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巖把安以若接回家的時候，童童已經(jīng)撲在媽媽溫暖的懷抱里睡著了，忽略小朋友不雅的睡姿，嘟著小嘴的樣子格外乖巧可愛。
    安以若輕手輕腳地安置好兒子，問：“不是說可可來了嗎，人呢？”
    沒有兄弟姐妹的安以若尤其喜歡牧可，覺得她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牧巖親了安以若一下，說：“被賀營長接過去談情說愛了。”
    安以若略意外：“賀泓勛？你說可可，和他談戀愛？”見老公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她說：“都這么晚了還沒回來，你也不擔(dān)心？什么堂哥啊，一點都不稱職。”
    “她成年了好嗎？我這個堂哥管不住的。”牧巖笑言：“再說了，當(dāng)年你被我拐走夜不歸宿時，也沒見岳父岳母擔(dān)心。”
    安以若掐他一把：“還不是我?guī)湍愦蜓谧o(hù)。”
    牧巖哈哈笑：“多謝老婆成全。”
    隨后，他打賀泓勛手機(jī)。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賀泓勛的語氣還是一如繼往的平靜，他壓低了聲音問：“有事？”
    “怎么神神秘秘的，做案呢？”牧巖擺出兄長的架子問：“借走的人呢，什么時候還？時間可不早了。”
    做案？做夢還差不多。連思考都省略了，賀泓勛說：“今天太晚了，明天送她回去。”
    牧巖就不同意了，他說：“不行，可可從沒夜不歸宿過。”
    賀泓勛笑：“以前沒我，現(xiàn)在她歸我管了。”
    “別得意太早，你要過的關(guān)還在后頭呢。”牧巖潑完冷水，試探著問：“在哪呢？你不回部隊了？”其實他不是擔(dān)心牧可，和賀泓勛在一起，他沒什么不放心，他就是關(guān)心兩人的進(jìn)展。
    “打過招呼了，今晚可以不回。”賀泓勛低頭看了眼偎在他懷里睡得很沉的牧可，說：“牧隊，麻煩你收起辦案那一套，少操點兒心。”
    了解牧巖的小心思，他語氣堅決地說：“放心，不會欺負(fù)她。我會按程序操作。”
    按程序操作？牧巖簡直對兄弟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他這直截了當(dāng)?shù)拿〉降姿銉?yōu)點還是缺點？又莫名為牧可擔(dān)心，那么血性的一個男人，他那看似柔弱的小堂妹怎么吃得消呢？肯定要被吃得死死的。
    賀泓勛是個極有原則的軍人，卻在這一夜，出人意表地做了件出格的事情。
    當(dāng)牧可哭累了在他懷里睡著，他沒舍得叫醒她。
    體貼地為牧可拉了拉外套，賀泓勛下意識摟緊了她。
    牧可囈語著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在他男性氣息的包裹下繼續(xù)沉睡。
    牧可睡著的樣子很可愛，卸去醒時的調(diào)皮，神情淡雅而甜美，是賀泓勛從未見過的溫柔。
    牧可是個漂亮的女孩子，細(xì)嫩的肌膚白皙如雪，明媚的眼眸，上翹的嘴唇，淺笑吟吟中透溢著嬌柔的嫵媚，是遮掩不住的美麗動人。
    坐在車?yán)铮R泓勛以手撫過她的眉眼，輕輕碰觸她的唇……他的眼晴，柔情似水，他的心，有著難以控制的悸動。
    禁不住握住她纖小的手，他閉著眼晴微笑。
    賀泓勛得承認(rèn)，牧可對他具有很強(qiáng)的殺傷力。
    外面起風(fēng)了，不知何時，竟飄起了綿綿細(xì)雨，無聲的溫柔，任誰都舍不得窺探和打擾。
    這一夜，賀泓勛沒有吻過牧可。他只是靜靜地，緊緊地?fù)肀е€(wěn)妥地像是抱住了她后半輩子的幸福。
    這一夜，牧可再次夢到了媽媽。蔚藍(lán)的海邊，媽媽迎風(fēng)張開雙臂抱住她，涼爽的海邊吹亂了她飄逸的長發(fā)，發(fā)絲溫柔地拂過她稚氣的臉頰……
    夜黑似墨，含量過高的溫暖與平和一點點幻化成幸福，帶著逼人的氣勢席卷而來，牧可下意識握住那雙溫柔的手掌，低低呢喃：“媽媽。”
    賀泓勛聽見了，他張開手，把她柔軟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似是借由自己的體溫彌補(bǔ)她渴望的母愛的溫暖。
    次日清晨，牧可先醒。
    睡在車上其實很不舒服，哪怕賀泓勛已盡可能地遷就她的睡姿。牧可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下手腳，在以為賀泓勛還在熟睡的小姑娘伸手碰了碰他睫毛，又將臉埋在他頸間，抿唇笑起來。
    初秋的陽光暖暖在灑在賀泓勛英俊的臉上，閉著眼睛的男人幾不可察地彎了彎唇角。
    赫巧梅忌日這天，牧赫兩家人會不約而同地來到墓園，十六年風(fēng)雨無阻，赫義城和牧可是惟一被默許缺席的人。
    照例赫義城要帶牧可到陸軍醫(yī)院做全面的身體檢查，這是習(xí)慣，每年她會有意與大家錯開時間去看母親，然后在赫義城的陪同下去體檢。
    因為赫巧梅在日記中囑咐：“可可，沒有健康的身體就沒有幸福的將來，答應(yīng)媽媽，每年按時去體檢。”
    赫義城擱下手頭的工作來接牧可，看見賀泓勛時他的腳步略微一頓，投向牧巖的目光，有種被欺騙的憤怒。他深呼吸，連續(xù)地，讓神情恢復(fù)正常，眸色平靜無波。
    有意無意地忽視了賀泓勛的存在，他徑直走到牧可面前，習(xí)慣性抬手揉亂她的頭發(fā)，說：“可以走了嗎？沒吃早餐吧？忍著點，檢查前不能吃東西。”語氣是一如繼往的關(guān)心與溫和。
    “沒吃，連水都沒敢喝一口，打你手機(jī)怎么沒接啊？”牧可歪著腦袋看他一眼，又轉(zhuǎn)頭看向賀泓勛，她難得扭捏起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其實你們見過，他……”
    進(jìn)門看見賀泓勛時心里就有了底，牧可要說什么赫義城已經(jīng)明白了。平靜的眼底驟然浮起敵意，他沉聲打斷她：“行了，我知道。“情緒在瞬間調(diào)至無人觸及的頻道，冷得讓人不敢輕易觸及。
    牧可沒敢再多說，深怕他和賀泓勛當(dāng)場杠起來。
    昨天那通不算愉快的電話已經(jīng)暴露了他和牧可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賀泓勛對赫義城此時的反應(yīng)倒不覺得奇怪。反正有些話不必言明，聰明的人自然會知道。
    他默了下，表情淡淡地扣好風(fēng)紀(jì)扣，施施然站起身：“時間差不多了，走吧，早檢查完好讓她吃點東西。”話是對赫義城說的，目光的落點則是牧可的臉。
    赫義城不滿地看著他，問：“賀營長不用訓(xùn)練？”
    賀泓勛的聲音褪去了火氣，沉穩(wěn)平靜：“都安排好了。”
    赫義城說：“不用這么興師動眾。”明顯是拒絕他去的意思。
    賀泓勛人都來了，哪肯輕易妥脅，他說：“良好的身材素質(zhì)是生存的基本條件，怎能大意？”
    牧巖受不了這種暗潮洶涌的詭異氣氛，他拍拍兄弟的肩膀，半是安撫，半是提醒，然后對赫義城說：“讓泓勛和你們一起去，可可體檢，他這個男朋友難得趕上，應(yīng)該陪著。”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既明確了賀泓勛的身份，又替牧可化解了尷尬。
    牧巖與牧可同輩，但年齡上卻長著赫義城幾歲，他的話或多或少都是有份量的。
    赫義城的目光緩和了下，把握著火候沒當(dāng)著“晚輩”的面令牧隊下不來臺，與賀泓勛對視一眼后，他沉默著率先出了門。
    對牧可來說，赫義城不說話已經(jīng)是很冷的暴力了，再加上忽然多了一個人和他互看不順眼的賀泓勛，她撓了撓頭發(fā)，求助般看向牧巖，似乎在問：“真的要他們都去嗎？你確定？”
    畢竟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牧巖看穿了她的小疑慮，揚(yáng)揚(yáng)下巴示意她跟上赫義城。再怎么說人家都是小舅舅，面子總是要顧周全的。
    牧可又瞧了賀泓勛一眼，得到的居然是同樣的眼神示意。
    “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家長這關(guān)不好過。”當(dāng)牧可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牧巖不無擔(dān)心地提醒賀泓勛：“尤其這位赫參謀長，他傾注了太多的心思在可可身上，外甥女的地位絕對比女朋友高。雖是舅舅的身份，卻比父親更有話語權(quán)。”
    從赫義城對他的敵意已經(jīng)判斷出愛情會受阻，賀泓勛邊往外走邊說：“透露點內(nèi)幕。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牧巖抬眼看了看賀泓勛的軍裝，說：“內(nèi)幕就是，身為職業(yè)軍人的我二叔和赫義城，都不希望可可嫁給軍人。”
    這什么邏輯？難道同為軍人的赫義城不娶老婆了？
    賀泓勛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他：“完全不能成為否定我的理由！”
    牧巖語重心長地囑咐：“別看可可平時和他沒大沒小的，關(guān)健時刻她還是最聽赫義城的話。十幾二十年的感情不是鬧假的，你可別和他正面沖突，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個道理賀泓勛還是懂的。他皺了皺眉，想想又笑了：“看起來前路阻礙重重，但對于抵抗不了的正面打擊，是可以采取迂回戰(zhàn)術(shù)的。”障礙面前，他的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持續(xù)迸發(fā)中。
    迂回戰(zhàn)術(shù)？差點忘了，賀泓勛不僅是名副其實的步兵之王，更是一名具備軍事謀略的軍官，除了有絕對的抗打擊能力，更慣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戰(zhàn)法。牧巖很欣慰，障礙面前，激發(fā)了賀泓勛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不過，情場終究有別于戰(zhàn)場，賀泓勛所擅長的戰(zhàn)術(shù)能否發(fā)出揮預(yù)期的作用，還是個未知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