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答:“這是預祝邵采女早日得沐圣恩,登上龍床。”
王寶林與梅御女神情訝然,隨即垂頭吃吃而笑。
邵采女卻面露歡喜神色,復又俯身道謝:“臣妾多謝娘娘,一定不負娘娘厚望。”
邵采女帶著賞賜,重新落座,下巴不經(jīng)意地,比先前揚得高了些。
我等了一等,仍不見梅御女出聲,不禁暗忖,這名下屬,未免也太過寡言了些,每次請安,竟是沉默的時候多,發(fā)言的時候少。
罷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我又豈能要求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性子,遂站起身來,道:“各位妹妹稍等片刻,待本宮更衣,再一起去給太后請安。”
三名嬪妃跟著站起身來,齊聲應了,待我下了臺階,方才重新坐下。
我快步走向?qū)嬍遥谏∧磺暗母糸g坐下,吩咐道:“趕緊吩咐下去,本宮要用早膳。”
春桃奇道:“娘娘不是要更衣?”片刻明白過來,還是奇怪:“娘娘不等請安回來后再用早膳?若是耽誤了給太后請安,太后定會責備娘娘。”
我得了提醒,忙道:“有理,不必擺膳,就把點心拿些來與本宮充饑便是。”
春桃聽了這話,大概以為我是餓了,于是沒有再問,領著秋菊出去了。
夏荷卻面露憂慮,道:“娘娘……”
我沖她一笑,以示安撫:“莫怕,本宮父兄尚在前線殺敵,太后不會拿本宮怎樣。”
夏荷稍稍展顏,轉身卻取了一盒高麗參,捧來與我瞧,道:“娘娘,奴婢擅自作主,添了一根。”
我深知她心意,毫不吝嗇地贊道:“你是有心人。”
“惟愿娘娘少受些苦。”夏荷躬身一禮,將盒蓋兒蓋上,拿在手里。
春桃與秋菊端來三樣點心,一盤銀餅,一盤興平酥,外加一碗冷淘,我嫌冷淘湯湯水水,吃起來費事,于是只把銀餅和興平酥各揀了兩個,拿茶水就著吃了。
吃完,春桃拿了繡花絲帕來替我擦手,問道:“娘娘,今日邵采女出言不遜,您為何不僅不責備,倒還賞了東西給她?”
我沖她莞爾一笑,道:“本宮愛她。”
春桃不信,嘟了嘟嘴。
待得拾掇完畢,照舊留春桃和秋菊守宮,夏荷和冬梅跟著我出門。
我領著三名嬪妃,同昨日一樣,沿著大塊雕龍刻鳳的青石路一直向東,經(jīng)過安慶宮,凌煙閣,來到千步廊邊上的長樂宮。依舊是常嬤嬤在宮門口相迎,我一見便心領神會,示意夏荷將高麗參遞到她手里。
常嬤嬤大大方方地接過去,笑著道謝,隨后又低聲道:“今日太后要拜佛,恐要請娘娘幫忙抄佛經(jīng)。”
我一聽這話,立時明白了,忙向常嬤嬤低聲道謝,謝她肯在太后面前替我美言周旋。
常嬤嬤一笑,不再多話,把高麗參盒子遞給一旁的小宮女,再將我等人引入長樂殿。
兩只齊人高的銅鶴依舊緩緩吐著檀香,讓人看不清寶座上太后的神色,只能望見她頭上的幾枚鳳首花釵,和一身翔鳳宮錦的衣裙。
我率三名嬪妃拜下身去,口稱:“給母后/太后請安。”
待得我等人起身,太后卻并不賜座,只懶懶地對王寶林等三人道:“今日哀家身子疲乏,你們這就跪安罷。”
王寶林等人的臉上,露出驚訝神色,獨我心知肚明,神色如常。
王寶林三人復又行禮退下,太后馬上恢復了精神,問詢我的語氣里,頗顯得有幾分肅嚴:“聽說昨日皇上宿在甘泉宮?”
“回母后,是。”因太后并未賜座,我只能站著作答。
太后的語氣里,就有多了幾分肅嚴:“雖說帝后恩愛乃幸事,但皇后也應明白,皇上雨露均沾,才是后、宮和諧之道。”
“是,臣妾明白。”我畢恭畢敬地答道,不敢流露絲毫不滿。
太后看似有許多未盡之語,但終究沒有繼續(xù)責問,而是扶了常嬤嬤的胳膊站起身來,道:“今日皇后若是得閑,就陪哀家去佛堂禮佛罷,順便幫哀家抄一抄佛經(jīng)。”
太后明顯正在氣頭上,就算我沒空,又豈敢講一個“不”字?我連忙答了一聲,緊隨太后朝佛堂去。
佛堂建在殿后,名為如意堂,堂內(nèi)檀香繚繞,同大殿一般無二。迎面一尊金佛,從卷卷黑發(fā),肥頭大耳的面相上看,當為如來佛。香案前設有兩只蒲團,太后率先在左邊那只上跪了,我便知右邊那只是為我準備的了,趕忙緊跟著跪下。
太后取過香案上的紅漆木魚,一下一下敲起來,口中念念有詞。我不會念經(jīng),只能仰望著如來佛那肥厚的耳垂發(fā)呆。
如此跪了許久,直到我膝蓋發(fā)疼,雙腿發(fā)酸,太后才出言道:“皇后既然不會禮佛,就去幫哀家抄寫佛經(jīng)罷。”
我聞言如蒙大赦,趕忙爬起來,走到一旁的剔紅福壽案邊去。案上,已有小宮女擺好了筆墨紙硯和經(jīng)書。那些是甚么經(jīng)書,我沒在意,只記得數(shù)了數(shù),竟達五本之多,我忍不住撫額呻吟了一聲——幸虧太后敲木魚太專心,沒有聽見,不然估計還要再添上一本。
我提起紫毫筆,朝四面看了看,發(fā)現(xiàn)案前居然未置凳椅,正欲出聲問詢,常嬤嬤走過來小聲道:“娘娘,站著抄寫佛經(jīng),方顯得心誠。”她說完,狀似不經(jīng)意地朝佛前的太后身上掃了一眼。
我馬上明白了,此乃太后的懿旨。既然如此,我豈敢違抗,只能拖著已酸疼難耐的雙腿,站直了寫字。一面寫,一面哀嘆,誰讓我只是名下屬,上級要罰,連個申辯的權利也無。
那佛經(jīng)上的字,全是簪花小楷,一個一個密密麻麻,讓人看了頭昏眼花。我努力辨認,滿心委屈,皇上留宿甘泉宮,又不是我的意思,為何只罰我,不罰于他?委屈過后,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皇上乃是后\宮之中最大的東家,凌駕于眾人之上的董事長,誰又有權力能罰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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