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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南京亂（下）
    “砰”
    一聲槍響，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見獨眼龍捂著胸口，頭部向后扭，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么似的，露在眼罩外的那只眼睛瞪大到了極限。鮮血從指頭縫里飆射，他張大了嘴巴像是要說什么，最后只是嘴唇微微動了幾下，就帶著不甘的表情倒了下去。
    小班長也愣住了，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下身邊的幾個同袍，發(fā)現(xiàn)他們也是一臉的茫然。
    “安徽佬開槍了，打死人了”
    “狗*養(yǎng)的，真開槍??？和他們拼了”
    “殺光這些安徽佬”
    亂兵群情激奮，紛紛舉槍瞄準(zhǔn)小班長等人，刺刀更是向前平伸，一團(tuán)的士兵幾乎已經(jīng)感到刀尖刺破軍裝那種冰冷。
    “快關(guān)門”小班長急切的喊道。
    李志昌等人如夢初醒，急忙指揮著伙計、跑街關(guān)上了大門。李志昌跑到辦公室，搖動了電話：“喂，快個我接憲兵隊”
    電話另外一頭，一個軟糯的女聲不緊不慢的道：“您要哪里??？”
    “要憲兵隊”
    “請問，您是哪里?。俊?br/>     “光華銀行”
    “請您再重復(fù)一遍，是要憲兵隊嗎？”
    “是”
    “您那里是光華銀行，要接憲兵隊，對嗎？我再重復(fù)一遍，您那里是光華銀行要接...”
    “小*子，給老子快點，出了大事兒，砸了你們電話局”近乎抓狂的李志昌顧不得風(fēng)度了，破口大罵道。
    對方沉默了片刻，電話終于接通了。
    “喂，是憲兵隊嗎？”
    “你是哪里？”
    “我的光華銀行，一伙亂兵要搶劫我們銀行”李志昌急的喉嚨嘶啞。
    對方打著哈欠懶懶的道：“知道了，你等著吧?！?br/>     李志昌一聽他的語氣，就曉得不妙，急切的道：“你聽清楚了，亂兵要砸銀行，現(xiàn)在和安徽**軍發(fā)生了沖突，已經(jīng)開槍了”
    “哦，開槍了是吧？哪天不開槍啊，死了幾個？”
    “一個”
    “一個也值得大驚小怪？慢慢等著吧”
    電話掛斷了，李志昌氣的七竅生煙卻又毫無辦法。正當(dāng)他抓耳撓腮不曉得怎么辦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一聲槍響。
    他急忙趴到窗戶上看去，只見小班長已經(jīng)倒在血泊中。
    “天啊，這可怎么是好啊”李志昌急的在屋里團(tuán)團(tuán)打轉(zhuǎn)。
    嗒嗒嗒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街角一隊騎兵風(fēng)馳電掣席卷而來，領(lǐng)頭的是個戴著大檐帽的軍官。所有的騎兵的手臂上都佩戴著紅色的臂章。
    騎兵后面是足足一個連的士兵，他們排成三列縱隊小跑了過來，每個人的腳步聲完全一致，起落之間，青石地面被踏出節(jié)律性的腳步聲。
    騎兵一兜韁繩，十幾匹戰(zhàn)馬圍成了半圓形，將一百多名亂兵困在里面，步兵也放緩了腳步，踏著整齊的步伐步步緊逼。雖然只有一個連的士兵，但是卻殺氣彌漫，給人千軍萬馬的感覺。
    “連長，這些家伙想搶銀行，還打死了張班長”一個士兵帶著哭腔道。
    亂兵也立刻反擊：“放屁，明明是你們先開的槍，獨眼龍的尸體還在這里呢”
    “就是，是這些安徽佬開的槍，長官，你可不能護(hù)犢子，任由你們的人胡說啊”
    連長鐵青著臉，命令護(hù)衛(wèi)在銀行門口的士兵道：“把張班長的尸體抬回去”然后對跟隨而來的步兵道：“把這些全部帶回去審訊”
    亂兵立刻就炸了窩，七嘴八舌道：“憑什么帶我們走？你們先開的槍，還要抓我們的人，還有王法沒有了？”
    “弟兄們，別聽他們扯淡，這些安徽佬還不是向著他們自己人？跟他們回去還有命嗎？”
    “就是，不能跟他們走”
    亂兵們拼命想往外面擠，卻被一團(tuán)的士兵用刺刀逼住，在人群里，一個滿臉煙容，穿著便裝的的暴徒趁著混亂悄悄從人縫里擠了出去，他溜到遠(yuǎn)處的街角，回頭看看亂轟轟的場面，嘴角挑出一絲冷笑。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兩個處在外圍的亂兵中彈倒了下去。
    “安徽佬要殺我們了，和他們拼了”
    亂兵像沒王蜂一般，發(fā)狂的往外沖。連長掏出自來的手槍，沖天開了兩槍，然后吼道：“誰敢亂動的，一概格殺”
    槍響之后，亂兵稍微安靜了些，連長命令道：“來人，繳了他們的槍，全部押送憲兵隊”士兵們圍了上去，用槍口對準(zhǔn)了亂兵，亂兵們面面相覷，眼前是黑洞洞的槍口雪亮的馬刀。形勢比人強(qiáng)，縱然再不樂意卻也沒辦法好想。幾個機(jī)靈的亂兵槍響將槍扔到地上，漸漸的有一小半人丟下了武器。
    正當(dāng)其他的亂兵也準(zhǔn)備拋掉武器束手就擒的似乎，卻聽見遠(yuǎn)處傳來一陣嘈雜，連長騎在馬上手塔涼棚放眼望去，只見成群結(jié)隊的民軍抄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夾雜著南腔北調(diào)的罵聲和吼叫。往四周的街道看去，黑壓壓的都是人，他們大部分連軍裝都沒有，穿著老百姓的衣服，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新式的連發(fā)毛瑟、曼利夏洋槍、老式的單發(fā)伯丹步槍，甚至還有人扛著大刀、長矛。
    這些新來的民軍武器雖然差勁，但是勝在人數(shù)實在眾多，粗略估計也不下一兩千人。被圍困的亂兵見有人支援，氣勢頓時大盛，挺著刺刀就往外沖。
    終于，亂兵中有人開了槍，一個騎兵被從馬背上打落，開槍的人頓時被憤怒的一團(tuán)士兵，用一發(fā)毛瑟步槍子彈掀掉了他的天靈蓋。
    局勢，已經(jīng)到了失控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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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總統(tǒng)府
    臨時政府辦公都放在原兩江總督府，黃興的陸軍總長辦公室緊鄰著孫文的大總統(tǒng)辦公室。
    鄺海山惴惴不安的走到總長辦公室門口，恭敬的喊了聲：“報告”
    黃興滿面春風(fēng)的迎了出來，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現(xiàn)在是安徽省的代表，不能算我的下屬，就不必如此多禮了”然后將他按在椅子上道：“坐吧?！?br/>     鄺海山局促的道：“總長是**領(lǐng)袖，卑職站著就好”
    黃興堅決的把他按坐下：“咱們**同志之間，就不講這個了這里是民國的臨時政府，又不是滿清的衙門，沒那么多的窮講究”說罷，黃興走到書柜前，取出一個洋鐵皮的小桶打開，尷尬的笑道：“想請你喝杯茶都不行了，沒茶葉了”
    黃興，在傾慕**的新軍士兵中具有極高的威望，他和孫文的事跡無數(shù)次的感動著鄺海山、陸凱這樣的熱血青年，所以才有了鄺海山等人準(zhǔn)備發(fā)動起義，陸凱揣著炸彈險些干掉了柴東亮的事情。鄺海山見自己的偶像如此的平易近人，又清廉如廝，感動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哽咽著道：“總長，您不必客氣，我不渴。”
    黃興倒了杯白開水親手遞了過去：“你大老遠(yuǎn)到了南京，連杯茶都沒喝上，如果連杯白水都不肯喝，你們柴都督知道是要罵人的”
    一句笑話打消了鄺海山的緊張情緒，也瞬間將倆人的距離拉近。鄺海山笑著道：“我們都督怎么敢罵總長呢？他可是非常崇拜大總統(tǒng)和總長的?！?br/>     黃興笑著搖頭道：“你們都督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乖乖，拿兩個鴨蛋就拿下蕪湖，一百零八騎飛奪安慶，這回去上海更不得了，抓了滬軍都督陳英士，估計上海縣法院給孫大總統(tǒng)下傳票的事情，也是他挑唆的，這小子膽子比天還大”
    鄺海山立刻又緊張起來，黃興微笑著道：“這回的事情，他還真的沒做錯，孫先生還夸他有膽有識呢”
    黃興的話并不是虛言，報紙上登出了上?？h法院給孫文下傳票的事情，立刻就震動了全國，而孫文的處置也非常得宜，當(dāng)時就派出了律師代表自己趕赴上海出庭。全國大部分報刊的主筆都是傾慕**黨的，孫文就是他們的偶像。上?？h審大總統(tǒng)的事情，不但沒有給孫文帶來負(fù)面的影響，反而令他的形象越發(fā)的高大。
    堂堂的大總統(tǒng)，竟然肯屈尊被小小的縣法院審問，這是何等寬闊的胸襟。更說明了他襟懷坦蕩，不可能和陶成章遇刺的案件有絲毫的瓜葛。
    和孫文比較起來，袁世凱放過七個證據(jù)不足的嫌疑犯的事情，就有些小巫見大巫，不夠看了
    黃興又笑著問道：“鄺團(tuán)長，你是同盟會員嗎？”
    鄺海山搖了搖頭，黃興有些意外，愣了片刻道：“現(xiàn)在共進(jìn)會、鐵血會、文學(xué)社這些團(tuán)體，又都重新加入了同盟會，難道你不知道？”
    鄺海山尷尬的笑道：“我沒有加入過任何團(tuán)體，現(xiàn)在當(dāng)然還不是同盟會的會員?！?br/>     黃興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如果我做你的介紹人，你愿意加入同盟會嗎？”
    鄺海山一下子傻眼了，黃興是何等樣的身份？他居然愿意做自己的介紹人，親自介紹自己加入同盟會？一瞬間，鄺海山被巨大的幸福感沖擊的眼前冒金星，幾乎昏過去。
    他的表現(xiàn)早在黃興的預(yù)料之中，黃興笑著道：“喝水啊，是不是在安徽喝慣了毛峰、瓜片這些好茶，這白開水喝不下去？下次再來南京的時候，告訴你們柴都督一聲，別光帶匯票，好茶葉也弄幾斤過來”
    鄺海山被逗的笑了笑，低頭喝了一大口白開水，感覺這南京的水也是甜絲絲的。
    黃興突然正色道：“如果加入了同盟會，就要以團(tuán)體的利益為最高利益，個人必須要服從組織了?！?br/>     鄺海山重重的點了點頭。
    黃興一臉平靜，看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馬上就要第二次投票了，你們都督對這次定都的問題有什么看法？”
    鄺海山答道：“我們都督認(rèn)為定都南京絕不可行，如果定都南京很可能會破壞目前南北和談的大局...”
    “幼稚”黃興冷冷的打斷道：“袁世凱是什么人？滿清的總理大臣，老官僚了他的手上沾滿了**黨人的鮮血，雖然為了民國大業(yè)，我們不再計較，孫大總統(tǒng)也愿意將臨時大總統(tǒng)的位置讓給他，但是誰能保證他將來不會**專制，甚至毀掉民國實行帝制？那我們**豈不是要被葬送？千萬同志的鮮血豈不是要白流了嗎？”
    “那總長的意思呢？”
    “一定要定都南京，把他控制在我們的手里，這樣才能保證他不至于傷害民國，毀掉**大業(yè)”黃興斷然的道。
    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黃興接起電話，過了片刻他的眉頭擰成了個“川”字，對著電話怒吼道：“同盟會的成員居然不聽從領(lǐng)袖的命令，告訴他們，各省代表里面凡是同盟會的會員，下一次投票的時候，如果再不擁護(hù)定都南京的既定方針，我就派憲兵把他們?nèi)孔テ饋怼闭f罷，氣沖沖的掛了電話。
    鄺海山燒的滾燙的熱血，頓時冷卻下來，只覺得一股涼氣順著脊梁骨竄了上來，大冷天他卻汗?jié)裰匾隆?br/>     黃興強(qiáng)壓著火氣，和顏悅色的道：“鄺團(tuán)長，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還看那么深，那么透”
    鄺海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電話鈴又再次響了起來，黃興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次抓起了電話，過了片刻他驚訝的道：“什么，安徽**軍和江西**軍打起來了？死傷兩百多了？在什么地方？夫子廟？我這就派人過去彈壓”
    鄺海山大驚失色，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道：“總長，卑職御下無方，請總長治罪”
    黃興一擺手道：“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先別急著請求處分?！?br/>     鄺海山心急火燎，敬了個禮道：“總長，卑職現(xiàn)在就過去看看，告辭了”
    黃興點了點頭，然后問道：“你加入同盟會的事情，什么時候舉行儀式？”
    鄺海山深吸了口涼氣，平復(fù)了心情后緩緩的道：“這個事情，我還要再想想，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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