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彪是個粗人，也最喜歡爽快人，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他道：“可惜啊，你們來晚了，明兒個我要押送犯人去嶺南，估計下次喝酒最早也得一個月后了。”</br>
方小蝶問：“押犯人？”</br>
吳彪道：“不就是何業生和周華芳嗎？這案子惡劣，大人命我親自押送，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過流放到嶺南算是保住一條命，說起來他們能活命還是因為我那舅母親自求情。”</br>
方小蝶知道吳彪說的不錯，他們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流放未必不是好事，或許在他鄉他們能重新開始生活。只是她沒想到錢夫人會替他們求情。可見人心還是善的多。</br>
方小蝶道：“義兄怎的不早說，妹妹也好為義兄準備些行囊。”</br>
吳彪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押送犯人，各地都有驛站，沒什么好準備的。”</br>
司徒慕問：“吳兄明日幾時啟程？”</br>
吳彪道：“卯時出發。”</br>
七個人吃了足足二十個菜，順帶十個饅頭，吳彪也驚道：“這小兄弟胃口真好。”</br>
司徒慕笑笑，“他正長身體呢。”</br>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這一餐飯倒也吃的賓主盡歡。</br>
第二日寅時剛過，方小蝶就起身了，她整整兩屜鮮肉大包子，又烙了十幾張蔥油干餅，雖然這東西不金貴也能買到，卻是她的心意。</br>
將這些干糧細細包好，等到要出門時，聽到司徒慕的聲音，“等我一起。”</br>
兩人趕到衙門，正好吳彪和三個捕快押著何業生他們出來，吳彪見到司徒慕和方小蝶很是高興，等方小蝶將干糧遞給他時，吳彪簡直笑開了花。</br>
司徒慕也遞上五十兩銀子和一個荷包，“窮家富路，雖說吳兄吃皇糧但多帶點銀子總沒錯，你我既是兄弟，還請不要推辭。”</br>
“這荷包了放著一張辟邪符，”</br>
吳彪聽司徒慕這么說就將銀子接了下來，對司徒慕拱手道：“那為兄就接下了。”</br>
方小蝶也拿出十兩銀子，小聲道：“這銀子卻不是給義兄的，其實何業生和周華芳也是可憐人，到了嶺南，請義兄代他們打點一下，若是有多的，就算給他們的安家費吧。”</br>
吳彪接了銀子，“我這妹子就是心善。”</br>
方小蝶道：“不過是覺得他們可憐。”說完看了何業生他們一眼，何業生和周華芳也看著她們，眼神很平靜，何業生還對他們微笑了一下。</br>
吳彪將干糧包袱往背上一背，“時辰到了，那為兄就走了。”</br>
司徒慕道：“一路保重，等回來時再替吳兄接風。”</br>
見一行人漸漸走遠，司徒慕才道：“我們也回吧。”</br>
方小蝶點點頭，司徒慕問：“你不是不喜吳彪嗎？”</br>
方小蝶道：“我只是不喜成為他的妻子，但能做他的義妹卻是我的福氣。”</br>
司徒慕道：“家里人多了，辛苦你了。”</br>
方小蝶道：“你都說是家了，又怎會辛苦。”</br>
方小蝶抬起頭來，正對上司徒慕的目光，司徒慕其實從未想過方小蝶會成為他最信任的人，但昨天和莫言聊天，就那么順理成章的說了出來。</br>
司徒慕道：“昨夜我聽見你在院中練習了大半宿，應該精進不少吧。”</br>
方小蝶道：“應該進步了一些，等會我施展給你看。”</br>
街上人越來越多，等回到風水館，在大門外遇到了王甫林的管家，管家道：“先生，我家老爺讓小人轉告先生，他會在明日辰時回京，請先生過府一聚。”</br>
司徒慕道：“晚輩去拿一件東西，請老伯稍后。”</br>
司徒慕回房后很快就出來，對方小蝶道：“我去去就回。”說完就隨管家上了馬車。</br>
到別苑時，王甫林正在園中看景，見到司徒慕，笑了笑，道：“來啦。”</br>
司徒慕道：“聽說王大人明日要回京，想請王大人幫晚輩帶一封家書回去。”</br>
家書自然是給司徒仁信的，短短一頁紙，信里告知叔叔兩位堂弟妹都在他這里，然后說了寫問安的話。</br>
司徒慕這三年寄去的家書不超過一掌之數，他敬重自己這位叔叔，但卻親近不起來，司徒仁信威勢太重，加上他回司徒家時已經十歲，一直長在祖父身邊，和叔叔見面并不多。</br>
司徒慕將信交給王甫林，“勞煩王大人了。”</br>
王甫林收了信，又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司徒慕，“你看看。”</br>
司徒慕見這信原先是封了火漆的，打開一看，臉色就變了。</br>
王甫林道：“圣上這次恐怕不大好了。”</br>
莫家的人當年一直是太宗皇帝招攬尋找的對象，袁天罡那老狐貍將莫家的占卜術吹的神乎其神，雖然太宗是難得賢帝，但莫家的人知道所知越多所犯忌諱也越多，所以莫家的祖父帶領莫家人避居世外，更嚴令凡莫家人不許入朝為官。</br>
莫家人算命有三不算，一不算自身，二不算皇氣，三不算同族。</br>
莫家能避世，司徒家卻不能，司徒家干得就是斬妖除魔的事，太宗皇帝雖然仁厚，但畢竟是皇帝，君威深重，能拒一次卻不能拒第二次，尤其是太宗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夢見自己的兄弟前來索命之后，對鬼神之說就尤為相信，司徒問天就算再不愿意，也得順應皇命入欽天監當了監副。司徒問天逝后，司徒仁信子承父業，所以司徒家可謂一只腳在廟堂一只腳在江湖。</br>
太宗皇帝英明一世，但晚年還是跟很多皇帝一樣迷信丹藥，寵信胡僧，服下過多丹藥，加上舊傷，傷了根本，最后暴斃而亡，傳位太子李治。</br>
李治起初倒很勤勉國事，開創了頗有貞觀遺風的永徽之治，只是后來頭風纏身，身體每況愈下，武后接機上位掌握了實權。</br>
現在李治病危，依那位天后的脾性，等李治殯天，政權歸屬定會有跌宕，腥風血雨也未可知，現在不回去倒反而為好。</br>
王甫林道：“不用擔心，就算有什么，你叔叔的監副之位也無人會動。”</br>
司徒慕笑笑，若是他繼任家主之位，這監副之位以后必然是他來繼承，可他自由慣了，不愿被束縛。</br>
司徒慕道：“有些話晚輩不知該說不該說。”</br>
王甫林道：“但說無妨。”</br>
司徒慕道：“自古皆是一代君王一代臣，王大人何不功成身退？”</br>
王甫林淡淡一笑，道：“其實這次返京，老夫就是想稟明圣上，允許老夫告老還鄉。”</br>
懂得順勢而為，才能保全的更多，像王甫林這種老臣，是有退路的，不像他祖父他叔叔，因為知道皇家秘辛太多，已經沒有后路。</br>
吃過午飯從王家別苑出來，司徒慕想起當年袁天罡特地來昆侖探望祖父，他們之間的那段密談，那時自己不過是個六歲稚童，祖父有意他多看多學，兩人談話也沒有瞞他，司徒慕對袁天罡說的話記憶極深，袁天罡說當年玄武門之變太宗皇帝誅殺手足，被他兩個兄弟告到閻王那，太宗之后會有一只轉世星心狐來亂大唐國運擾大唐氣數，妖狐亂國，國氣不正，妖邪之氣必會滋長。</br>
這幾日經歷的變故，現在李治病危，天后跋扈，星心狐指誰不言自明，難道袁天罡所言真的要應驗了嗎。自己雖然山高皇帝遠，但親叔叔猶在廟堂，牽一發而動全身，司徒慕又怎能不擔心。</br>
回到風水館，還沒進門就被司徒瑤堵住了。</br>
司徒慕看向司徒瑤，“瑤兒，有事？”</br>
司徒瑤道：“大哥，你是打算收方姑娘為徒嗎？”</br>
司徒慕一愣，司徒瑤道：“如果不是，道門的本事怎可傳給外人？”</br>
司徒慕認真道：“方小蝶不是外人。”</br>
司徒瑤眉頭皺了起來，“大哥，你和方姑娘是不是太親近了”。</br>
司徒慕眨眨眼，“在這三年，朝夕相處，方姑娘已經是我的親人。”</br>
司徒瑤一臉不信，司徒慕嘆了口氣，“要不我收她為義妹？”</br>
司徒瑤神色這才舒緩下來，道：“大哥，你怎么的還是如此愛胡鬧。”</br>
司徒慕彈了司徒瑤一記腦蹦，“小小年紀，說話怎的如此老氣橫秋，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來，笑一個。”</br>
司徒瑤登時滿臉通紅，本來一肚子的說辭現在也說不出了。</br>
就在這時司徒逸也走了過來，司徒逸笑著問：“大哥，你們在說什么呢？”</br>
司徒慕看了眼司徒瑤，知道她并沒有告訴司徒逸，就笑著說：“沒什么，瑤兒想去城里走走，可惜我還有事，正好你也知道路，你帶你姐去吧。”</br>
司徒逸忙道：“好啊好啊，反正閑在家里也無聊的很。”</br>
司徒逸拉著司徒瑤離開后，司徒慕才進了后院，一進去就看到方小蝶正在給小方刷毛，方小蝶見了司徒慕，道：“老板，回來啦。”</br>
司徒慕問：“無垢呢？”</br>
方小蝶指了指莫言的房間，“他們兩倒很合得來，無垢在里面待了一個時辰。”</br>
司徒慕道：“小蝶，你以后別叫我老板東家了。”</br>
其實叫什么對他們之間的關系都不會有影響，方小蝶道：“那叫什么？”</br>
司徒慕道：“叫名字或是叫大哥都可以。”</br>
方小蝶試探道：“你教我術法，要不我拜你為師？”</br>
司徒慕本能的拒絕，“我不收徒弟。”</br>
方小蝶想了想，道：“那就叫司徒大哥吧。”</br>
司徒慕點點頭，對這個叫法還是認可的。</br>
司徒慕道：“你將我昨晚教你的練一遍給我看看。”</br>
方小蝶立刻丟了刷子跑過來，一出手司徒慕就愣住了，火焰變成了淡藍色，昨晚她掌中普通的火球現在已經變得延內真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