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沒有床,但有美人榻,榻不比床寬敞,兩人使用更是扁窄,幾乎是肌膚相貼地睡去。</br> 云酈第二天睜開眼,遍地狼藉,衣裳灑落一地,她抬眸,隱約可見窗外的魚肚白,云酈小心翼翼地拉開裴鈺安橫在她腰間的手,昨夜裴鈺安要的太狠,幾個動作又考驗身體柔軟程度,云酈雙腿發軟,起身去撿地上的衣裳。</br> 許是昨日兩人醉酒,不曾擦洗,一走動腿間就有粘膩涌出。幸好的是,這些日子已經很習慣這種體驗,除了不太方便,倒也還好。</br> 思及此,云酈微微搖頭,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br> 裴鈺安微張開眼,看著云酈的背影,及至云酈穿好里衣,他方才起身,叫了她一聲:“酈酈。”</br> 云酈僵硬片刻,低聲應道:“世子。”</br> 裴鈺安揉了揉額頭,歉意道:“昨夜是我不好,酒后亂性。”</br> 云酈身體微僵,撿起地上中裳穿好:“我也喝多了,怪不得世子。”</br> 裴鈺安唇微動,正欲出聲,云酈補充道:“我回去就喝避子湯,不會給世子添麻煩的。”</br> 雙拳頓時緊握,裴鈺安薄唇微抿:“避子湯?”</br> “是啊。”云酈笑了笑,仿佛說避子湯是極為正常的事。</br> 裴鈺安目光微沉,她就真的對他一點情意也無?</br> 云酈緩緩地穿好外裳,之后笑吟吟地轉過頭道:“還有,我覺得世子已經很厲害,世子聰明睿智,文武雙全,儀表不凡,京城里九成的男子都比不上你。”</br> “怎么說起這些來?”裴鈺安壓抑心頭各種復雜情緒。</br> 其實心里有些明白,怕是昨日常余說他心思不好,她今日變著法夸贊她。</br> 云酈道:“就是想說啊,世子在奴婢心里是個很好很厲害的人。”</br> 可你還是迫不及待想離開,裴鈺安心里像是被利刃穿過,又像是兵刃刮過,留下滿地的血骨肉臟。</br> 但很快,那些情緒被更洶涌的欲望控制,既然做不到放她離開,那就絞盡腦汁,想一個萬全之策。</br> 云酈跟著道:“世子,天亮了,我……我就先回去了。”</br> 裴鈺安看她半晌,沉聲道:“我讓人送你回去。”</br> 云酈沒推辭,裴鈺安讓扁余送她回去,等扁余歸來,裴鈺安已回國公府,他立在書房里,寫著平心靜氣四個字。</br> 扁余想著今日云姑娘干的事,腦殼發疼,低聲道:“云姑娘已經到長順街了。”</br> 裴鈺安盯著那副字,問:“她做了什么?”</br> “云姑娘買了一副避子湯,進屋就讓翠丫煎藥。”扁余道。</br> 手里的筆徹底往旁邊一拐,裴鈺安盯著這幅毀掉的字,半晌未置一詞。</br> 許久后,他坐下身低下頭,重新拿起筆,卻不知如何下筆,他提醒自己,她早晚會乖乖地回來給他生兒育女的,他現在要做的是忍耐和等待。</br> 裴鈺安忍耐下來,一整個月都沒去見云酈,反正再有一個多月她就會回來。</br> 這日,裴鈺安剛從天牢出來,扁余就臉色復雜地走過來:“世子……”</br> “嗯?”</br> 扁余掃了眼裴鈺安的神色,低頭直接道:“世子,云姑娘走了。”</br> 正值午后,烈日當頭,后背陡然襲來一陣冰寒,裴鈺安側頭,看向扁余:“走了,是什么意思?”</br> “今日天未亮,云姑娘就帶著翠丫拎著包袱上了馬車,暗衛本以為他們是去上香或者游玩,結果中午落腳,方才聽到云姑娘給翠丫講,去到江南后兩人要買什么樣的宅院定居。”</br> 一瞬間,眼前的人就像是天牢里經過鮮血最多的刑具化身而成的,全身透出冷戾。</br> “她要離開京城?”</br> 扁余深知他現在絕不想聽到事,立馬說道,“屬下現在就找人將云姑娘帶回來。”</br> 他轉身就要去安排。</br> 裴鈺安指節咯吱作響,初夏的明媚光陰里,他立在光下,手腳發麻,大腦昏沉。</br> 他定定地望著扁余離開的背影,在人即將消失的時候,他叫住他:“現在不去。”</br> 扁余停下腳步。</br> 裴鈺安扯了扯僵硬的唇:“我要的不僅是她的人。”</br> 最開始的驚惶,愕然,難過克制好后,裴鈺安盡管四肢冰涼,但他的腦子動的很快,既然云酈不喜歡他,乃至于不告而別,他是可以立馬將她捉回來,甚至將她永遠地禁錮在他的床上。</br> 可他只想要這嗎?</br> 他想要她乖乖地躺在的他床上,想要她眼里都是他,心甘情愿地為他生兒育女。</br> 所以,他現在必須得忍。</br> 裴鈺安張了張唇:“讓暗衛跟著她,照舊安排。”</br> 若她常在京城,還不易走投無路,畢竟一遇到麻煩,他就應該出手相助,去外地后,反而才會真正的求助無門。</br> 至于她的愿望,裴鈺安呼吸有些發疼,他別過頭提醒自己,是云酈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好幾次他都想要尊重她的意見。</br> 是她自己沒珍惜!</br> 這之后,扁余便見自家主子仿佛此事未曾發生,面帶微笑地回了官署,處理案件一如既往敏銳犀利,直到黃昏,下值歸府。</br> 剛進府內,便有小廝道:“世子,方才有人送了封信來。”</br> 扁余伸手接過信封,遞給裴鈺安。</br> 裴鈺安隨意打開,看到雪白細紙上的第一個字,那字跡圓潤清秀,他皺眉往下看去。</br> “世子。</br> 我今日離開了京城,本來想提前告知于你,可我又怕離別時難過,索性就走后再說。</br> 至于我為何離開京城,許是因為京城待的太久,有些膩味,想換個地方。當然有可能過幾年我會回來,希望到時候能看到世子夫人,和你的孩子。”</br> 剩下的內容裴鈺安根本不知寫了什么,他死死地盯著這封信。</br> 與此同時,云酈掀開車簾,望著窗外風景,有些好奇裴鈺安看到這封信的反應,是難過還是憤怒。</br> 或者是大度放她離開,還是帶人來捉她,每一種可能性云酈都竭力思考出一種完善應對之法。</br> 可當日沒人攔截,云酈垂眸微思。第六日,馬車停在一個小鎮上,云酈下馬車進客棧時,細細觀察,始終沒發現什么可疑之人,那股如影隨形的注視感還在,云酈估計,裴鈺安還是派了人在她身邊。</br> 就是不知道那人是單純的保護她,還是另有所圖。</br> 云酈其實有些拿不準裴鈺安的想法,喜歡的人想要過沒有他的日子,裴鈺安這樣矜貴寬容的人說不準就忍痛允諾,云酈離開國公府時覺得裴鈺安有七成可能如此做。</br> 可再一細想,那日答應她離開時,裴鈺安雖溫潤寬厚,可總讓她覺得危險。</br> 所以事到如今,云酈不清楚裴鈺安是否是忍痛讓她離開,或者別有所圖。</br>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歡她,就是這份喜歡不足以讓他娶她,否則她也不想折騰他。</br> 云酈進了臥房,翠丫扶她在床邊坐下:“姑娘,你今日臉色不太好,不如我們休息兩日再趕路。”</br> 云酈思忖片刻,點了點頭。</br> 在鎮子上修養兩日,云酈身體略好了些,這夜翠丫給她捏了捏被角,準備熄燈,云酈突然輕聲道:“翠丫,不如我們回京城吧。”</br> 翠丫微愣:“姑娘,你怎么改主意了。”</br> 按照云酈的計劃,若是裴鈺安沒來捉她回去,她會在距離京城十日腳程的小鎮暫居,然后就發現自己懷孕,發現自己懷孕的第七天不小心流產。這是因為如果有護衛跟著她,她去看大夫捉藥,那人定會打聽她是什么病,從被她買通的大夫口中得知她懷孕后定會馬不停蹄地告訴裴鈺安。</br> 若是裴鈺安得知這個消息就匆匆趕來,一來一回,快馬加鞭最多十來日,她必須得在裴鈺安來之前完成不小心流產,畢竟她沒懷孕,不能真給他個孩子。</br> 到時候若是裴鈺安出現,定會質問于她,為何懷孕瞞著他,為何流產,她自然是想好了辦法,且能讓他心疼不已,后悔不已。</br> 若是裴鈺安沒派人跟她,如今已決定放她自由,她就利用翠丫將她懷孕流產的事告訴他,然后如今則是一副面色哀頹,傷心不已的絕望樣子。</br> 裴鈺安再如何,也會來瞧她一眼,到時候依然在她的計劃之內。</br> 不過云酈這段日子倒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一是買通大夫說她懷孕流產,豈不是多一個人知道她的心計,裴鈺安這個人敏銳,若是那大夫演技不好,豈不是功虧一簣。m.</br> 再者就是,裴鈺安還是有幾分得她心意的,實在不忍心讓他剛當爹歡喜幾日,再聽噩耗。</br> 云酈擠出一抹笑:“江南雖好,可我們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兩個姑娘……”</br> “我都聽姑娘的。”翠丫懶得動腦。</br> 云酈眼睫輕顫,遮住眼底的深光:“那我再想想。”</br> 翌日,云酈便折身回返京城,暗衛見狀,立刻飛鴿傳信回京。</br> 因有些距離,扁余是第二日黃昏得知云酈姑娘返京消息,他愣了愣,趕緊去到練武場,“世子,屬下有事要稟。”</br> 裴鈺安并未搭理,等他一套招式狠厲,帶著發泄的劍法練完,他收好劍。</br> 扁余趕緊上前,低聲道:“世子,暗衛遞了信,云酈姑娘正在回京途中。”</br> 握劍的手一緊,裴鈺安目光銳利地射向扁余。</br> “暗衛說,昨日清晨云酈姑娘就開始回走,她好像已經改變主意,不離開京城。”</br> 長劍插入劍鞘之中,裴鈺安眸色一片漆黑。</br> 她為什么又回來?</br> 每日匯報云酈行蹤的信件如期而至扁余手中,扁余如實向裴鈺安回稟,三日后黃昏,扁余低聲道:“世子,今中午云姑娘已經回了長順街。”</br> 裴鈺安聞言低下頭,緩緩打開一副卷軸,卷軸上則是一個清麗溫婉的女郎,他抬手細細撫摸她的眉眼,這時,房外傳來小廝敲門的聲音。</br> 扁余走向門口,小廝遞給一他一封信,說是后門有人說要送給世子的。</br> 扁余接過信后,看見熟悉的信封和裴字,覷了眼裴鈺安的神色:“世子,應該是云姑娘送來的信。”</br> 裴鈺安抬眸,凝向那個裴字,半晌后,方才緩緩打開,然后扁余就見自家世子盯著它看了良久,然后緩緩地笑了一下。</br> 許久后,裴鈺安折好信封:“你明日去一趟長順街,就說這幾日我政務繁忙,不能親至。”</br> 不是她想要見他,他就得去,裴鈺安覺得,以前太順著她了。</br> 翌日黃昏,扁余按照吩咐,驅車駛向長順街,敲門聲響,不到片刻,就聽到門后道:“來了。”</br> 云酈笑吟吟地推開門,再瞧見扁余時,她臉色微喜歡,趕緊朝他背后望去:“世子呢?”</br> “世子近日政務繁忙,無暇前至,特意派我來和云姑娘說一聲,如果云姑娘有什么要事要和世子說,不妨直接告訴我。”</br> 云酈臉色微凝,片刻后,輕輕地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問問夫人三姑娘近況。”</br> 扁余道:“三姑娘,夫人一切都好。”</br> 云酈放心地點點頭,擠出笑請扁余入內坐坐,扁余道:“我還有事在身,若云姑娘無事,在下就不打擾了。”</br> 云酈頷首,送扁余離開。</br> 扁余一回去就將云酈的情況告知于裴鈺安,“見世子沒去,云姑娘有些失落。”</br> 失落?裴鈺安放下手里的書,捏了捏發昏的太陽穴。一時有些不懂云酈的想法。</br> 旋即,他搖了搖頭,云酈就算對他沒有男女之情,總有幾分主仆之感,失落也正常。</br> 他定了定心,提醒自己一定要穩,既云酈回來了,他的機會就更多。</br> 她就算不喜歡他,也只能留在他身邊。</br> 及至扁余離開,云酈低下頭,這裴鈺安果然不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只是她昨日覺得他可能會來,泡了冰水澡,現在頭昏腦漲,云酈猶豫請不請大夫。</br> 想了想,云酈還是沒請大夫,雖有些頭重腳輕,但她扛得住扛不住再議,畢竟裴鈺安指不定什么時候就來了。</br> 思及此,云酈等了三日,這日黃昏,她正在房間走動,強迫自己別睡,連續幾日每日只在撐不住睡一小會兒,云酈腦子漲痛,加上這兩日沒愈的風寒,其實云酈身體很不舒服。</br> 不過這幾日她晨起都上了妝,倒掩蓋了蒼白的氣色,反而顯得人很精神。</br> 這時聽到敲門聲響起,云酈祈禱可千萬是裴鈺安,否則她必須得養養身體,她對裴鈺安心狠,也對自己心狠,但必須有個度。只若是等身體好得差不多裴鈺安再來,豈不是影響效果。</br> 當然,他也有可能一直不來,那就是另外的招。</br> 云酈走出房間,剛到院里,就見院門口一襲紫地連珠團紋的青年,肩背挺直,眉目俊秀。</br> 她愣了愣,趕緊走上前去:“世子爺。”</br> 裴鈺安掃了云酈眼,抬腳入內,云酈請他在院里坐下,又手忙腳亂地泡茶,等斟好茶,云酈才低聲道:“世子今日政務不繁忙了嗎?”</br> 云酈給裴鈺安泡的是清火氣的菊花茶,細長的花瓣在茶杯中沉浮不定,裴鈺安道:“今日好些了。”</br> 說著,他好奇地問:“你怎么回京了?”</br> 云酈身體一僵,安靜半晌,小聲道:“外面雖也感興趣,可在馬車上漸行漸遠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回,就覺得還是京城好。”</br> 剛開始驚惶恐懼占據心緒,裴鈺安沒有細想,現在回想起來,云酈離開京城的理由難以自圓其說,一個姑娘家不聲不響地去千里之外,現在聽了她歸來的理由,更是覺得她有事沒說。</br> 但云酈既不愿說,他現在也不好強迫,便改了個話題:“云酈,許久沒吃你做的紅豆糖酥和豌豆黃了。”</br> 云酈略作停頓,遺憾地搖頭道:“可世子,我這沒有食材。”</br> 她望了望天色:“現在時辰已晚,市集也關門,怕是巧手難為無米之炊。”</br> 裴鈺安呼吸微沉,今日侍衛瞧見她買的食材可以做豌豆黃和紅豆糖酥,他道:“這倒是不巧。”沒關系,下一次他總能吃到豌豆黃和紅豆糖酥的。</br> 云酈雙手交纏,似乎坐立難安。</br> 裴鈺安收回目光,笑著起身:“我先走了。”</br> 云酈反應有些遲鈍,片刻后才緩緩起身,“那我送送世子。”</br> 兩人往門口而走,馬車就停在院門口左側,沒走兩步,就到車廂旁,裴鈺安看了云酈眼,就要上車,這時候云酈突然急急地叫住裴鈺安:“世子。”</br> “嗯?”裴鈺安轉過身道。</br> 云酈低下頭:“無事。”</br> 說完后,她身體手撐著額頭,似在發暈,而后身體搖晃幾下,向后倒去,裴鈺安眼微瞇,趕緊扶住往后倒去的云酈。</br> “云酈。”他叫她兩聲,并無應答,裴鈺安臉色一變,橫抱起云酈,急聲吩咐扁余:“去尋大夫。”</br> 翠丫見云酈暈厥,連忙引裴鈺安進云酈房間,裴鈺安將云酈放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一摸一愣,云酈的體溫太高。</br> “去打盆冷水。”</br> “是,我這就去。”翠丫趕緊出去,裴鈺安坐在床頭,手再次擱在云酈額頭上,這時候,云酈卻忽地睜開雙眼。</br> 裴鈺安微愣:“云酈,可覺得哪兒不適?”</br> 云酈呆呆地看著裴鈺安良久,并沒回他。裴鈺安蹙眉,恰好翠丫端了水來,他欲起身,云酈見他身體微動,她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裴鈺安垂下眸看她,云酈緩緩地坐起身,扯出一抹怪異的微笑:“世子,其實剛剛我沒暈,也沒覺得不舒服。”</br> 裴鈺安愕然:“沒暈?”</br> 云酈握緊拳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她暈當然要暈,讓他知道她為他心神俱疲,神思不守,日夜不寐,因他變得踟躕猶豫,行為詭異,但不是現在。</br> “剛剛我裝暈,想讓世子留下來陪我。”</br> 裴鈺安目光不解。</br> 云酈卻不管他明白否,自顧自地接著道:“不僅如此,那天世子醉酒的晚上我根本沒喝醉,根本不是酒后亂性,就是忍不住想留在世子身邊。”</br> 裴鈺安愣了愣,她這是什么意思?那夜云酈尤其熱情,難道不是醉酒之故。</br> 云酈握緊雙手,癡癡地笑了聲:“早晨醒來,我怕從世子嘴里聽到讓我喝避子湯的話,我就先說了,其實我買了藥,可我沒喝……”</br> “酈酈……”</br> 云酈卻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手摸著小腹:“然后我又害怕又期待,我怕我懷孕了,可月底又來了小日子。”</br> “我發現我很失落,又覺得我很沒用。”云酈抬起頭看著他,啪嗒一聲眼淚從眼眶滑落,“我就想,我得離開這兒,離世子遠些,我就不會想起你了。”</br> 她說著,兩只眼睛就冒起水氣:“可我走了一半,那夜夢見世子,我就又忍不住想回來了。”</br> 裴鈺安聽著云酈這些話,就像是一個個巨石接連不斷地砸入他的大腦,整個人僵在原地。</br> “剛剛我想讓世子早些走,廚房有紅豆糖酥和豌豆黃的食材,我逼自己說沒有。”云酈還在念念不休,眼淚啪嗒不停,無助又可憐,“可剛剛送世子離開,我想我今天態度不好,不知道以后世子還會不會來,我就忍不住裝暈,想世子能多留一會兒。”</br> 裴鈺安憶及近日種種,她走了又回來,行為怪異不定,終于有些明白原因。他啞著嗓子道:“既如此,你為何要離開……我?”</br> 云酈沉默了許久,方才眨了眨眼,輕聲道:“因為再留在世子身邊,我會變成最討厭的那種人。</br> 她看著他,聲音低低的:“世子,你知道那天看著你和少夫人并肩而走的時候,我心里有多妒忌嗎?不僅僅是嫉妒,我還不滿我只能是妾,怨恨自己為什么出生不能好些,總之,我變得像另一個人,貪婪自私小氣嫉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