發泄了心中的部分怒火,北辰的怒氣消減了不少,這才繼續看八卦鏡。
八卦鏡中的無情依舊在喝酒,有時喝得急了,還會咳上一兩聲,原本略顯蒼白的臉更是染上了紅暈,多了些血色。
可及時是喝下了好幾壺酒,無情的雙眼依舊清亮靈動,不見一絲醉意。
北辰挑眉,看不出來這家伙還挺能喝的。不過再怎么能喝,作為一個病人,也是不該粘酒的。
右手摩挲著左手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北辰一心二用的翻找著空間里的東西。他記得這里面有一個法寶,能把人人傳送到指定的地方,不過有距離限制——大概就是從北極到赤道那么遠——對可以瞬移的仙家來說,這個小物件是有些雞肋,但對現在的北辰卻是再適合不過了。
為了方便北辰使用,東華帝君準備的東西都是體積小易攜帶的,而這個類似交通工具的法寶,樣子就像一個用玉石雕刻成折扇樣子的小扇墜,精致漂亮。
正當北辰找到了東西,想著使用的方法時,八卦鏡里有了新的情況。
一陣悅耳的歌聲從鏡中傳出,那歌聲清脆動聽,充滿了幽怨曲折,似有滿腹傷心事,哽咽在喉,欲訴無從。
無情停下了喝酒的動作,有些好奇這不知名的歌者,便請了翠杏村的掌柜鄒重宵過來打探打探。
當聽到鄒重宵說:“這唱歌的姑娘叫,丁小發,她的哥哥因犯了事,被衙里的人抓去了,她只能淪落為賣唱女。”時,北辰嘴角一牽,順手把手上的扇墜,綁在了自己常用的折扇上,握著扇柄興味十足的開始看戲。
接下來的事就如北辰所想的一樣,戲劇性十足。
無情讓鄒重宵請了丁小發進來。
丁小發是位美人,是那種看了一眼就讓你不想再看別的女子的絕色美人,饒是無情見過許多美麗的女子,也在第一眼時浮現了一種驚艷的感覺。
北辰自然也看到了丁小發,但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同,仿佛這個美麗的女子與村婦沒什么不同。也是,天下間美女最多的地方怕就是皇宮了,什么樣的美人他沒見過?且凡人再美,又怎比得上天上仙娥?
但是,當北辰捕捉到無情眼中的那抹驚艷時,北辰的心里涌現一股煩躁,只覺得那抹驚艷分外礙眼。
皺了皺眉頭,北辰一邊繼續注意無情那邊的動靜,一邊仔細剖解著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情緒。
一個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仙,又有了十世的凡人經驗,要弄懂自己的心,其實是非常容易的。
他喜歡無情。這個答案在心底翻騰,卻并沒有引起什么驚濤駭浪。十世輪回,男人做過,女人也做過,現在的北辰,對于另一半的要求,早已經刪除了性別這一項。
不過……明白自己的心很簡單,但要讓對方回應,恐怕就難了。無情太過高傲,怎么會肯屈居人下呢?
但,那又如何?用一顆心去換另一顆心,中間的過程不也是十分美妙的?看著八卦鏡中相距不到半尺,并排而坐的兩人,北辰牽起一抹笑容,斗志昂然。
鏡中,無情問起丁小發的事,只見本就淚眼婆娑的美人眼圈更紅,抽泣著說起了她的時:原來丁小發的胞兄丁小臂犯了官非,給抓去了,他們兄妹相依為命,丁小發只好賣唱籌款,來為她的兄長罰錢脫罪。
“求公子救救家兄,如若成功,小發愿以身相許……”
美色當前,少有人能不動心的,但無情顯然不是其中一個,他什么也沒說,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倒了杯酒給丁小發:“都說一醉解千愁,丁姑娘不如也很上幾杯,消消心頭愁。”
“這……”丁小發猶豫了下,芊芊素手拿起來小小的酒杯,“那小發就陪公子喝幾杯吧。”
這一喝,卻是喝到了上燈時分,兩人都有了幾分醉意,丁小發雙頰飛霞,艷若桃李,醉眼迷離的以左手拿著酒杯向無情敬酒,卻不料醉意上涌,手在空中一抖,酒杯就掉了下去。
無情伸手一接,將將接住了酒杯,正要張口說些什么,丁小發卻突然用空著的右手拔出一把匕首,直刺向無情。
此時兩人的距離非常近,伺候在旁的劍童們根本無法上前救主,而無情身上的筋脈全受了傷,又沒有習過武,這偷襲眼看就要避不過了。驚得一直注意著他們的北辰抓過扇墜,就要去救人。
但無情的反應卻出人意料,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只見無情抬手迎向匕首,一直藏于袖子內的秘箭藉箭筒,發出一聲異響,一道黑影創出,射中了就要刺進他體內的匕首,把匕首擊的偏開,而丁小發握刀不住,匕首‘哐當’一聲脫手落地。
丁小發大驚失色,俯身就要去撿匕首,還待再拼,無情卻一手握著酒杯,悠然道:“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坐著,別想亂動。”
兩名劍童也反應過來,持劍怒視著丁小發。
丁小發知道無情舉手間即可取自己性命,當下再不敢亂動。原本含情脈脈的雙眼此時卻充滿了憎恨地看著無情,整齊漂亮的貝齒在紅潤的唇上咬出血印來。
看到眼前判若兩人的丁小發,無情不由想起了姬搖花,心下黯然,是不是所有對他表示好感的女子都是心懷不軌呢?
甩開腦中的胡思亂想,無情看著丁小發,認真地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
丁小發一雙美瞳含淚泣道:“你們這班狗腿子,你害了我哥哥,這還不夠,還要把我怎樣?”
無情疑惑不解,見丁小發恨意甚深,只好道:“冤有頭,債有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道分明,再動手不遲。”
丁小發忿忿地道:“你別假惺惺!抓走哥哥,根本是你的主意。”
無情大奇:“從不曾見過你哥哥,今日也是第一次聽到他,為何要抓他?你告訴我的原由,我必代你細查。”
丁小發見無情頗具誠意,咬了咬牙,終于是說了:“我的丁小臂,是梨園的頭牌,善反串青衣,唱功妙絕,樣子也生得標致,常遭達官貴人調狎,哥哥常覺郁憤,卻苦于位低身卑,為了保護我,只能暗自能耐。其中城南副總捕頭“虎爪王”高力,便是對我們兄妹倆都垂涎已久,前幾日高力說是奉你之命,前來拘提哥哥,說是要勘查一案,把他押走了,可這一去卻是音信全無。我多方周旋,想見哥哥—面,都遭嚴拒,最后只好去求高,可他竟然對我動手動腳,想輕薄與我。小發雖是個弱女子卻也不傻,他根本就是為了為了得到我們才如此做的。”
后來的事,就自然而然了,羞憤之下的丁小發,聽說無情近日在翠杏村獨酌,便生出拼死之心,借故與他親近,無情果然問起了她丁小臂之事,丁小發見無情裝著全不知情,又不肯開釋其兄,加以自己相許求情—事,無情亦無動于衷,便不惜刺殺這個罪魁禍首,可終究是沒成功。
“我既然落到你的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丁小發也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女子,雙眼一閉,伸長了脖子等他處置。
無情覺得事有蹊蹺,便對她說道:“這件事我全不知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會替你查辦此案,找出你哥哥的下落。明晚這時,我會回來這里,你等我消息吧。”
見他一臉誠懇,丁小發這才知道自己錯怪了無情,可是無情已召來了二劍僮,命他們推著“燕窩”,離開了翠杏村。
北辰見此,才輕出一口氣,放下了手里的扇墜,繼續觀看。
出了翠杏村,無情等人進了城,去位于城南的大牢向當班的鋪頭們查問,可班房里根本沒有人知道此事。無情再向‘鐵臉刑總’何大人查證,才知道捉拿丁小臂一事,根本就是高力的個人行動,其他人毫不知情,也不知道高力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轉了一圈卻毫無收獲,在不得要領之下,無情只得留下四劍童在城中繼續探查,自己則先回到了翠杏村。
依舊在原地等著無情的丁小發看見他回來,眼中一亮,迎了上去:“成大人,找到我哥哥了嗎?”發亮的雙眼看向他身后,在沒看到熟悉的身影時,黯淡了下來。
“丁姑娘別太擔心,我相信你哥哥暫時不會有事的,我一點會把他救出的。”無情出言安慰道。
可無情的安慰卻沒有起到什么作用,丁小發一言不發地坐回原位,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默默地喝了起來。
一個美人在你面前一邊流淚一邊喝酒,一派凄苦樣,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想上前安慰一番。
無情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只能來到桌邊,拿起自己之前用酒杯,也給自己滿上一杯,陪她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