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迷蒙時便瞧見了一個人。</br> 一個衣裳凌亂,眼尾泛紅聲音哽咽的的姑娘,那姑娘見他睜開眼,灰暗的眸子登時亮起光,好像是……云酈。</br> 他意識剛剛回籠,便見云酈猛地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他。</br> 從沒和女子靠的這么近過,裴鈺安渾身一僵。</br> “世子,你總算醒了,你嚇死奴婢了?!彼路鹪诳?,聲音都帶著哭腔。</br> 裴鈺安定了定神,看著她的肩道:“云……”</br> 云酈不知想到什么,這時猛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她的頭發掃過他的脖頸,那股輕飄飄的酥麻感傳來,裴鈺安其余的話卡在喉頭。</br> 云酈卻似乎陷在極度關心中,眼睛往下看去:“世子,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兒不舒服?”</br> “沒有?!迸徕暟参丝跉獾?。</br> 話罷,他黑眸望向云酈,“你怎么在這?”</br> “奴婢來找你啊。”云酈道。</br> “你一個人?”裴鈺安的聲音有些低啞,他愕然道。</br> “不是不是,我是和山民一起進山的?!痹漆B連忙擺了擺手道。</br> 裴鈺安朝著四周看去:“山民在哪?”</br> 他話一落,云酈渾身驟然繃緊,她嘟了嘟嘴,憤怒地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我們已經分道揚鑣了。”</br> “怎么回事?”裴鈺安眉頭猛皺。</br> 云酈咬唇說:“世子你不知道他們多討厭,明明是進山找人的,可總是不動,奴婢看他們只是為了得夫人賞賜的幾十兩銀子,便忍不住自己走了?!?lt;/br> “自己走了?”裴鈺安盯著她,正欲訓斥。</br> 云酈卻先劫后余生地道:“世子,你知道奴婢多危險嗎,奴婢剛才還聽到了狼叫,我以為我就要被狼吃掉了?!?lt;/br> 她說著極為后怕地拍了拍胸口。</br> 裴鈺安抿眉問:“既如此,你為什么還要一個人走?”</br> 云酈想都不想地說:“自然是為了找到世子?!彼p眼彎成杏眸,是毫不設防的姿態,“最后奴婢果然找到了你?!?lt;/br> 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裴鈺安垂眸,定定地道:“以后不可以這樣。”</br> 云酈笑道:“世子以后都無病無災,奴婢自然不會再這樣干啦?!?lt;/br> 若是換一個人說這話,裴鈺安一定會認為是溜須拍馬之輩,可小姑娘的邊說邊就拿臟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臉,那張白嫩清麗的小臉越發難以見人。</br> 同時,她的雙眸這般亮,亮到滿天璀星抵不過她眼底的祝福。</br> 裴鈺安便覺得她說的是心底話,她是真如這般想的。</br> 云酈看著他的神色,眸里略過一道幽光,她看了看天色道:“世子,我們快些回去吧,夫人一定還等著你的消息?!?lt;/br> 裴鈺安收回神,苦笑一聲道:“現在我走不動,迷藥藥性還沒散?!?lt;/br> “迷藥?嚴重嗎?”云酈即刻緊張起來。</br> 裴鈺安動了動胳膊道:“無妨,再渾身無力幾個時辰便好。”</br> 云酈頓時松了口氣。</br> 裴鈺安提醒道:“如今在這深山里,要萬事小心,山里有一批通緝犯?!?lt;/br> “通緝犯?”</br> 裴鈺安點頭,這也是他們一行人為何會淪落至此的原因。</br> 當日進山打獵,行至半山,便覺不對。正想出山,幾個身彪體壯的男子帶著迷藥突然出現,雖只打了個照面,他一眼卻看出其中一個便是刑部追捕已久的悍匪,全國通緝他們三月都沒尋到人,沒成想是躲在人煙稀少的深山中。</br> 他們刑部捉殺他們兄弟數十人,流落山林中的悍匪本對他們恨之入骨,加上他們有備而來,于是他們一行便被沖散。</br> 裴鈺安想到比起他的幾個護衛,那群人更恨的是刑部的他和李淮。</br> “找到李淮了嗎?”裴鈺安問。</br> 云酈搖頭:“不曾。”</br> 裴鈺安倒也沒有太失落,云酈一個小姑娘,卻沒有和別人聯絡的方式。</br> 再急只是涂生忐忑,說不準侍衛們已經先一步尋到李淮,此刻天色已晚,當務之急,是尋到今夜的落腳點。</br> 他身上的迷藥藥性徹底解除還得等幾個時辰,這幾個時辰若是遇到那群悍匪或者山熊猛獸,豈不危險。</br> 思及此,他看向云酈:“有沒有看見過山洞或者隱蔽之地?”</br> 云酈想了想,趕緊搖頭。</br> 裴鈺安嘆了口氣,撐著身體站起來,云酈趕緊扶住他道:“世子,你休息吧,奴婢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山洞,或者可以過夜的地方?!?lt;/br> 裴鈺安黑眸凝向云酈,云酈拍了拍胸口笑道,“奴婢本就是山里長大的姑娘,對山林熟著呢?!?lt;/br> 她此時是裴鈺安見過最丑的時候,頭發蓬亂,銀簪橫亂,頭頂枯草,但她眼亮唇笑。</br> 裴鈺安略做思考,他現在跟著云酈,的確會拖累她,遂望著她的眼低聲道:“注意安全?!?lt;/br> “奴婢知道?!痹漆B笑了下,將她裝著干糧水囊的包袱塞給他,“世子,你這兩天沒吃東西,先吃點東西,奴婢就先走了。”</br> 她握緊鐮刀拄著木棍沿著山壁走去,裴鈺安看著她在空曠山林里渺小瘦弱的背影,半晌沒有挪開眼。</br> 等她的背影在他的眼底消失很久很久后,裴鈺安收回神,閉著眼睛積蓄體力。</br> 云酈拄著木棍,往前走去,其實她第二次來時便有留意周邊有沒有可以過夜的山洞。</br> 裴鈺安不說出在山中留宿,她也會想辦法在深山過夜,雖然危險,但危急之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豈不是能極大地促進雙方感情。</br> 這值得賭。</br> 云酈雖好幾年沒在深山中尋走,可幼年的記憶刻在骨里。她一邊尋找山洞,一邊觀察四周環境,約莫小半個時辰后,云酈遙遙瞧見一個像是山洞的東西,她快步往前走去。</br> 腳下卻有什么滑滑的東西躥過,云酈雙眼一瞇,卻是一條合花蛇,那蛇似乎察覺有人看它,一動不動,靜在原地。</br> 電光火石間,云酈想到那蛇的功效,一個念頭浮上心頭,見合花蛇蛇頭微偏。</br> 眨眼間,云酈看清蛇頭位置,迅速用手掌壓住蛇頭,同時另一只手輕捏蛇頸,如此合花蛇再也不能反身咬到蛇尾。</br> 她捏起蛇,眼睛里有過一絲晦色。</br> 幼年的她當然很是懼蛇,但當大姐告訴她蛇可以賣錢后,尤其是那些名貴少見的蛇,她便再也不去怕它們。</br> 那次宋柔安弄來嚇唬的她的那蛇她自也是毫不畏懼。</br> 因對蛇的恐懼早就被銀子戰勝,且那些年,她早就了解各種蛇的功效。</br> 宋柔安的那條蛇,即使不拔牙,咬了她她也不會死。</br> 而手里的合花蛇用來泡酒烹煮可很受許多男子的喜愛,不過比起這些,她對它有個更好的安排。</br> 云酈捏著蛇往那個山洞走去。這次她的運氣很好,山洞不是個只有開口的小洞。</br> 洞口略窄,往里走幾步,便陡然開闊。借著洞□□進來的光,云酈瞧見這洞應該獵戶進山狩獵時的暫居之地。因洞內有木桌木床,周圍還有些引火干柴,云酈環視四周,最后在墻上瞧見幾個窄口大肚竹簍,是她以前捕蛇時常用的那款。</br> 看來那獵戶也知道山里有備受男子追捧的好蛇。云酈踮腳取下竹簍,環視一圈,最后將放了合花蛇的竹簍放在山洞最深的暗處,再將其余幾個竹簍取下堆在一處。</br> 確定裴鈺安就算注意到也只會當尋常雜物后,云酈站在山洞看了看天色,距離她離開他已半個時辰。</br> 她遲疑了下,決定還是不要讓他多等,畢竟這深山不□□全。</br> 云酈往回走去。</br> ****</br> 已過一個時辰,天色越發昏暗,及至只剩下最后一抹光時,狂風來襲,不多時,細細碎碎的雨點落在臉上,裴鈺安朝著云酈離開的方向看去。</br> 她還是沒有出現。</br> 裴鈺安直起身,手扶山石緩緩起身,忍著酸軟朝前走去。</br> 差不多十余步后,黑黢黢的夜色中有道墨色身影奔來,裴鈺安腳步一頓。</br> 云酈瞧見裴鈺安,沖過去道:“世子,奴婢找到了山洞,還不是野山洞,應是獵戶進山會居住的地方,里面還有柴火板床,你和奴婢快些過去吧。”</br> 她幾步沖到裴鈺安跟前,喘息粗氣。</br> 裴鈺先見她依舊好手好腳,之后才低身接話道:“好?!?lt;/br> 云酈趕緊將手里的木棍遞給裴鈺安,裴鈺安瞅了眼云酈,伸手拄著。云酈則扶著他另一只胳膊。</br> 那地方距離此處半個時辰腳程,天空飄著稀稀拉拉的雨滴,等兩人走到山洞,云酈的頭發衣裳都被雨淋了個透。</br> 她抖抖身上水珠,忙取出打火石點燃一堆枯柴。</br> 橘黃火光慢慢亮起,裴鈺安看著云酈忙來忙去,叫了她一聲道:“先把衣裳烤干?!?lt;/br> 說話時,他朝云酈看去,因為火焰亮堂,裴鈺安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他扭過頭,便瞧見云酈她正收拾那張略布灰塵的板床,她微微彎著腰,身形被濕衣勾勒得凹凸有致。</br> 裴鈺安連忙收回視線。</br> “世子,你說什么?”灰塵用干草掃凈,云酈扭過頭問裴鈺安。</br> 裴鈺安盯著橘紅的火焰道:“你的衣裳和頭發濕了?!?lt;/br> 云酈聞言,笑著走到火堆旁,在裴鈺安身邊坐下,“烤一會兒就成。”</br> 裴鈺安垂著嗯了聲。</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累了,她沒有繼續吭聲。裴鈺安盯著火光看了片刻,目光落在山洞外的雨幕上,不知何時,身旁突然響起細微的呼嚕聲。</br> 裴鈺安側眸,卻見云酈雙手抱膝,頭埋其間睡著了。</br> 他看了看她還帶著濕氣的烏發和黏濕的裙擺,輕聲叫醒她。</br> 云酈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傻愣愣地望著他,像是剛剛出殼的幼崽,渾身上下都充滿無助可愛感,她的聲音甚至也是軟乎乎的;“世子,怎么了?”</br> 裴鈺安聲音喑啞地說:“頭發衣裳干了再睡。”</br> 云酈傻呆呆的,半晌后似乎才明白他的話意。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努力挺直身體,瞪大雙眼,是要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姿態。</br> 可不過片刻后,她腦袋便重重下栽。裴鈺安看著她距離火堆不過片尺的距離,下意識伸出手,但沒等裴鈺安碰到她,她立刻又抬起頭,使勁兒搖。</br> 如是數次,她的衣裳頭發終于干得差不離,裴鈺安看著她強撐睜開的兩只杏眼,就像松鼠呆滯的眼神般,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聲:“睡吧?!?lt;/br> 話落,她似是沒反應過來,依舊瞪大逐漸虛無的眼,過了片刻,好似反應過來,腦袋往膝蓋一擱,立馬睡著。</br> 裴鈺安笑著搖搖頭,他往漸小的火勢中加了幾根小枯柴,聽著洞外漸密的雨聲,眉心微皺。</br> 閉眼似在熟睡的云酈,聽著漸響的雨聲,卻偷偷地翹了翹唇,又摸了摸右腳腳踝。</br> 翌日。</br> 早晨醒來,云酈站在山洞口,望著大施威風的妖風和霹靂哐當的驟雨,她臉上浮現出擔憂之色:“世子,我們現在還往回走嗎?”</br> 裴鈺安皺著眉說:“雨停再走?!?lt;/br> 云酈嗯了聲,自洞口往里折返,回走時,她似乎沒注意,右腳下意識便有些趔趄。</br> 裴鈺安擰眉道:“你的腳怎么了?”</br> 云酈陡然一驚,忙恢復正常走姿,毫無奇怪之態,“沒什么?!彼s緊轉移話題道,“世子,你覺得這雨得下多久?!?lt;/br> “過來。”裴鈺安定定地瞧了她片刻,突然說道。</br> 云酈蒙了下:“啊?”</br> 裴鈺安耐著性子,沉聲再說了遍,“過來坐下?!?lt;/br> 云酈咬唇看他兩眼,小步小步挪到裴鈺安身邊坐下。</br> 坐下后,裴鈺安倏地湊近,云酈仿佛還沒反應過來,裴鈺安忽地撩開她的裙擺。</br> “世子,你這是……”話還沒說完,眼里突然積出一汪眼淚,“啊啊啊啊啊疼疼疼?!?lt;/br> 裴鈺安抬眸,隔著羅襪握住她腳踝的力道下意識放輕,冷冷地道:“你也知道疼?昨日怎么不說腳扭了,還裝沒事?”</br> 云酈肩頭微顫,她臟兮兮的臉早就洗干凈了,但白嫩的小臉上多了酈幾道被雜草劃出的小紅印,不僅不難看,還多了幾分可愛可憐。</br> “昨日不是不疼嘛!”她嘀咕道。</br> 揉捏腳踝的手微微用力,云酈臉色發變,驚叫出聲,“對不起,世子,奴婢錯了,奴婢的腳踝扭傷了?!?lt;/br> 她吸了吸發紅的鼻頭,抬頭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清澈的眼里倒映出他的身影來。</br> 被云酈這樣盯著,裴鈺安再度揉捏幾下,而后松開云酈腳踝,扭過頭去。</br> 云酈似是以為他生氣了,心里一急,猛地拽住他的一截衣袖:“世子,奴婢不是故意說謊的,奴婢只是真覺得沒什么事,奴婢以前受過更重更厲害的傷,這點扭傷本來就沒什么?!?lt;/br> 云酈剛說第一句時裴鈺安還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正準備開口,忽然聽到云酈后面幾句話,他的眉心不由自主蹙起,他黑著臉扭過頭,余光卻瞥見云酈抓著自己衣袖的小手上。比起白嫩臉蛋上幾道若有若無的淺紅印子,她細嫩手背上全是被細碎泛紅的小傷口。</br> 裴鈺安深吸口氣,他抬眸,云酈正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濃密卷翹的睫輕輕抖動,他收回目光道:“下不為例?!?lt;/br> 云酈一聽,忙點點頭,然后討好般地將包袱遞來,“世子,吃東西吧。”</br> 既進山,云酈自然也準備了許多干糧,但為了易存便攜,都是些饅頭烤馕炊餅,這些食物冷卻以后味道更是尋常。裴鈺安不是挑剔的貴公子,他看了看云酈,拿了塊炊餅。</br> 裴鈺安本還心存希望這雨下個半日便停,如此下午還能趕路,可這場雨洋洋灑灑不斷,直到黃昏,才漸漸放晴。距離天黑不到一個時辰,裴鈺安自不可能繼續趕路。</br> 云酈拿起空癟的水囊道:“世子,既雨停了,奴婢去打點水回來,我昨兒經過這兒時看見了,不遠處就有河?!?lt;/br> 裴鈺安聞言伸出手道:“你留在這,我去吧。”他的迷藥早晨起來便解了,如今已恢復正常。</br> “這怎么行呢,你是……”主子兩個字沒說完,云酈瞥見裴鈺安落在她左腳腳踝上的目光。</br> 她趕緊低下頭,乖乖交出水囊。</br> 裴鈺安問清溪流的位置,邁步離開山洞。</br> 云酈站在洞口,見他的背影飛快地消失在青山中,她回過頭,看著山洞最里側那個竹蔞,慢慢走了過去。</br> 被關了大半日的合歡蛇已暫時停止掙扎,云酈望了它半晌,打開竹蔞,見那蛇從竹蔞里爬出來,云酈左腿往前動了動,合歡蛇受驚,繃緊身體咬住云酈小腿。</br> 等那蛇跑開,云酈掀起裙擺看了眼小腿上泛紅的傷口,而后慢慢放下裙擺。</br> 兩刻鐘后,裴鈺安裝滿水囊歸來,云酈打了個呵欠道:“世子,奴婢困了,奴婢先躺會兒?!?lt;/br> 洞外的夕陽余光燦爛,不過裴鈺安見她臉色不好,低低地應了聲。</br> 云酈背對裴鈺安躺在木板床上。進山時除了帶食物,也帶了身衣裳,倒不是為換洗,而是怕受涼夜間取暖,如今墊在干草上,全當床單。</br> 裴鈺安瞥了眼她的背影,往火堆里添了些柴。</br> 白日里心里琢磨著事,時不時和云酈說說話,裴鈺安覺得時間飛快。此時氣氛孤冷,他揉揉眉心,閉目休息。</br> 閉上眼沒多久,便有壓抑克制的□□聲傳來,裴鈺安猛地睜開眼,然后那克制的痛苦聲越來越響。</br> 裴鈺安起身朝云酈看去,只見她四肢蜷縮,不時輕顫。裴鈺安幾大步走近,不知為何,云酈渾身浮現一股不正常的緋紅,額頭細汗不斷,雙唇緊咬。m.</br> 裴鈺安叫了她一聲。</br> 云酈似乎尚存意識,她睜開霧氣朦朧的雙眼,“世子……”</br> 她一張唇,裴鈺安便眉心緊蹙。她的聲音極軟,像是被蜂蜜和春水浸泡過,還帶著些許的沙啞。</br> “云酈,你怎么了?”</br> “我,我……”她意識仿佛有些模糊,幾吸后她在床上扭了扭,“我好熱,好熱。”</br> 裴鈺安抬手印在她額上,瞬間掌心席來一股滾燙熱意。</br> 云酈似是熱極,伸出手拽開衣,裴鈺安目光正落在她身,一抹雪白直沖眼底下。裴鈺安立馬就要轉頭,突然想起現在情況,他目光只落在云酈臉上問:“剛剛可有發生什么?”他出去打水時她明明并無異常。</br> 他避開云酈在外的肌膚,手搭上她的脈搏,他沒學過醫,可指腹下瘋狂跳動的脈搏顯而易見有問題。</br> 云酈像是理解了裴鈺安的意思,她音色奇怪地低低道地:“蛇?!?lt;/br> 裴鈺安朝四周看去,不曾蛇的影子,他目光回到云酈身上,聞到一股很淡的血腥味。</br> 迅速按住云酈的左腿,裴鈺安撩開云酈的褲腿,左小腿側,果然有個泛紅的蛇咬印,那蛇咬印不曾變黑,卻異常鮮紅,好像要將所有血的顏色累積在一起。</br> “嗚嗚嗚嗚,我好熱?!彼坪踉桨l難受,汗水打濕衣裳,小臉駝紅一片,整個人泛著一股不正常的粉色,就像是……</br> 想著,云酈滾燙的指腹突然碰到他有些微涼的掌心,像是荒漠遇暴雨,她猛地一下抓緊他手,往自己身上貼去。</br> 裴鈺安將手急急抽回,云酈似是神智已失,雙眼迷離地朝著他挪去,且那衣裳的開口被她拽得越來越大。</br> 眼瞧云酈即將碰到自己,裴鈺安閃身避開,撿起水囊打濕帕子貼在云酈臉上,想要幫她降溫。</br> 可寸冰怎么能解沙漠之旱,反而不吝于飲鴆止渴,云酈倏地握緊裴鈺安的手腕,痛苦煩躁弓起細腰:“世子,我難受。”</br> 微涼的手感受到云酈掌心炙熱的溫度,他看了眼幾乎要燃燒的云酈,不再猶豫,打橫抱起她道:“你忍一下?!?lt;/br> 裴鈺安朝著山洞外奔去。</br> 似已失去理智云酈窩在裴鈺安胸膛里,聽到這句話,泛紅的眼尾閃過一絲深色。她眼神越發水潤嫵媚,本能一般朝裴鈺安伸出手,毫無章法地在不可描述的地方肆意游走。</br> 從沒被人碰觸過的胸膛印上一只柔軟無骨的小手,裴鈺安定定神,提醒她說:“云酈,你忍著?!?lt;/br> 片刻后,裴鈺安抵達溪流處,匆匆將渾身滾燙的云酈放入水中。</br> 冰冷的涼意襲來,還剩五分理智的云酈頓時恢復了七分神智,月光下,她余光掃了下岸邊眸色復雜的裴鈺安,心里嘆氣。</br> 裴鈺安為人太過君子,沒有一點尋常男子身上的拈花好色的毛病,若她不主動想辦法更進一步,恐怕一輩子都別想。</br>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合花蛇淫毒毒性越發激烈。她不僅刻意讓合花蛇咬血管,為讓那毒性更厲害,在裴鈺安回來之前刻意劇烈運動。</br> 如今萬骨撓心的滋味著實難熬,即使泡著冰涼溪水,也燥熱難耐。</br> 她掙扎幾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著水里倒去。</br> 裴鈺安立刻伸手拉住云酈。</br> 云酈全身已經被水打濕,單薄夏衣貼在身上,裴鈺安一勾住她的腰,便能察覺到那不堪一握的細軟。</br> 他想推開云酈,云酈卻像藤蔓一般纏繞在他的身上:“我,我,難受。”說著,她的聲音里好像還帶了難抑的哭腔。</br> 根據云酈的反應,裴鈺安估計中的是合花蛇的淫毒。中毒者會有□□之狀,但按理說只要忍過去后便能事,可懷中的人整個人都是滾燙的,她的身體,聲音,呼吸,甚至海藻般的烏發都帶了些燥熱,裴鈺安不由得遲疑,若真的會要她命……</br> 云酈艱難地睜開水紅迷離的眸,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哭著道:“你救救我?!?lt;/br> 裴鈺安只覺得渾身滾燙,似乎也有一把火從心底灼燒而出。</br> 他垂下眸看著云酈,卻見云酈難耐地呼出聲:“世子,我的清白沒有我的命重要?!?lt;/br> 一瞬間,他死死關在鐵欄地的猛獸有不受控制的出籠之狀。,,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