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愛卿何以認為劉章不會接受侯爵？”
    皇帝蕭成文朗聲詢問。
    金鑾殿，凌長治上前一步。
    “啟稟陛下，觀劉章過往行事風格，顯然他是個有一說一的人。微臣特意翻看了過去數年，劉章遞給朝廷的奏本，皆是有事說事，從不玩要十給五的把戲。他說要王爵，就一定只肯接受王爵。侯爵，無論是兩字侯，還是一字侯，都不可能讓他滿意。”
    “他不滿意又能如何，還怕了他嗎？”有朝臣站出來反對凌長治。
    凌長治怒目而視，“劉章若是不滿意，北方危矣！除非陛下打算徹底放棄整個北方，任由他們混戰一團。如此，就可以不用理會劉章的請求。”
    “現在的情況，北方名義上是在朝廷治下，其實早已經各自為政。朝廷顯然已經管不了北方，又何必在意那些武將的想法。”
    “言下之意，你們是想公告天下，朝廷已經放棄了北方嗎？如此，之前的話，就當本官沒說過。”
    凌長治干脆退回文臣隊伍，緘默。
    眾臣議論紛紛。
    劉章這份奏章，還有崔大人請辭的奏章，觸動著每個人的神經。
    是時候談一談北方，朝廷也是時候拿出一個態度。
    是要全力打通南北通道，輸送物資，統領各路武將，力保北方大地在朝廷治下。
    還是借此機會，放棄北方，用心經營南方，將來再尋求機會打回去？
    這個問題，根本不用考慮。
    皇帝蕭成文厲聲說道：“朕不會放棄大魏江山治下任何一寸土地，哪怕這片土地已經落到反賊手中。諸位愛卿，休要再提放棄北方的話。誰要是放棄北方，朕就先放棄他！”
    “陛下英明！”
    身為帝王，豈能主動放棄江山社稷。
    就算是一片荒漠，也不能放棄。
    這是身為帝王的基本意識。
    即便這片土地，會給朝廷帶來極大的負擔，也不能輕言放棄。
    既然不肯放棄北方，那么，又該如何對待劉章的訴求。
    難道真要賜封劉章為異姓王？
    朝臣們憂心忡忡。
    “自太祖以下，大魏國祚一百多年，從未有過異姓王。賜封異姓王一事，陛下萬萬不能開這個頭，這是取禍之道啊！”
    “劉章狼子野心，根本擔不起忠臣良將的美名。他早就辜負了陛下的期望，辜負了朝廷的信任。老臣以為，陛下下一道旨意，嚴厲申斥，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的確不能繼續放縱劉章的行徑。”
    “若是立他為異姓王，北方全境，都將落入他的手中。屆時，北方全境到底是姓蕭，還是姓劉？陛下要三思啊！”
    “劉章養兵自重，要挾朝廷，可謂是十惡不赦。請陛下給燕守戰下旨，讓燕守戰截殺劉章。”
    朝臣的態度已經很明顯。
    除了凌長治一派人馬外，其他朝廷大佬全都反對賜封劉章異姓王。
    至于崔大人請辭討虜大將軍的旨意，此事不重要。
    既然已經病重不能下床，直接給一道公文給崔大人，叫他回鄉養病即可。
    至此，也可以名正言順撤銷大將軍府。
    亦或是朝廷另外選派賢能前往北方邊關前線，接任討虜大將軍一職。
    只恐怕，無人肯接受這個差事。
    朝廷上吵吵鬧鬧，皇帝蕭成文面色沉穩。
    既然討論不出結果來，干脆退朝，再做思量。
    ……
    私下里，皇帝蕭成文召見政事堂諸位大佬人物，開小朝會。
    “真不欲賜封異姓王，但是又要防備劉章公然背叛朝廷，在司馬斗之外再立偽朝。諸位愛卿，可有良策？”
    “下旨申斥……”
    “如果你們只能想到下旨申斥這個辦法，可以出去了，不用占著政事堂的位置。退位讓賢，把位置讓給有能力有想法的人。”皇帝蕭成文厲聲打斷朝臣的話。
    什么下旨申斥，都是不過腦子的蠢話。
    皇帝蕭成文很是不滿，見政事堂幾位大佬不說話，眼神又沉了沉，整個人顯得很陰郁。
    “凌愛卿，你可有良策？”
    既然沒有人說話，那就點名吧。
    點兵點將，直接點到凌長治。
    凌長治出列，微微一躬身，“陛下可以派遣一能臣，最好是和劉章相熟，能說得上話的人，前往涼州兵馬大營同劉章會面。
    此法，一來可以確切了解劉章的想法，二來對劉章陳述利弊，切莫自誤。朝廷封他為一字侯，足以讓他有資格統領北方幾路兵馬。”
    皇帝蕭成文點了點頭，又問道：“如果劉章執意想要王爵，又該如何？”
    凌長治斟酌了一下，“如果他執意要王爵，那么只有兩個結果。一是，做朝廷的異姓王，二是做他劉家的王。”
    言下之意，端看皇帝要不要劉章，往外推，還是往身邊拉。
    皇帝蕭成文緊蹙眉頭，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
    “諸位愛卿，還有其他想法嗎？”
    “啟稟陛下，派人前往北方同劉章會面，了解他的意圖，很有必要。只是人選，恐怕有些為難。該選誰？”
    “朝堂上下，據老臣了解，無一人同劉章熟悉。劉章上一回進京城面圣，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朝堂上下，見過他的人都是鳳毛麟角，更別提熟悉他能和他說上話的人，恐怕一個都找不出來。”
    “是啊！該派何人前去同劉章會面，而且不懼劉章勢大？”
    “或許有個人合適？”
    “誰？”
    “平武侯石溫！無論是資歷，還是實力，平武侯石溫足以壓制劉章。若是能讓平武侯石溫出面，此事可成。”
    “石溫不行，萬萬不行。石溫本就狼子野心，若是派他同劉章會面，這二人恐怕會借機勾結在一起，屆時朝廷危矣，大魏危矣。”
    皇帝蕭成文暗暗點頭，派遣石溫，的確不太合適。
    他從內心深處，就否定了這個提議。
    “石溫不合適，諸位愛卿，可有其他人選？”
    戶部尚書站出來，“啟稟陛下，老臣舉薦一人。”
    “說！”
    “討虜大將軍崔大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崔大人病重到不能下床，如何能去見劉章。別一折騰，將崔大人折騰死了。”
    “若是擔心崔大人身體抱恙，那就讓廣寧侯燕守戰代為走一趟。燕劉兩家是姻親，燕守戰同劉章自然說得上話。再一個，燕劉兩家，一直打打和和，不用擔心兩家勾結在一起。”
    “荒謬！這種事情，豈能讓燕守戰這個莽夫出面。只怕一言不合，就會和劉章翻臉，如何指望他完成朝廷任務。再一個，劉章要爵位，指不定他心里頭支持這一舉動。屆時他也可以依樣畫葫蘆，學著劉章一樣問朝廷要爵位。”
    眾臣連連點頭，都不贊同燕守戰替朝廷走這一趟。
    皇帝蕭成文再一次點名凌長治。
    “凌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
    凌長治一臉遲疑掙扎。
    “啟稟陛下，微臣倒是有個人選。只怕不太合眾位的心意。”
    “說來聽聽。”
    “我們也想知道凌大人有何見解。”
    凌長治笑了笑，“啟稟陛下，微臣舉薦燕云歌為說客，替朝廷擔此重任。”
    “荒謬！”
    “滑天下之大稽！”
    “凌大人休要胡言亂語！”
    “舉薦一女子擔當朝廷大任，簡直是將軍國大事當做兒戲。”
    “凌大人切莫自誤。”
    “請凌大人趕緊收回之前的話，就當你沒說過。”
    “是啊！堂堂兵部尚書，豈能如此荒唐。說出這等不著調的話。”
    皇帝蕭成文罕見沉默，一直沒作聲。
    政事堂諸位大佬反對聲漸漸消失，大家驚疑不定地看著皇帝。
    不會吧！
    皇帝不會真的聽進了凌長治的話，真的同意這個荒謬絕倫的想法？
    天啦！
    “請陛下裁決！”
    “請陛下定奪，究竟該派何人前往北方，同劉章會面。”
    皇帝蕭成文輕輕敲擊桌面，一下接著一下。
    幾位政事堂大佬，紛紛閉上嘴巴，等待皇帝的下文。
    皇帝蕭成文問凌長治，“凌愛卿為何舉薦燕云歌，不覺著荒唐嗎？”
    凌長治一本正經地說道：“派人同劉章會面，最關鍵的任務，就是說服劉章放棄王爵，接受朝廷賜封為一字侯。試問，天下間哪個人比燕云歌更能忽悠，更能打動人心？
    她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就讓精明算計的天下商賈為她賣命，敢問天下誰能做到？想要說服劉章，穩定北方局面，微臣認為沒有人比燕云歌更合適。所以，微臣才會斗膽舉薦她。”
    “話雖如此，可她畢竟是女子。女子豈能擔當朝廷重任。”
    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而且，聽聞燕云歌此時正懷著身孕，如何能離開平陽郡前往北方？”
    “派遣燕云歌前往北方，恐怕劉章會誤以為朝廷是在羞辱他，竟然派一女子同他會面。老臣依舊認為此舉不妥。”
    “的確不妥！凌大人未免太異想天開。”
    “知道凌氏一族同平陽郡有諸多合作，可也不能以私廢公。”
    “陛下切莫聽凌大人胡說八道，簡直是丟盡了朝廷臉面。”
    凌長治卻一再堅持，“微臣堅定認為，想要說服劉章，天下間唯有燕云歌。如果燕云歌不合適，退而求其次，派遣石溫前往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