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傾盆暴雨,給燥熱的京城降了溫。
雨后天晴,天邊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
燕云歌從山莊歸來,一路風(fēng)塵仆仆。
蕭氏很心疼,“山莊既然已經(jīng)走上正軌,你就少操點(diǎn)心。有什么事,讓下面的管事去處置。你看別家置辦山莊,三五年都不見得去看一眼。”
燕云歌聞言,笑了起來,“多謝母親關(guān)心,女兒不累!別家置辦山莊,就是用來種種糧食,并不做旁的事情。富貴山莊畢竟不一樣,不僅要種糧食,還有其他產(chǎn)業(yè)。
女兒幾個月出去走一趟看一眼,也是給下面的人吃個定心丸,叫他們安心做事。只要做得好,我就能看見,自然會有獎賞。”
蕭氏笑了笑,問道:“今年還算順利吧?進(jìn)入夏天,連著下了好幾場雨,今年肯定不缺雨水。”
燕云歌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今年明顯比去年要強(qiáng)一些,不缺水,坡地也能有產(chǎn)出。雨水充足,棉麻長勢喜人,今年棉麻布匹,品質(zhì)應(yīng)該都不錯。南邊也算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凌家供應(yīng)的絲線,品質(zhì)明顯比去年更好。”
“說起凌家,凌長治下了一張拜帖。兩日后,他將攜夫人一起登門拜訪。你做做準(zhǔn)備,這兩日就別出門。”
燕云歌一聽,好奇得很,“凌長治終于舍得將他夫人接到京城?也不知他夫人長什么樣,竟然能忍受夫妻兩地分居這么多年。”
蕭氏提點(diǎn)道:“凌長治的夫人出身謝家,長房嫡女。這些年,凌家內(nèi)務(wù),皆是謝氏在打理。據(jù)聞,凌長治的父母,對謝氏極為放心且滿意。”
“母親放心吧,女兒定不會給你丟臉。”
……
兩日后,凌長治帶著妻子謝氏,以及子女登門拜訪。
蕭氏熱情接待。
燕云歌好奇打量謝氏,白白嫩嫩,看著年輕得很,不像是生了三個孩子的女人。
笑起來,眉眼彎彎,讓人覺著很親切。
這么一個看著親切的女人,竟然是偌大凌家的當(dāng)家主母,凌氏家族的宗婦。
一人管理一個幾千上萬人的大家族,牛啊!
“見過夫人!”
“你就是燕四姑娘吧,長得真好。不知可否稱呼你為云歌妹妹,總覺著這樣親切些。”
燕云歌含笑應(yīng)下,“我求之不得!”
“你也別叫我夫人,你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謝家姐姐也行。”
“那我就厚顏叫夫人一聲姐姐。”
“誒!”
謝氏喜笑顏開,眉宇間都是歡喜之意。
蕭氏拉著謝氏閑聊,“凌大人好福氣,有如此賢妻,難怪能安心在京城做官,不用為家族事務(wù)操心。”
謝氏羞澀一笑,“娘娘謬贊!我也只是盡到本分,不敢說替夫君分憂。”
“不必自謙!你總算到了京城,以后就長久留在京城,不走了吧?”
謝氏抿唇一笑,“若是夫君長期在京城為官,晚輩倒是想長長久久留在京城。能與娘娘說話,得娘娘教誨,都是晚輩的福氣。”
蕭氏放聲一笑,她對謝氏的印象很不錯。
不愧是頂尖世家的嫡女,凌氏家族的宗婦,氣度非同一般。
她問道:“到京城多長時間?可有進(jìn)宮請安?”
謝氏含笑說道:“回稟娘娘,晚輩半個月前進(jìn)京,事情頗多,最近幾日才安頓下來。還不曾進(jìn)宮請安,心里頭未免有些惶恐。不知能否請教娘娘,進(jìn)宮請安需注意哪些方面?”
蕭氏說道:“進(jìn)宮請安,盡到禮數(shù)便可。皇后娘娘年輕,脾氣涵養(yǎng),這些年養(yǎng)得溫溫柔柔。太后娘娘嘛,請安的時候恭敬些,她自不會為難你。”
“多謝娘娘教誨!有了娘娘這番話,我心頭總算有了主心骨。之前問起夫君有關(guān)后宮之事,夫君是一問三不知,好似從來不曾關(guān)心過后宮情況,叫我為難得很。”
“哈哈……長治一心為公,心無旁騖,乃是天子倚為臂膀的重臣。你們夫妻,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以后得空,你可常來郡主府走動。”
“只要娘娘不嫌棄,晚輩就厚顏常來拜訪。”
“本宮稀罕得不行,又豈會嫌棄。”
二人聊得頗為愉快,倒是將凌長治給忽略了。
凌長治自得其樂,找燕云歌閑聊。
他很喜歡和燕云歌閑聊。
燕云歌總是有許多奇思妙想,總是給他一些新的思路。
“四姑娘最近在忙些什么?”
燕云歌隨口說道:“忙著釣魚,忙著找錢吃飯。”
哈哈……
凌長治笑道:“早就聽聞四姑娘最愛釣魚,平親王府池塘里面的魚,都快被你禍害完。不如,今日本公子就和四姑娘比拼一番,看看誰的釣魚功夫更勝一籌。”
“你要和我比拼釣魚?凌大人這么閑嗎?朝廷內(nèi)憂外患,北軍幾乎被團(tuán)滅,烏恒步步緊逼,凌大人就一點(diǎn)不擔(dān)心?”
“四姑娘都不擔(dān)心,本公子自然也能高枕無憂。不知四姑娘可有興趣釣魚?”
“行啊!先讓你家?guī)讉€熊孩子離遠(yuǎn)些。”
“熊孩子?”
凌長治愣了愣,終于從字面上理解了這三個字的真正含義。
他苦笑不得,“我家孩兒,恪守規(guī)矩,絕非熊孩子。”
燕云歌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喜歡小孩子,也不懂怎么和小孩子相處。
這種事情,哪能隨便出口。
她不要面子啊。
反正,她就說道:“總之,讓你家小孩離遠(yuǎn)一些。”
“行行行!”
凌長治也是無奈得很。
來之前,他還以為,自家小孩很討人喜歡。
沒想到只是請了個安,連話都沒說上兩句,就被嫌棄。
他回頭看著三個小孩,兩個男孩,一個姑娘。
大的是長子,已十歲出頭,小大人一個,十分穩(wěn)重。
最小的一個才五六歲,是個閨女。
閨女剛出生沒多久,他就啟程來京城。
一別多年,終于見到活生生的閨女,而不是信件里面的畫像,自然是極為疼愛。
本想讓閨女同燕云歌親近親近,哪里想到長得乖乖巧巧的閨女竟然會被嫌棄。
燕云歌太沒眼光。
二人來到?jīng)鐾ぃ贯灐?br/>
涼亭內(nèi),點(diǎn)了香爐,放置了冰盆。
夏天蚊蟲多,又是靠水,必須用熏香熏一熏,以防被蚊蟲叮咬。
與其說是垂釣,不如說是二人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閑聊。
“四姑娘似乎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北邊戰(zhàn)事!你父兄皆在北邊作戰(zhàn),四姑娘為何如此鎮(zhèn)定?朝廷大軍大敗,也沒見你改變行程,依舊前往山莊視察。”
燕云歌笑了笑,“凌大人這話,我有小小不同的意見。”
“請說!”
“嚴(yán)格說起來,是北軍大敗,天子大敗,朝廷大軍并沒有敗。至于我父親和兄長他們,他們那個地位的人,如果都有危險,大魏江山早已經(jīng)山河破碎,恐怕皇宮那張椅子都要換人來坐。”
“四姑娘慎言!”
燕云歌似笑非笑,“我相信凌大人是端方君子,不會將今日閑聊的話傳出去。”
“那是當(dāng)然!多謝四姑娘對本公子的信任,不過還是要當(dāng)心些,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多謝凌大人提點(diǎn)。”
凌長治饒有興致地問道:“為何四姑娘認(rèn)為這場戰(zhàn)敗,僅僅只是北軍和天子的失敗,朝廷大軍并沒有敗?本公子愿聞其詳。”
燕云歌盯著水面,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和兄長一直保持著通信,北邊情況,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從一開始,北軍將軍劃定的防線就太靠前,幾乎不給自己留一點(diǎn)余地。
防線的劃分,本就存在問題,尤其是烏恒兵馬極擅長騎兵作戰(zhàn)的情況下,不合理的防線,讓幾路大軍倍感壓力,將士都得不到喘息之機(jī),精神始終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tài),這不好!
時間一長,將領(lǐng)能堅持,下面的士兵也沒辦法堅持。防線后撤,讓出部分地盤,卻能讓將士得到充分的休整,很有必要!北軍將軍心里頭可能是擔(dān)心背負(fù)失土之責(zé),一直反對防線后撤,逼得幾路大軍從上到下,怨聲載道。
每天都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tài)下,敵人還沒來,自己就先垮掉。如今,北軍將軍戰(zhàn)敗身亡,防線后撤,將士終于得到喘息之機(jī),從這個角度來說,朝廷大軍沒有敗。休養(yǎng)生息一段時間,重整旗鼓,只要統(tǒng)兵大將不瞎指揮,肯定能扭轉(zhuǎn)戰(zhàn)局。”
凌長治心頭微微一驚。
他本是隨口一問,并不認(rèn)為燕云歌一個小姑娘在軍國大事上能有多少見識。
卻沒想到,燕云歌是真有見識。
“四姑娘知兵?”
燕云歌哈哈一笑,“我不懂打仗,但是我懂人心。我若是大軍中的一員,我肯定不喜歡連睡覺都要抱著兵器,整日草木皆兵。”
凌長治沒有深究,而是問道:“四姑娘對太尉崔大人有何看法?”
“沒有看法!我只知道崔大人出身崔家,也曾領(lǐng)兵作戰(zhàn),資歷老,地位高。旁的一概不清楚。”
凌長治笑了起來,他知道燕云歌沒說實話。
事關(guān)幽州兵馬,關(guān)乎燕云同,燕云歌不可能不去了解新任討虜大將軍的背景資歷。
他不點(diǎn)破,而是說起另外的事情:“陛下情況不太好。”
燕云歌挑眉,不作聲,靜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