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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翻車進行時二

    云酈渾身一繃,俄頃,她緩緩回過頭,站在正廳前的男子,面容沉穩,大眼黑眉,正是近兩年不見的扁余。</br>  云酈再往大開的正廳看去,正廳逆光,從她的方向只能瞧見一片黑漆漆,云酈攥緊衣袖,半晌都沒能動一下。</br>  “云姑娘,世子請你進去。”扁余重申。</br>  云酈舔舔泛干唇瓣,許久后,她腳下如有千斤地往正廳走去,腦子也飛快轉動起來,指望能想一個萬全之策,思緒翻涌中,她似乎想到辦法,她走到門口立定。</br>  她凝在原地,不知多久,正廳內傳來一聲極輕的聲音:“過來。”</br>  他的聲音無疑是極好聽的,低聲悅耳,宛如流水濺玉,云酈渾身一激靈,卻覺得那輕飄飄的兩個字充滿了危險陰鷙。</br>  她咽咽口水,眼前突然閃出一片亮光,九曲蓮子燈臺上蠟燭被一一點燃,昏暗屋子頓時清晰,清晰到云酈站在門口,也能看見幾米外男子的面龐。</br>  比起兩年前,他瘦了些,漆黑的眼眸越發幽深,眉目間溫潤儒雅淡去,變得凌厲,他微微抬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擱在膝上的手輕敲。</br>  一身淡紫地繡山水紋錦袍不僅將人顯得貴氣,還多了幾分危險,宛若狩獵中的矯健雄鷹,看著即將納入掌中的小東西。</br>  他唇角微微上揚,不是歡喜的弧度,而是難以揣摩的復雜,他一字一詞,緩緩地道:“酈酈,過來。”</br>  就在這一剎那,云酈有種敏銳直覺,她想的所有對策都不管用,反而稍有不慎,就會激怒這條瀕臨發狂的雄獅。</br>  她吸口氣,拎起裙擺,屏住呼吸,慢慢地靠近他。距離他兩米之地,云酈站穩,想要說話,余光卻猛地看見裴鈺安身旁矮桌上兩份信,一份寫著素素親啟,一份寫著薛苓二字,想到里面內容,冷氣直沖云酈天靈蓋。</br>  裴鈺安循云酈視線望去,緩緩地笑了笑:“過來。”</br>  云酈盯著那信,心落在谷底,腳步沒挪。</br>  裴鈺安目光變沉:“酈酈,過來。”</br>  云酈頓時回神,她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前邁兩步,第二步剛站穩,便覺天旋地轉,鼻端一股男子麝香襲來,云酈坐在裴鈺安腿上,他雙手梏住她腰。</br>  云酈僵著身體,一動不敢動。</br>  裴鈺安埋下頭,在她脖頸蹭了蹭,呼吸間是熟悉的桃子清香,夾雜一股淡淡奶香,他深深吸了幾口,方才緩緩抬頭。</br>  懷里人似乎和兩年前沒什么變化,杏眼秀鼻,皮膚白皙,眉眼溫婉,氣質清麗,他看著她,柔聲道:“酈酈,你知道這兩年我有多想你嗎?”</br>  他唇印在她額上,然后逐漸向下:“每天夜里,我都念著你,每次醒來,看著空蕩蕩的床鋪,我便再難入眠。”</br>  云酈聲音僵硬:“世子,我……”</br>  云酈不曾說完,裴鈺安便輕笑著打斷她的話,“不過幸好……”他抬眸看著她,語氣里有顯而易見的欣喜,“我找到了你。”</br>  云酈心跳迅猛,自己都能聽到怦怦怦的聲音。</br>  裴鈺安恍若未覺,他疑惑問:“嗯,酈酈,你這兩年為什么沒回來找我?”</br>  “是不是掉下懸崖失憶了,被趙漁帶回西洲,她哄騙了你?”</br>  云酈抬眸,看了看被裴鈺安擱在矮桌上兩份信,她心一橫:“世子……”</br>  話音未完,裴鈺安暗含威脅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回答我,是。”</br>  云酈抬眸,裴鈺安目光溫柔看著她,他緊梏住她腰的手漸漸收緊,若是她所言讓他不滿,云酈懷疑他現在就能勒死她。</br>  “是。”云酈低下頭,輕聲說。</br>  “沒關系,我已經找到你,再也沒有人能將我們分開,你說是嗎?”</br>  看著裴鈺安的動作,云酈萬分不安,她寧可裴鈺安質問她,或者是怒不可遏,恨她欲死,也不想裴鈺安行為如此不按常理。</br>  見她不應,裴鈺安再度收緊勒住她腰的手:“再也沒人能將我們分開,酈酈,你說是嗎?”</br>  云酈呼吸都快停止:“是。”</br>  裴鈺安滿意地親親她的額頭,語氣繾綣:“真乖。”</br>  云酈身體不由自主地顫了顫。</br>  裴鈺安溫柔道:“酈酈,你為什么在抖?”</br>  云酈控住心神,伸手摟住他脖頸,“能再見世子,我激動,心喜。”</br>  裴鈺安怔了下,他拉開兩人距離,盯著云酈無辜溫柔的臉,滿意稱贊:“酈酈,你一直都極會說話。”</br>  云酈僵了僵,不知如何回話。這時候,外面昏暗院中忽地響起一陣微弱哭聲,云酈微愣,旋即要從裴鈺安懷中起身,裴鈺安梏住她腰的手沒松,云酈看他一眼,裴鈺安臉色晦暗不明,云酈咬唇道:“世子,大郎醒了,我去看看他。”</br>  “大郎?”</br>  云酈臉忙解釋:“是我和世子的……兒子,他馬上滿周歲。”</br>  裴鈺安往門外看了看,院里的哭聲漸大,偶爾還能傳來婢女輕哄的聲音。</br>  “趙漁要帶你回西洲,怎么沒打掉你和我的孩子?”</br>  云酈實在不敢說讓他生氣的話,她琢磨后道:“奴婢舍不得,最后姐姐拗不過我,就放棄了。”她想了想,真誠補充道:“大郎和世子長得極像,每次我看見大郎,就好像世子陪在我身邊一樣。”</br>  裴鈺安定定看云酈半晌,贊賞地摸摸她臉:“酈酈真乖,保護好了我們的孩子。”</br>  云酈呼吸微凝,她小聲道:“我去哄哄大郎。”</br>  裴鈺安看她良久,然后漸漸松開她,云酈從他懷抱起身,院里哭聲越來越大,云酈疾步往外,大郎是個很少哭的孩子,更別說哭得這么凄慘。</br>  她走出房間,廊下的燈籠點燃,將昏暗夜色照亮,阿如抱著大郎,輕聲哄著。大郎睜著泛紅雙眼四處望去,云酈闊步上前,沖阿如道:“給我吧。”</br>  阿如連忙把大郎遞給云酈。</br>  大郎嗅了嗅味道,睜開眼,許是見抱著自己的人是阿娘,哭聲漸漸變小,小手緊緊攥住云酈衣襟,云酈低聲哄道:“大郎,娘在,別哭了啊,乖啊。”</br>  說著,她吩咐阿如:“大郎恐怕餓了,讓廚娘熬點魚湯送來。”</br>  阿如應諾,看看守著她的扁余,扁余早就看清大郎的臉,別說,和世子爺長得如出一轍,他側身放行,帶她去后院找被關起來的廚娘。</br>  云酈抱著小聲抽泣的大郎轉身,不知何時,裴鈺安站在她背后,云酈腳步一頓,低聲道:“我抱大郎回房,他在熟悉的環境里心情好些。”</br>  裴鈺安沒出聲,云酈抱著大郎往房間走,她前腳走進房間,后腳就有腳步聲跟進。這時,大郎倒是不哭,只努力扯她胸口衣裳。</br>  云酈輕吸口氣,回頭對裴鈺安道:“世子,能不能把門關下。”她頓了頓,柔聲道:“大郎餓了,我想先喂大郎一點母乳。”</br>  裴鈺安盯著她,目光又落在一直往她胸口拱的小崽子,反手關上門。</br>  云酈走到床前,偏過身,俄頃,小崽子吃得心滿意足,他水潤潤的黑眼睛看著云酈,樂呵呵道:“娘,好。”</br>  “娘,好。”</br>  云酈把他擱在床上,伸手攏好胸口衣襟,沖他笑了笑。然后她目光往前,裴鈺安坐在兩米的外的矮榻上,手里捏著茶盞,看著她的眼神晦暗不明。</br>  云酈咬咬牙,抱著大郎走向他,她溫柔地道:“世子,你要不抱抱大郎?”</br>  裴鈺安看看她,再看看大郎,未等他出手,大郎好似察覺他最愛的娘要送他走,立馬抱緊云酈脖子:“娘,娘。”</br>  云酈看看裴鈺安神色,低聲哄大郎:“大郎,我們讓爹爹抱抱好不好?是爹爹呢。”</br>  她想把大郎給裴鈺安。</br>  “娘,娘。”大郎卻把云酈摟得更緊。</br>  云酈一僵,裴鈺安對她笑了笑,橘紅燭光下,笑容詭異危險:“我是個從沒見過的生人,不讓我抱,倒也正常。”</br>  云酈心一跳:“世子怎么會是生人,你是大郎的親生父親,是他的爹爹。”</br>  裴鈺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br>  接下來,云酈便哄大郎靠近裴鈺安,但別看大郎平日里乖巧不惹事,今日鉚足勁兒給云酈唱反調,總之,就是要娘不要爹,然后云酈就發現裴鈺安看她的眼神越發復雜。</br>  慶幸的是,現在天色不早,等云酈喂大郎喝完魚湯,陪大郎玩會兒,大郎就躺在床上睡著。云酈松口氣,裴鈺安這時卻站了起來,他走到床邊,先看看陷入沉睡中的小崽子,然后坐在云酈身邊,伸手環住她腰,悶悶不樂道:“酈酈,我有點生氣。”</br>  云酈也不敢動,她盡可能溫柔道:“怎,怎么了?”</br>  裴鈺安看這大郎的眉眼,輕嘆道:“我錯過了我兒子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開口說話,錯過了他一年的成長,這都是因為你跑了。”</br>  云酈四肢發軟,幸好裴鈺安抱著她,她不至于滑倒。</br>  裴鈺安頓了頓,手摸上她平坦小腹,繼續不滿道:“不,是近兩年的成長,我也沒能看著他一點點在你腹中大起來。”</br>  “酈酈,我很遺憾怎么辦?”他親了親她冰涼的耳垂。</br>  云酈穩住呼吸:“我,我給世子講。”</br>  話落,她就漸漸說起來,從大郎生下來開始說,大郎生下來是個六斤四兩的小崽崽,紅通通的,長得一點都不好看。不過因為她想他是個男孩,容貌不太重要,沒太難過,但日子漸大,大郎白白嫩嫩,大眼小唇,好看至極。</br>  云酈剛說時還有些忐忑,但都是些讓自己歡喜的事,裴鈺安不曾打斷她,云酈心緒漸漸平穩,大半個時辰后,云酈雖說得口干舌燥,但大有滔滔不絕,說到地老天荒之勢。</br>  但此時,遺憾嘆氣聲再度耳邊響起,裴鈺安從背后環緊她,蹙眉道:“酈酈,你說得越多,我就越是遺憾,本來這些我都可以看到。”</br>  云酈整個人一顫。</br>  她穩穩心神,小心地換個話題:“世子還沒用晚膳吧,這么晚了,們吃點東西好不好?”</br>  她自他懷里扭過頭,盈盈水霧的眼凝著他:“我親自去下廚。”</br>  云酈覺得她必須脫離裴鈺安,哪怕是片刻,也得讓她先喘喘氣。</br>  裴鈺安頷首:“好。”</br>  沒等云酈松口氣,他笑著補充道:“我和你一起去。”</br>  云酈那口氣又提了上來,她和裴鈺安一道進廚房,廚房瓜果肉都有些,云酈挑著食材,做了些裴鈺安喜歡的菜,不過已到亥時,云酈就只做了兩菜一湯,她做膳時,裴鈺安就站在一側,溫柔地凝著她。</br>  若是不知真相,真以為是恩愛夫妻,溫柔繾綣的戲碼。</br>  半個時辰后,兩人膳桌前坐下,云酈先給他夾塊清蒸鱸魚:“世子,嘗一嘗。”</br>  裴鈺安看她一眼,笑著用了晚膳。</br>  兩人回到房間已是子時,云酈在外間磨磨蹭蹭洗漱。進到內室,裴鈺安站在床邊,阿如迫于淫威,伸手去抱睡得香沉的大郎,云酈見狀上前,柔聲道:“世子,大郎一直都是和我睡的。”</br>  裴鈺安淡笑一聲:“今夜你和我睡。”</br>  “我們可以一起睡,這床夠大,我把大郎放在最里面。”云酈連忙說,她不想讓阿如抱走大郎,大郎在旁邊,裴鈺安總得顧忌一二,不會讓她覺得心底生寒,渾身戰栗。</br>  見裴鈺安不接話,云酈伸手,輕輕拽了拽他衣袖:“世子,好不好?”</br>  裴鈺安目光落她臉上,溫柔搖頭:“不好。”</br>  他抬眸看向阿如,冷下臉道:“還不把小公子抱走。”</br>  阿如戰戰兢兢,她看看云酈,裴鈺安已經下定決心,云酈只好對阿如點點頭,其實她身體不方便的時候,阿如也帶大郎睡過,何況還會有嬤嬤守著,她倒不擔心大郎。</br>  她抬眸看向床邊的男子,阿如離開后,裴鈺安脫掉外衫,躺在床榻外側。云酈靜立良久,她爬上床,繞到里側,剛躺下,一道袖風閃過,屋里蠟燭滅掉大半,只余幾盞氤氳的燭光。</br>  云酈身體一抖,這時后背襲來溫熱胸膛,感覺熟悉,卻又陌生。裴鈺安從背后抱著她,輕聲問:“酈酈,你什么時候恢復的記憶?”</br>  云酈雙腿顫了顫,她猛吸口氣,閉上眼,心一橫:“世子,你知道的,我沒失……”</br>  沒說完,云酈就被裴鈺安捂住嘴巴,只能發出嗚嗚聲音。</br>  裴鈺安溫和嗓音再度響起:“酈酈是什么時候恢復的記憶,為何沒給我遞信?”</br>  說完,他松開云酈,別有深意地道:“要乖乖地說實話。”</br>  云酈手心冒汗,她強迫自己冷靜,順著他意思道:“兩個月前,我……我想偷偷找人給世子遞信,但我沒有可信賴的人,后來得知世子來西洲。”</br>  她略作停頓,繼續編造:“我雖想見世子,但姐姐……雖然不顧我的意愿,將我帶回西洲,可她是為我好,我怕世子遷怒姐姐,影響……西洲城主一事,就想著,等西洲城主一定,再去找世子。”</br>  裴鈺安心滿意足地抱緊她,“看來酈酈很想我。”</br>  說著,他貼在她耳邊呢喃:“我也很想酈酈,你失蹤后的每一天都在想你。”</br>  “想你叫我夫君,說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無論如何都離不開我。”他開始不滿足抱著云酈,手從她褻衣探進去,一點一點摸過她全身,云酈咬著唇,不敢吱聲。</br>  “我想,我怎么能忘了酈酈,哪怕是一輩子不再娶妻生子,我都要等著酈酈,守著酈酈。”他語氣深情,不似做假。</br>  云酈心如擂鼓,渾身戰栗,不得安寧。</br>  “酈酈,你怎么又在抖?”裴鈺安雙手緊緊摟著她,舔了舔她的脖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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