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光明亮溫熱,從窗縫里跑進來,腳踝的皮膚雪白纖細,可見上面細軟的絨毛,美麗如同精雕細琢的工藝品。m.</br> 金腳鏈鎖在上頭,金色和紅色映照著精致脆弱的腳踝,就像是柔軟雪白的畫卷上重重涂抹最艷麗的色彩。</br> 那股艷色映入他的眼底。</br> 他握住腳踝的手不由自主微微用力,然后那白軟的皮膚染上鮮嫩的粉色。裴鈺安抬起頭,而后握住腳鏈的另一頭,咔噠一聲,不再遲疑地扣住另一只腳踝。</br> 兩腳踝都帶了金腳鏈,云酈眉心微擰,她的裙子要怎解。</br> 想著,他突然垂眸看她,眼睛里有克制的紅,云酈瞬間反應過來,裙子可以不僅僅是解。</br> 布帛撕碎的聲音響起,一條一縷扔到床榻之外。</br> 云酈似乎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又似乎什么都沒有聽到。</br> 她是被人叫醒的。</br> 云酈睜開惺忪睡眼,他的臉落入她的視線里,她下意識叫了聲世子,往他懷里蹭了蹭。</br> “起床了。”男子目光清明,不知道已經(jīng)醒了多久。</br> 云酈略支起頭,往床帳外看去,這一看床榻下是破碎的衣裳,一件疊一件。云酈舔了舔干澀的唇,收回目光。</br> 她又動了動腳,腳踝上冰涼的觸感還在,繞是云酈自認不是良家婦女,回想起昨日午后,呼吸也有些急促。</br> 她清了清嗓子問:“什么時辰了?”</br> “寅時剛過。”</br> 云酈打個呵欠:“那還早。”</br> 見她似有困意,裴鈺安低聲道:“去馬車上睡,我們出發(fā)去月牙泉。”</br> 這句話成功地讓云酈打呵欠的動作一止,她猛地抬起頭。</br> 裴鈺安松開她下床:“怎么,你不想去了?”</br> “我想的。”云酈從床上直起身,薄被從削薄肩頭滑落,露出一片斑駁細碎的痕跡。她彎下腰,先解腳踝上的腳鏈。</br> 裴鈺安看了片刻,緩慢地挪開視線,他走到檀木桌前,喝了杯冰涼的茶水。</br> 云酈昨天下午和裴鈺安折騰久后直接就睡著了,阿遠昨日在門口叫了半晌爹爹,娘都沒人應。今早醒來,他還記得昨日午后就忽略了他的父母。</br> 云酈朝他伸出手,阿遠往床頭爬去,還不滿地瞅了云酈一眼,道:“娘,壞。”</br> 云酈承認道:“好,是娘對不起阿遠。”</br> 阿遠自己扶著床欄站了起來,再望了眼立在娘旁邊的裴鈺安,嘟了嘟嘴道:“爹爹,壞。”</br> 阿遠昨日是真的傷心,明明娘答應了午后要陪自己玩的,可后來就再沒看見人,此刻即使爹娘笑臉相迎,他一扭頭,一點好臉色都不想給。</br> “那既然你不想和娘玩,那娘就走了。”云酈試探地直起身。</br> 阿遠立刻瞪大了眼睛。</br> 云酈笑吟吟地沖阿遠伸出手,阿遠審視地看了他們片刻,臭著臉讓云酈抱出客棧。</br> 小一個時辰后,一家三口抵達月牙泉附近,距離月牙泉還有兩里地,馬車就不能前行,一行人下了馬車,入眼是絡繹的人群,從人群就能看出來月牙泉頗受百姓喜愛。</br> 云酈親眼瞧見月牙泉后,明白了它為何如此受喜歡。</br> 月牙泉雖然叫泉,但具體而言,它并不是個泉,它是層層池塘由高到低相互堆疊,一汪接一汪的泉水交相輝映,那泉水有淺淺的粉,淡淡的翠,瀲瀲的紫,抬頭望著它,不得不令人嘆為觀止,感慨神奇。</br> 小阿遠也沒和他娘生氣了,兩只眼睛直直地看著月牙泉。數(shù)十汪交疊的小池構成的月牙泉規(guī)模頗為壯觀,裴鈺安抱著他從泉頭走到尾,花了近一個時間辰,阿遠的目光落在上面,最后扭過頭看著云酈:“好看!”</br> 阿遠從前只會說單個的字,他這句話讓云酈一愣,阿遠重復道:“好看!”</br> 云酈驚喜地看著裴鈺安,裴鈺安淡定地抱著阿遠道:“這個時間會說兩個字已經(jīng)不早了。”</br> 阿遠一歲零三個月,云酈生阿遠后,身邊一群伺候的婦人,聽了很多小孩子的知識,阿遠現(xiàn)在會說兩個字不算晚,但也的確不算早。</br> 她側頭看著裴鈺安,沒想到裴鈺安對這點小事也如數(shù)家珍。</br> 裴鈺安則掃了她眼。</br> 一家人繼續(xù)往前,月牙泉雖然以鬼斧神工的美景出名,可美景出名以后,圍繞月牙泉,也就衍生出來了熱鬧的人景。</br> 距離月牙泉兩里地外,就有熱鬧的月牙鎮(zhèn),月牙鎮(zhèn)上不僅有美食,還有頗為出名的射金泉。</br> 金泉是月牙的形狀,每個約摸女子巴掌大,它們懸掛在月牙鎮(zhèn)最北邊的百年槐樹上。</br> 來人需在距槐樹百米外拉弓射它,金泉外表鍍了金,內里是錘煉過的鐵,它指甲蓋厚,必須箭頭穿透金泉半寸才算射金泉成功。</br> 射中金泉的人,能夠得到月牙鎮(zhèn)送出的月牙景,月牙景是十余個匠人花費兩年時間,按照月牙泉制成的微縮景。</br> 微縮景擺在老槐木旁邊的觀月樓里,云酈端詳后贊嘆:“世子,這個可真好看。”</br> “喜歡?”耳旁傳來男子輕輕淡淡的聲音。</br> 云酈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后又皺著眉問:“金泉很難射吧?”</br> 幾十年前,摘月樓旁的老槐木上共垂掛了九枚金泉,這么多年過去,上面仍然有五枚金泉。</br> 裴鈺安點頭:“是很難射,我應該射不中。”</br> 他說的是實話,金泉的確難射,五十年才少了四塊,幾乎十年才能出一個臂力強悍,箭法驚人的人射中。</br> 他功夫是不差,可他有自知之明,那種不差是對貴公子而言的鳳毛麟角。</br> 一行人看完摘月樓的月牙景,出門左拐,就到了射金泉的地。</br> 裴鈺安徑直走到老槐樹前,盯著垂在枝頭的金泉看了半晌,而后去拿了把弓箭。</br> 云酈拉住他衣袖茫然道:“世子,不是說你射不中嗎?”</br> 裴鈺安頷首:“試試而已。”他朝她抬了抬下巴,“去旁邊站著。”</br> 金泉很難射,可就是難射增強了它的神秘感,除了月牙泉附近人最多,第二就是金泉了,四周都圍了看熱鬧的人。</br> 當裴鈺安取了弓箭來,云酈退遠后,就聽到周圍女郎們的議論聲,但卻不是說他射不中。</br> 裴鈺安直鼻潭目,芝蘭玉樹,相貌極其出色,本就很吸引姑娘們的注意力,而他拿起弓箭時,臉上沒有絲毫忐忑不安,端的是沉穩(wěn)篤定。</br> 云酈聽到后面有小女郎信誓旦旦地說他一定能中。</br> 她旁邊的公子嗤笑聲道:“金泉難射,世人皆知,他若是能射中,我今日就倒著走路。”</br> 那小女郎瞪他眼:“看那位公子從容不迫的樣子,他一定能射中的!”</br> 這話引起旁邊婦人小姐們的贊同,云酈回頭,就見她們滿是信心地看著裴鈺安。</br> 被這樣的氣氛感染,云酈站在十數(shù)步外,看著玉質天成的青年,取箭搭弓,她的呼吸快了快。</br> 說不準裴鈺安就能射中呢?</br> 長箭像一道疾風猛飛出,云酈身體前傾,眼神盯緊了那道鐵箭,長箭刺入金泉,發(fā)出一道低低悶響,而后箭身微微搖晃,最后卡在金泉上。</br> 云酈握緊了雙手,朝前看去。</br> 負責金泉見狀的人小跑上前,檢查了下,而后搖頭大聲道:“未射穿金泉。”</br> 幾乎是話落,周圍一陣響起譏諷聲,是剛剛堅持認為裴鈺安司射不中的年輕兒郎,“我就說了是不自量力,你們還不相信!”</br> 那群堅信裴鈺安能射中的女郎臉上也有些掛不住,看裴鈺安的眼神頓時沒有方才的歡喜,埋怨地道,“我們也沒想到他那么能唬人!”</br> 裴鈺安朝云酈走來,那些話自然落入他的耳中,云酈皺了皺眉,趕緊拉著他手腕離開這群人。</br> 裴鈺安被云酈牽著走了幾步,直到遠離了那群人,云酈才松開他,裴鈺安臉上沒有任何失落,云酈想了想,側頭對他說:“世子,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那金泉射穿了一半。”</br> “他們的話我沒放在心上。”裴鈺安淡定道。</br> 云酈遲疑地看著他,裴鈺安出生尊貴,聰穎過人,文武雙全,天之驕子,雖然說他說過金泉很難射,可他剛剛的確是信心十足的樣子。</br> “去射金泉前我九成九覺得自己要失敗。”裴鈺安對自己的有一個清醒的認知。</br> 云酈懵了下:“那你為什么還要是去射?”九成九的可能,幾乎可確定射不中了,既然射不中,為何還要上前,浪費精力不說,還要被人議論裝腔作勢。</br> 他笑了一聲:“我說過,想試一試。”</br> 他微微垂著頭,說得簡單而直白,云酈突然間福臨心至,明白了他為什么這樣做。</br> 因為她喜歡。</br> 所以他明知結果是失敗,明知可能會被人嘲諷詆毀。</br> 可他還是愿意去試一試。</br> 去拼盡全力去賭那可忽略不計的可能。</br> 因為她喜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