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先生，您是要買布匹嗎？我們這有棉布，麻布，還有錦緞。若是您需要，我們的繡娘可以為您量體裁衣，七八天就能做好。若是加上繡花，時間就長一些。”
    伙計態度熱情，很想做成這筆生意。
    韓先生待遇高，在山莊不是秘密。
    平日里又沒什么開銷，又無惡習，錢肯定能攢下來。
    在伙計眼里，韓先生就是大主顧。
    韓其宗說道：“我不買布匹，有沒有成衣？”
    “有有有！韓先生這邊請，成衣都在隔壁，各種款式都有。不知韓先生想要什么樣的成衣。”
    韓其宗走進隔壁偏廳，一件件的成衣，用衣架掛起來，分款式分顏色一排排掛在木桿上，著實壯觀。
    也給了他一絲震撼。
    他下意識問道：“怎么這么多成衣？”
    伙計當即說道：“大家忙著開荒，基本上就沒時間做衣服。而且農家女子手指粗糙，一勾一刮，布匹就被勾出一條線，糟蹋好東西。
    再一個，農家女子的針線活，的的確確比不上繡娘，做出來的衣衫只是能穿，不夠美觀大方。同樣的價錢，買一件成衣，比買布匹回去自己做衣服好要省，而且不用浪費燈油。掌柜說了，等到年底大家手里有了錢，我們這些成衣都不夠賣。”
    韓其宗連連點頭，伙計說的有理。
    他是農家出來的，農家女子的針線活，的確比不上縣城里的針線娘子。
    同樣的布匹，同樣的款式，針線娘子做的衣衫穿在身上，就是更挺拔，更好看。針線也更細密。
    他一件一件看過去。
    從麻布衣服，到棉布衣服，再到錦緞做的衣衫。
    棉布又分為粗棉，細棉。
    麻布同樣分粗麻，細麻。
    每一件，都是針線娘子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
    價格，從最便宜的二十文一件粗麻衣衫，到兩貫錢一件錦緞衣衫。
    他先挑選了一件粗棉布衣衫，一整套，衣衫帶褲子，要價一百五十文錢。
    換上新衣，對著一人高的銅鏡一照，整個人果然精神了許多，顯得體面。
    人人都喜歡穿新衣，韓其宗也不例外。
    他咬咬牙，又挑選了一套細棉布縫制的衣衫，袖口，領口，衣擺，皆有刺繡。
    七百文錢。
    著實有點肉痛。
    但是勝在衣衫大小合適，穿在身上好看。
    他嘀咕了一句，“人靠衣裳馬靠鞍，古人誠不欺我。”
    穿上細棉布縫制的新衣，說他是有錢家的公子哥，怕是也會有人相信。
    他還是換回粗棉布的衣衫，細棉布衣衫要好好放著，只有重要場合才穿。
    低頭一看，鞋子破舊，配不上身上的新衣衫。
    于是他問伙計，“可有鞋襪？”
    “有有有……”
    伙計特別激動。
    果然是大買賣。
    草鞋，布鞋，皮靴，一應俱全。
    麻布襪，棉襪，各種款式同樣應有盡有。
    誰能想到，荒僻的水澤鄉，小小的布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凡是身上穿戴的物件，樣樣都備齊了貨物。
    似乎背后的東家根本不擔心積壓貨物，拖累流動資金。
    穿上新衣，配上新鞋，韓其宗很滿意，已經準備結賬。
    不料，伙計突然問他：“韓先生要不要再配個香囊，茉莉花香，清淡雅致，最適合讀書人。另外，韓先生可以再換個簪子，我們這里有各種木制簪子，從普通的軟木，到各種紅木，都是老師傅精工細作，保證外面買不到。”
    伙計一邊說著話，一邊從貨柜里面拿出幾個香囊，又拿出一排的木簪。
    本來想要拒絕的韓其宗，瞬間被各種款式，各種材質的木簪吸引。
    以前他風光的時候，用過一根玉簪。
    后來落魄，玉簪當了換錢。
    如今他頭上是一根他自己削的木頭，權作簪子使用。已經配不上他的新衣新鞋。
    眼前的木簪，如伙計所說，都是精工細作。
    材料從最便宜的軟木，到各種紅木，上面雕刻花木蟲草，透著雅趣，很符合讀書人文青調調。
    這家四季布莊，從東家到伙計，似乎對讀書人的想法一清二楚。
    賣的貨物，說的話，猶如瘙癢一般，簡直是投其所好，完全符合讀書人的喜好。
    足夠文青！
    衣衫鞋襪買下來，已經花費一貫多錢。
    韓其宗不想再花錢。
    可是伙計在耳邊說個不聽，一味地奉承，說得他心動不已。
    是啊，一身新衣，頭上不配個新的木簪不合適。
    腰間不掛個香囊，不夠雅致。
    伙計太能說，韓其宗招架不住，被忽悠著買了一個茉莉花香的香囊，兩根木簪。
    加上鞋襪，共合計一貫錢五百文。
    買了這么多東西，布莊免費贈送一個竹籃，方便放置衣物。
    韓其宗穿著新衣，提著竹籃，渾渾噩噩走出布莊。
    等到他上了馬車，才回過神來。
    “我到底干了什么？我為什么花了這么多錢，買這些東西。”
    啊啊啊……
    韓其宗深深的后悔。
    明明走進布莊之前，他只想買一件新衣，其他的想都沒想過。
    結果被伙計一通忽悠，從頭到腳全都置辦齊全了。
    一貫錢五百文，真是敗家子啊。
    韓其宗懊惱不已。
    可是等他回到村里，當眾人圍著他嘖嘖稱談的時候，他瞬間覺著，一貫錢五百文花得很值。
    他心頭想著，等到年底，攢一筆錢，他再去布莊置辦兩套行頭，至少得買一雙皮靴。
    ……
    布莊伙計，計小四，南北雜碎湯一號店掌柜計平的堂弟。
    今日做成一筆大生意，計小四心滿意足。
    果然，還是做讀書人的生意更賺錢。
    山莊里的伙計管事，都是糙漢子，買衣裳就買衣裳，絕不多買一樣東西。
    比如，想要將木簪推薦給伙計管事，猶如登天，太難了！
    還是韓先生懂欣賞，夠爽快，一口氣買了兩根木簪。
    計小四想著，要是山莊能多幾個讀書人就好了。
    或許是韓先生同他心有靈犀。
    六天后，當韓其宗回到富貴山莊，他身邊多了兩個書生打扮的學子，都是農家子弟，讀書艱難。
    識得字，算得賬，做官沒門路，能找到一個待遇不錯的糊口活計就行。
    有韓其宗做榜樣，兩月時間，從頭到腳換了一身，還給家里六貫錢，解決了家里的大難題。
    兩位書生很是心動，于是主動找上韓其宗。
    韓其宗知道富貴山莊缺人，尤其缺讀書人。加上大家鄉里鄉親，于是乎，韓其宗就將二人帶到富貴山莊。
    等到了山莊地界，他又給二人介紹周圍的情況。
    “會有兩道考核，通過了考核，就能進入山莊做事。若是你們肯擔起教學任務，就可以拿兩份工錢。山莊包吃住，三天吃一回肉，筆墨紙硯管夠。這里除了遠離城池，偏僻荒蕪外，什么都不錯。比在外面找活干強多了。”
    “那邊就是食堂，旁邊一家是雜貨鋪，什么都賣。一家是布莊，我這一身，從頭到腳就在布莊里面置辦的，里面什么都有，而且價格公道，絕不會比外面貴。”
    “前面就是山莊。山莊正在擴建，若是你們能應聘上，以后我們可以住一個院。”
    ……
    燕云歌正在書房做規劃。
    山莊要擴建。
    但是燕云歌不想修建傳統幾進幾出的宅院。
    她打算，將新房子分做辦公區域，居住區域。
    辦公區域，兩排大平房，一個部門一個辦公室，還要幾間大小不等的會議室。
    居住區域，全都修成小宅院。
    一個小宅院，帶四間屋，一間廳堂，一間廚房，一間茅廁。
    小宅院，一排排整齊排列。
    一排二十棟，先個三五排，確保夠住。
    等明年有了錢，再繼續往后面修。
    可以一直修到山腳下。
    再用圍墻圍起來，確保安全。
    她將自己的要求，同工匠細細講解。
    工匠聽得很認真，看著規劃圖，大致都明白了。
    統一大小的房子，整齊劃一，了解！
    工匠拿著規劃圖離開。
    阿北端來一碗潤喉湯，“姑娘一口氣說了那么多話，趕緊喝口湯。邱嬤嬤再三提醒，姑娘的嗓子還沒完全康復，說話盡量少一些。”
    燕云歌一口氣喝完潤喉湯，“我嗓子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我有分寸，你不用擔心。”
    阿北說道：“奴婢怎么可能不擔心。對了，燕大管事讓奴婢告訴姑娘，韓先生帶了兩位讀書人來應聘，皆是漆縣學子。燕大管事讓奴婢問一聲，姑娘要不要親自考核？”
    燕云歌搖頭，“我就不出去了。當初答應燕大管事，給他三個招人名額，到現在還沒招滿。這回韓其宗一口氣帶來兩人，若是合適，就都留下吧。”
    “燕大管事不太放心，打算托掮客王小二查一查兩個學子的底細。”
    “這事他拿主意，我不干涉。”
    燕云歌放權給燕隨，燕隨當然不敢辜負東家的信任。
    兩個學子，都通過了考核。
    但是燕大管事沒有立即聘用他們，只讓他們住下來，體驗一番，再做決定。
    與此同時，他委托掮客王小二調查二人的底細。
    又擔心王小二不可靠，另外安排人親自到漆縣打聽。
    直到確定二人家世清白，沒有任何惡習，這才正式同兩位學子簽下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