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慕淡淡的問：“不知我和閣下究竟有何仇怨？”</br>
林竹生幽幽嘆了口氣，“竹生與閣下素未蒙面，又怎會有有仇怨這一說。”</br>
司徒慕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苦心設下殺局？那條黑蛟是和你一伙的吧。”</br>
林竹生倒不否認，坦然道：“凡事必有因果， 我們與你無仇無怨，但與司徒問天卻有不共戴天之仇，只可惜司徒問天已死，這果自然該你來承擔。”</br>
司徒慕冷笑：“當初不敢找我祖父尋仇，現在倒說的理所當然。”</br>
林竹生嘆了口氣道：“其中糾葛你卻是不懂，不是不敢只是不能。”</br>
司徒慕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今日便了結這恩仇吧，是在此處還是選一個地方？”</br>
即便是這種惡妖，也不敢隨便屠殺凡人，畢竟妖族沒有可以避過天劫的，天道會把每筆人命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到時連本帶利的還給你。</br>
林竹生微笑道：“你選個地吧。”</br>
“就東郊吧。”司徒慕道。</br>
“好。”林竹生道。</br>
林竹生身形剛動，司徒慕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扣住江燕，林竹生沉聲道：“你不是名門正派嗎，竟然脅迫一個弱女子？”</br>
司徒慕嘴角輕勾，“我可不是名門正派，不然怎么會和妖怪混在一起，你不是竹妖嗎？沒有七情六欲的妖又在意一個凡人的死活。”</br>
林竹生緊抿嘴唇，眼神微動。</br>
司徒慕道：“木石之妖也會心疼嗎？”眉頭一挑，劈手奪下江燕手中的紫竹，“還是，你在意的是它？”</br>
林竹生臉色變了，司徒慕冷冷道：“一個竹妖，竟會把自己的內丹交給一個凡人，難道你真的動了真情？”</br>
江燕被駭到眼淚都忘了，雖然不知道內丹是什么，但那根竹子看起來對林竹生很重要。</br>
林竹生也出手了，但他再快也快不過司徒慕，司徒慕用力一捏，紫竹就碎了，化為點點星光。但讓司徒慕沒想到的事，失去內丹的林竹生并沒有倒地不起，而是捂住心口退到一旁。</br>
江燕失聲道：“竹生，你怎么了？”</br>
她猛地咬住司徒慕的手背，司徒慕吃疼微微一松，江燕趁機跑了出去，沖到林竹生面前，還未碰到他就被林竹生揮袖拂開。</br>
江燕跌倒在地還一臉不可置信，“竹生，你怎么了？”</br>
月光下林竹生的臉顯得格外冰冷，林竹生對司徒慕陰測測的一笑，“我要多謝你，將我的情根徹底毀了。”</br>
江燕爬起身，一把拉住林竹生的胳膊，癡癡地問：“竹生，你在說什么？你忘了我們的誓言嗎。”</br>
林竹生一把扣住她的脖頸，手下用力，將江燕直接拎了起來，江燕看著她傷心欲絕。</br>
林竹生冷聲道：“蠢女人，找死。”</br>
江燕也不掙扎，哀莫大于心死，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眼淚落在林竹生手上，林竹生像被燙到一樣將江燕丟開。</br>
江燕如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林竹生抱著手，蹭蹭后退幾步，臉上都是驚懼之色，“這......怎么會這樣？”</br>
司徒慕這時才幽幽道：“你真以為情根可以拔掉嗎？”</br>
林竹生臉色慘白，那幾滴眼淚竟比三位真火還要炙熱，他虛弱的蹲下身。</br>
司徒慕其實早就知道這紫竹不是林竹生的內丹，司徒慕跟在司徒問天身邊多年，對內丹的研究可謂登峰造極，哪怕裝的再像也瞞不過他。那日在胭脂鋪，他假裝不輕易撫上紫竹，就知道這紫竹里封印著林竹生的情根，林竹生能生生將情根拔了，卻不能自己毀掉情根，所以才想借自己手毀去，但他卻不知，情根只要長出，就再也拔不掉了。</br>
強行拔掉情根本就在林竹生體內埋下隱患，現在江燕的幾滴傷心之淚就像引子一樣觸發了他的心傷。</br>
司徒慕亮出浮屠劍，直接刺向林竹生，哪知這時江燕忽然飛身撲了過來，這一劍，司徒慕收不回也不能收回，眼見劍尖就要將江燕貫穿，林竹生在最后關頭一把推開了江燕，浮屠劍穿胸而過。</br>
一劍得手，司徒慕猛地抽回浮屠，林竹生的血是碧色的，碧色的血紛紛灑灑的落下。</br>
那么多條命等著林竹生償還，司徒慕的眼睛也紅了，揚起浮屠又要一劍刺上，林竹生盯著司徒慕，帶著輕蔑的笑，“司徒慕，你別得意，大人會替我報仇的。”</br>
就在這時，院中忽然落下繽紛的花雨，司徒慕一怔，一個紅影閃過，等漫天花雨落地，林竹生已經不見了。</br>
司徒慕立刻就要去追，剛要施展滕云術，小腿就被江燕一把抱住，江燕用盡全力拖住司徒慕，哭喊道：“不要殺他，不要殺他。”</br>
這么一折騰，妖氣就更淡了，等司徒慕一個手刀敲暈江燕后再向去追，已經沒了方向。</br>
司徒慕手握拳，捏的骨頭咯咯的響，勉強將恨意壓下，抱起江燕，起落間，將她丟回胭脂鋪中。</br>
司徒慕回轉時越想越懊惱，越想心中恨意越深，他的手開始顫動，身體也開始顫動，司徒慕心中不妙，在還有意識時當即用縮地術來到弘法寺。</br>
推開清凈和尚的房門，司徒慕喊了聲：“老前輩救我。”</br>
房門油燈亮了，清凈和尚嘆了口氣，“看來老衲今晚是沒的睡了。”</br>
清凈和尚將戴在手上的念珠脫下，往司徒慕頭上一敲，司徒慕頓覺靈臺清明了許多。清凈和尚又將念珠往司徒慕手上一套，道：“去，到院子里打坐去。”</br>
念珠其實很普通，但因帶著清凈和尚近百年的念力，司徒慕立刻就感覺心頭平靜了許多，他立刻聽話的去打坐。</br>
清凈和尚就很隨意的坐在門檻上念起心經，一篇心經誦完，司徒慕的心情總算徹底平靜下來。</br>
清凈和尚道：“你接連受了刺激，差點引致走火入魔，還好你小子知道往老衲這跑。”</br>
司徒慕睜開眼，語氣里帶著愧疚，“我今日沒能為他們報仇。”</br>
清凈和尚道：“那只說明時候未到，年輕人那么心急做什么。”</br>
司徒慕苦笑：“老前輩你難道不該勸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br>
清凈和尚笑罵道：“狗屁，很多時候以殺止殺才是你們該做的。”</br>
司徒慕越和這個老和尚接觸越覺得他深不可測，明明是個和尚，殺心卻比俗人還重，明明是出家人，一顆心在凡塵里打滾。但偏偏佛法修為又深不可測，光憑念力就能驅除他的心魔。</br>
司徒慕看著清凈和尚，清凈和尚道：“看什么，將老衲的念珠還來。”</br>
司徒慕一聽立刻道：“老前輩，就將念珠給我吧，我這年少氣盛的，保不齊還會走火入魔。”</br>
清凈和尚不耐煩道：“去去去，這念珠以后是要給老衲的徒兒的。”</br>
司徒慕決定將無賴進行到底，護著念珠道：“你有那么多東西能給你徒弟，只給我這一件不行嗎？”</br>
清凈和尚道：“你這無賴勁，倒跟你那曾祖一模一樣。”</br>
司徒慕聽他這么說，知道他是同意了，忙順著話問：“我的曾祖很厲害嗎？”</br>
清凈和尚道：“很厲害，只比老衲差一點。”</br>
司徒慕撇撇嘴，知道這老和尚要面子呢，也不揭破，“那的確很厲害了。”</br>
清凈和尚一捋胡須，“你現在這樣子，還抵不上你曾祖一根小指頭。”</br>
司徒慕嘴咧了咧，“你不說我還年輕嗎，指不定再過幾年就抵得上了。”</br>
清凈和尚哼了一聲，起身回房，重重關門。</br>
眼見天就要亮了，司徒慕也沒急著往城中趕，繼續打坐，直到他被刷刷的掃地聲驚醒，睜開眼，就看到方小蝶在清掃落葉。</br>
寒冬將至，這落葉也沒幾日了。</br>
方小蝶見司徒慕醒了，走過去，“老板，你怎么來了？”</br>
司徒慕將昨晚發生的事告訴她 ，方小蝶聽完嘆了口氣，“老板你別自責，總有要他償命的那日。”</br>
司徒慕低聲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br>
方小蝶剛要說話，清凈和尚的房門打開了，清凈和尚探出身子道：“你們是要回去了嗎？下次來，記得你說的糕點。”</br>
現在林竹生被浮屠劍一劍穿胸，不死也去掉大半條命，那黑蛟也受傷不輕，暫時不可能卷土重來，方小蝶暫時應該安全，就對清凈和尚道：“好，一定。”</br>
方小蝶將院子打掃干凈才跟清凈和尚道別，司徒慕來時是用縮地術，現在帶著方小蝶和小方肯定不行。</br>
這里離城還有一段距離，方小蝶道：“老板，你也騎馬吧，這樣快點。”</br>
司徒慕本來怕方小蝶介意，聽她這么說當即翻身上馬，對方小蝶伸出手，“上來。”</br>
方小蝶將手放進司徒慕掌心，司徒慕輕輕一拉，就將她帶上馬。</br>
等方小蝶坐穩后，司徒慕側頭道：“抱緊我。”</br>
方小蝶有些遲疑的環住司徒慕的腰，司徒慕一夾馬肚，一抖馬韁，小方如一陣風似的竄了出去。</br>
前幾日當小方載著方小蝶一路狂奔時，方小蝶被嚇得魂不附體，她完全沒料到小方的速度竟如此快，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司徒慕這么寶貝這匹馬了。</br>
片刻之后，就已經回到江陵城，可惜今日的街頭，王大力的包子鋪大門緊閉，崔婆婆的早點攤子也沒擺了，最愛在街上游手好閑亂逛的黑狗也不見蹤影，總白給司徒慕花的小茶也不在了。</br>
司徒慕覺得心里空落落，這些妖怪已經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了。</br>
方小蝶雖看不到司徒慕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的悲傷，她輕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以后他們都會回來的。”</br>
許久，聽到司徒慕輕輕‘嗯’了一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