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確定他真的走了,細云才縮到床上,拿被子蒙著頭,他這樣說,他這樣罵,她可真開心,這才是以前的顏華陽。
只是事情不是往她想的那個方向發展,她才懶得管顏華陽罵她什么,罵她下踐她都懶得和他吵。
這樣,真好,細云躲在被子里面,幾乎要笑出聲來。
之后的好幾天,顏華陽都沒有來醫院,連湯也是另一個人送來,他不在,細云吃好睡好心情好,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愜意。
手上的傷并不嚴重,養了幾天就好得差不多了,細云以為顏華陽就這樣不會和她再見面了,哪知道出院那天他卻來了,還拿了一束花來。
顏華陽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幾天沒見,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又變了變,變得比前幾天更濃烈了,細云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呆會就和他說,史景銘大概今天會到俄羅斯,她明天就和他回去了。
他的車停在醫院外面,顏華陽故意把腳步放緩了些跟她同步走著,這幾天沒來看她,他終于想明白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想要的東西,一定就要得到,管他什么面子不面子。
這個女人,原本就是屬于他的,他為什么要讓出去,他為什么要讓自己不痛快。
顏華陽眼一沉,就要去抓細云的手,可遠遠的一道聲音:“細云……”
醫院外面,史景銘遠遠的站著,笑容燦爛。
他的指尖這時才觸到她的手,她卻像泥鰍一樣滑開了,又像只小鳥一樣飛走了,飛到了史景銘身邊,還撲到了他的懷里。
顏華陽的眼神瞬間變得冷絕。
拒絕了顏華陽一起用餐的邀請,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回到宣城之后,她的心才安了一些,日子又開始變得平靜起來,繼續上班,繼續下班,繼續日復一日的生活。
史景銘像是遺忘了這幾天一般,在俄羅斯發生了什么事,他一句也沒有問,只是變著法兒的給她煮好吃的東西,有時候還會偷偷取下酒店餐桌花瓶里的玫瑰花整理成一束,然后包裝之后送給她,細云看著他的種種行為,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后來想一想,才覺得沒有再提的必要。
兩個人之間的信任,本來就不需要講太多,史景銘理解她,反而是她自己,放不開而已,細云有時候看著早上的太陽會想,每一天的陽光都這么燦爛,她何必要惦記著昨天的那個陰雨天,有期待不就好了嗎,為什么要執著于曾經發生的事不放呢。
顏華陽是誰,在俄羅斯發生了什么事又有什么關系,她是她,他是他,不相干的兩個人而已,于她,于史景銘,于他們兩個,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
他們是溜回來的,半夜的時候從酒店逃了,顏華陽似乎是幾天后才坐私人飛機回來的,細云覺得他回來之前肯定吃了炸藥,見誰都想吐一顆出來,那天早上,她起來遲了,趕著去酒店就忘了吃早飯,還好史景銘心細,早給她準備好了,又因為早上的時間不怎么忙,兩個人偷偷躲在花園吃早餐,一個面包,兩個人分著吃,你一口,我一口,躲在茂密的花從中,倒像是偷情的小情侶。
吃飽喝足了,細云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結果才站起來就被史景銘叫住了。
“嘴角……”他笑著從衣兜里拿了一張紙巾出來。“面包屑,還有牛奶,怎么弄的,像小花貓一樣……”一邊說一邊給她擦,細云要自己來他也沒讓,頗無奈的語氣,卻是享愛的動作。
細云笑了笑,見周圍沒什么人,便微微抬了抬嘴。
他慢慢的給她擦干凈了,又很快在她唇上碰上一碰,細云微笑,下一秒,笑容卻僵在嘴角。
不遠處的地方,顏華陽被人簇擁著向前,卻在不經意的一瞟后驀的停住腳步,原本平靜的表情就如同地震時的大地一樣迅速龜裂破碎,他幾乎沒有掩飾他眼里的憤怒,身后的康德男幾乎停不住腳的要撞上去。
他停住了,康德男自然也停住了,還順著顏華陽的視線朝她瞧過來,而康德男身后的那些個酒店高層,自然紛紛的把目光全轉了過來。
細云心里驀的一窒,握住史景銘的手轉身就走,卻聽見身后顏華陽責問的聲音:“這是酒店,不是私人的后花園,張副總,員工的自覺性,是不是應該提高一點……大清早打情罵俏,像什么樣子……”
他們幾乎落荒而逃。
一整天都在忙,史景銘大概更是忙,因為細云中午打電話給他的時候被直接轉去了語音留言信箱。
細云有些莫名,但也沒往心里去,直到下班的時候才收到史景銘的短信問她晚上想吃什么,細云想了想,說下班之后一起去逛菜市場。
“喂,我問你意見呢……”細云推了推愣在一旁的男人。“景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細云開口,因為從下班到現在,史景銘已經好幾次這樣的走神了。
史景銘啊了一聲,搖了搖頭。“嗯,被張副總叫去罵了一頓,讓我寫檢討呢,五千字呢,我正在想呢……”他笑。
“這我可幫不你了……”細云也微微笑開,被張副總罵總比被顏華陽罵要好。
買完菜回家,兩個人一起理好菜,又用水洗了洗,細云去煮飯,史景銘便自告奮勇的說要去切菜。拿出菜板,擺好菜,誰知第一刀就沒控制好,手破了皮,血珠微微滲出來,一點一點,形成眼淚似的一大滴,他把手指頭放進嘴里,除了鐵腥味之外,只覺得一股苦味,像中藥一般,只需要一點,便已經浸得他的心整個兒都成了苦的。
刀還放在切菜板上,刀尖鋒利,襯著廚房慘淡的燈光,便形成一尾冷芒,他感覺,他的脖子上現在也被人架著一把刀,只需要微微用力……
從小開始,他就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天生順利,自有福澤庇佑,做什么都一帆風順,而有的人,一路坎坷,身經磨難,可是在任何時候,他都沒有放棄過希望,他想,老天總有想起他的一天,那時,他沒有太大的要求,只希望媽媽的病好起來,可以找到愛他而他也愛的人,過著小日子,不需要太有錢,也不需要太多權,他想要的,只是一種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可是他喜歡細云,似乎也成了一種錯誤,人生,為什么要這么難,想要的人,為什么會這么遠。
就因為他的身份卑微,無權無勢,所以連愛人的權利都要被奪走,就因為這樣,他連心愛的人女人都守不住。
他的心是苦的,也是疼的,十指連心,那個被刀切成的傷口,其實不是疼在手上,而是傷在心上,最柔軟的那個地方被這么挨了一刀,難以言說的疼痛。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努力的吞了吞口水,嘴里的澀意,心里的苦意,他要全都吞到肚子里去。
細云是無辜的,她沒有責任和義務來承受這些傷痛,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了吧。
又拿起刀,細細的切菜,他要做好吃的東西給細云吃,他要看見她的臉上有笑容,他要她覺得幸福。
他最卑微卻又偉大的愿望。
罵他的,是張副總,找他談的,是顏華陽,那個男人,高高在上,自有一種張狂而冷厲的氣質,似乎任何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史景銘,自然也是不被放在眼里的,見他時,顏華陽連客套都都省了。
“你喜歡細云?”他甚至沒有正眼瞧眼,只一邊處理著公事一邊開口問。
史景銘沉了沉眼,痛快的道:“是,我喜歡她,我想,她也是喜歡我的。”
顏華陽對他的坦白沒有任何意外,只瞇了瞇眼睛,淡聲道:“那怎么辦呢,我也想要她,你覺得怎么選擇是對的,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一步錯,步步錯,不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他們之間的交談就這么幾句話,然后他就被秘書請了出來,一下午他都坐在酒店的天臺上,看天上云卷云舒,鳥兒的飛來離去,他有一瞬間也在想,如果他變成了一只鳥,細云也變成了一只鳥,他們在天上飛,顏華陽,大概就抓不住他們了吧。
“景銘……”耳邊一聲尖叫。“你的手受傷了……”
五根手指,已經傷了三根,他卻毫無所覺似的,細云拿出醫藥箱,把酒精和創可貼拿出來。
“你怎么搞的啊……”細云坐在床邊給他消毒,微微有些生氣。“切傷了也不包扎,不知道疼啊……”
史景銘搖搖頭,這點疼痛,比起心里面的疼痛來,真的差太遠了。
“細云,你快樂嗎?跟我在一起。”
“快樂啊,你怎么這么問。”
他笑著搖頭。“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問問而已……”
細云嗔了他一眼。“男人也這么神經質……你手傷了就歇著吧……去炒菜,讓你嘗嘗崔大小姐的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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