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用過午膳,裴意朵跑到榮正堂,對昌泰郡主道:“娘,我要去看燈會。”</br> 大安民風開放,每年都有很多節日,而花燈節又是少年少女們特別喜歡的一個節日,會有花燈千萬,鐵樹銀花,但昌泰郡主不想裴意朵去,畢竟燈會上人聲鼎沸,裴意朵雖是少女模樣,心智卻比幼童。</br> 昌泰郡主道:“燈會有什么好玩的?”</br> “我不管我不管,如如她每年都去,為什么我不能去。”昌泰郡主不愿自家女兒的玩伴都是侍女,如如是裴家隔房的女郎,裴意朵雖是這個情況,但憑鎮國公府的權勢,挑幾個溫順乖巧的女郎陪伴裴意朵不是難事。</br> 昌泰郡主這幾日頭疾又犯了,好不容易把不依不饒地裴意朵暫時打發走,想到她的要求,重重揉了揉眉心。云酈見狀,不動聲色地站在昌泰郡主的背后,力道適中地幫她按摩大腦。</br> 頭疼緩解,昌泰郡主輕輕舒了口氣。</br> “夫人,奴婢知道你擔心三姑娘,可三姑娘日日待在府里無聊,你也擔心她心情郁悶不是嗎?與其折了她的翅膀乖乖圈養,不如多派幾個侍衛奴婢跟上,再著說,上次你帶三姑娘去寺廟走了一趟,回來后三姑娘還多知道了好些東西呢。”</br> 昌泰郡主念到日日關在府中的女兒也遲疑,她猶豫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萬一出了什么事……”</br> 云酈水眸一轉道:“那夫人挑幾個最穩妥最厲害的人看著姑娘不就成了?”</br> 最穩妥最厲害……</br> 昌泰郡主心里轉了一圈,嘆道:“只有臨嘉……”</br> 果然是預料之中的名字,比起侍衛奴婢,昌泰郡主果然更相信自己的兒子。</br> “明日世子正好休沐。”云酈壯似無意地道,“何況世子穩重可靠,又疼愛三姑娘。”</br> 昌泰郡主本就在糾結之中,她雖害怕裴意朵遇見意外,可也不愿她困在府悶悶不樂,云酈不動神色地引導著話題,她那股天平就漸漸偏了。</br> “罷了罷了,她也十四了,我不能一直把她困在府里。”</br> 當夜裴鈺安回府,昌泰郡主就提了讓他明兒個帶著裴意朵逛燈會的消息,裴鈺安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幼妹也是憐惜,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br> 裴意朵弄明白昌泰郡主的意思后,忍不住歡呼一聲,又拉著云酈的手道:“酈酈也去。”</br> 云酈連忙做出拒絕的姿態來,她若是三姑娘的大丫鬟三姑娘出門她自然可以跟著去,只她如今卻是裴鈺安的通房,若是沒有提她,自然輪不到她出門。</br> 當然了,按照裴意朵對她的喜歡,和她對裴意朵的性格的了解,她會說出這句話她毫不意外。</br> 否則的話,她就不必努力說服昌泰郡主同意她出門,并且讓裴鈺安作伴。</br> 當然了,裴意朵到底是個小孩子心性,行為舉動不如大人那般算無遺漏,若真沒提,她也有辦法隨著去。</br> 何況萬一真是沒去成,裴意朵去的燈會玩一圈也不算白費功夫,她待她的確很好。</br> 裴鈺安聞言,不由得抬眸看了靜立的云酈,如今暑氣漸濃,云酈有些苦夏,便略微消瘦了些,不過她是屬于那種得天獨厚的美人,即使消瘦,也是瘦臉和腰,如今遠遠看去,自是弱柳扶風,纖質嬌嫩。</br> 昌泰郡主聞言,目光落在云酈的推辭的臉上,余光瞥見裴鈺安,一石二鳥之計自然而然衍生出來:“云酈,你就陪著三姑娘一起去吧。”</br> 說罷,她暗示性地瞧了云酈一眼。</br> 裴臨嘉當然看出了昌泰郡主的心思,但這又不是讓他和云酈上床,只是讓她一道陪著意朵玩耍,他便沒有吭聲。</br> 云酈聞言,眼睛里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br> 既然是燈會,便是晚上才是最熱鬧的時候,但第二天天一亮,裴意朵想要出門放風的心從清晨就控制不住,她挑了一上午的衣裳,眼巴巴地熬到了酉時,終于歡天喜地上了馬車。</br> 昌泰郡主忍不住道關心道:“朵兒,到了人多的地方,記得牽好你哥哥的手。”</br> “我才不要。”裴意朵下意識拒絕,“哥哥的手好粗,我不牽。”</br> 裴鈺安看向裴意朵。</br> 昌泰郡主臉色一變,就要訓斥,裴意朵拉起云酈的手,“我要拉酈酈的手,軟軟的。”她捏了幾下,又幸福地道,“還涼涼的。”</br> 裴鈺安雖是國公府世子,但他習武,指腹自有一層薄薄的老繭,對于裴意朵那般嬌軟的手,自然不舒服。</br> 云酈不料裴意朵竟然有這樣的動作,微微一怔。</br> 裴鈺安聞言,朝著裴意朵緊緊拉住的那只手看去,他知道那雙手白皙修長,美如雪玉,但被人緊緊握住隨意揉捏,才看到那雙手的纖弱無骨,仿佛軟綿嬌嫩的春花,在夕光下瑩潤潔白,只需用看,便能想到握在手中軟涼絕佳手感。</br> 而昌泰郡主聽了這句,斥責之詞盡收腹中,她瞥了眼裴鈺安,笑吟吟地道:“那你就好好拉住云酈的手,臨嘉,看好她們。”</br> 裴鈺安斂回眸光:“母親放心。”</br> 兩刻鐘后,屬于鎮國公府的馬車城南柳江畔停下,今日柳江附近張燈結彩,燈火璀璨,人流如織,馬車是行不進去的。</br> 一行人下了馬車,便能聽見遠方熱鬧嘈雜的聲音,有猜燈謎的,買東西的,雜耍的,小吃,占卜等等。</br> 云酈剛走到巷口,便瞧見一個雜耍的男子從嘴巴里噴出好大一口火來,惹的圍觀群眾嘖嘖稱奇,裴意朵更是迫不及待拽著云酈地手往最熱鬧的地方擠。</br> 或許是裴意朵智力有損,老天爺便在某些方面特別偏愛,裴意朵的力氣很大,尋常三個壯漢都不定能比過她,是以她一跑,立刻就拖著云酈上前了。</br> 裴鈺安見此,立刻趕上去。</br> 看完一場精彩絕倫的雜技表演,裴意朵目光一轉,今日花燈滿溢,入目便是各種款式的花燈,有山水人物,花鳥魚蟲,形態各異,令人目接。</br> 尤其是見來往的男女多提花燈,裴意朵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了:“酈酈,我也要花燈。”</br> 她說著徑直跑到一家花燈鋪子前,指著木架第三排掛著的那盞燈芯瓜子燈道:“我要那個。”</br> 小販笑道:“姑娘好眼力,不過那盞花燈要猜六個燈謎才行。”老兒鋪子上所有燈謎猜出來才行。”這就是花燈謎了,不是有錢就能買的,你得先猜完燈謎才能買。</br> 裴意朵一聽,雙眸一亮:“我喜歡猜謎。”</br> 說完她就雙眼亮晶晶地在猜了起來,“一支香,地里鉆,彎彎……”她拉了拉云酈的袖子,“下面那個字讀什么?”雖然昌泰郡主很認真地教她識字,可到底比不過正常人。</br> “聲。”云酈道。</br> “彎身走,不會斷。”裴意朵念完,就眉心緊緊地蹙了起來,“這是什么東西?”</br> 見裴意朵依舊皺眉苦思,她思考了下,又說:“謎的意思的是在地里鉆來鉆去,還彎著身子走路,是什么呢……,”</br> 地里鉆來鉆去,彎著身子,不會斷,裴意朵腦子里電光火石一閃:“我知道了,是蚯蚓。”</br> 小販道:“姑娘對了。”</br> 裴意朵立刻手舞足蹈,云酈欽佩地看向裴意朵:“姑娘好聰明,奴婢都沒猜出來呢。”</br> 裴鈺安聞言看向云酈,他娘給意朵挑的丫鬟都是忠心能干的,但沒一個沒云酈能這么自然地引導意朵說出答案,還能露出如此佩服的眼神。</br> 想著,他余光又瞥到意朵臉上被人夸獎后燦爛歡喜的笑容,裴意朵喜滋滋地道:“我們猜下一個。”</br> 在云酈的幫助下,裴意朵又猜出了幾個謎語,馬上便到第四個,裴意朵不甚熟練地讀著,“船板硬,船面高。四把,四把……,酈酈,這個字讀什么。”</br> 云酈看著紅箋上那個字,它讀槳,常意為劃船用具。</br> “木,這個字讀木。”云酈笑著解釋道。</br> 話音剛落,便有一位站在云酈身后幾個人撲哧笑了出來,云酈茫然地看過去,這個時候小販的臉色略帶古怪,云酈又看見裴鈺安,只見他也怔住了。</br> 她一下子懵了:“世子,有什么不對嗎?”</br> 裴鈺安咳嗽一聲道:“這個字讀槳,常做劃船工具之意。”</br> 幾乎是話落,裴鈺安就發現銀花下少女粉白的臉蛋瞬間燒成了煮熟的蝦子,從脖子一路紅至雙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