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不以為然道:“其實我根本不想當什么妖主。”</br>
遇到你之后,你就是我的夢想。</br>
這是思慕想對韶華說的話,他的心里話,只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有些話已經(jīng)不必多說,他知道她知道,而且他現(xiàn)在最大的心愿不過就是她能好好活下去。</br>
韶華道:“可是有些人生來就注定要背負責(zé)任,根本無法逃開。”</br>
思慕聳聳肩道:“我看你當時不就什么都不管嗎?”</br>
韶華手一頓,“其實我后悔了。”</br>
思慕看著韶華,韶華正色道:“我真的后悔了。”</br>
思慕?jīng)]吭聲,韶華繼續(xù)道:“若是我當年肯承擔(dān)起自己的責(zé)任,就算那場大戰(zhàn)還會發(fā)生,或許魔族不會只剩下我們幾個。”</br>
思慕沉默了一會,道:“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責(zé)任。”</br>
韶華將菜盛盤,喊了聲一直在門口徘徊的方復(fù)生,方復(fù)生立刻奔了過來,“小心點,有些燙。”</br>
方復(fù)生笑瞇瞇道:“好香啊。”</br>
韶華看了眼身上已經(jīng)沾了灰的思慕,笑著道:“再堅持一下,再炒一個菜做一個湯就好。”</br>
思慕看她,道:“你這是在取笑我?”</br>
韶華道:“不敢不敢,堂堂妖主屈尊降貴,我怎么敢嫌棄。”</br>
等一桌飯上桌,思慕身上的長衫染了好幾處黑灰,共工不屑道:“獻殷勤不成,惹了一身灰。”</br>
說完共工一看桌子,氣憤道:“這些菜都不是我愛吃的。”</br>
方復(fù)生卻笑了起來,“這些都是我愛吃的,謝謝華姨。”</br>
韶華笑瞇瞇的夾了一筷子菜放進方復(fù)生碗里,“你在長身體,多吃一點。”</br>
方復(fù)生開心的接了,可看到共工的臉色,又默默的縮到一旁。</br>
韶華瞥了眼共工,“難不成你還要跟你徒弟計較?”</br>
共工哼了一聲,默默的吃起飯來。</br>
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到好像什么都不會發(fā)生,但韶華知道,這種平靜只是假象。</br>
入夜后,各回各房,思慕還是不放心,道:“我還是守著你吧。”</br>
韶華搖搖頭,道:“不行。”</br>
思慕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非要如此嗎?”</br>
韶華正色道:“非要如此。”</br>
思慕深深看了眼韶華,沒有再多說。</br>
韶華回到自己的房間,和衣而臥,沒一會又聽到隔壁輕微的開門聲,接著腳步聲停在她門外。</br>
那腳步一直沒移開,韶華默了默,才道:“還有事?”</br>
思慕道:“我只想守著你。”</br>
韶華輕輕嘆了口氣,門外的思慕立刻道:“我也會看著那小子的。”</br>
韶華道:“那辛苦你了。”</br>
思慕道:“你不生氣?”</br>
韶華‘嗯’了一聲,她知道他的心思,又怎么忍心怪他。</br>
“你快睡吧。”思慕說。</br>
思慕就在她門外坐了下來,這一夜,韶華睡得很安心,與天道打了那么久交道,就算再笨也知道了一些他的套路,他那么謹慎,第一晚,天道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行動,她可以好好睡一覺。</br>
果然如她所料,這一晚很平靜。</br>
許是在自己的房間,韶華睡得格外沉,但在乍醒還夢時,她夢到了司徒慕。</br>
從醒來后,這是她第一次夢到他。</br>
她夢到他推門而入,就這樣靜靜的坐在她床邊,而她也躺在床上沒動,她想對他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卻又停住。</br>
他對她伸出手,她將自己的手放進她的手心里。</br>
四目相對,脈脈無言。</br>
此情深處,紅箋為無色。</br>
韶華醒來,眼角的淚痕猶在,她坐起身,輕輕擦拭掉未干的淚跡。</br>
一打開門,就看到思慕和方復(fù)生。</br>
方復(fù)生捧著一盆水,思慕笑著說:“睡得好嗎?”</br>
韶華點點頭,微笑道:“很好。”</br>
早餐方復(fù)生已經(jīng)做好,共工卻不在,韶華問:“你師父呢?”</br>
方復(fù)生道:“一早就有客人上門,師父跟著客人走了。”</br>
韶華道:“你師父現(xiàn)在在做什么?”</br>
方復(fù)生一臉驚訝道:“師父是天師啊,華姨不知道?”</br>
韶華瞪目結(jié)舌,道:“還真不知道。”</br>
方復(fù)生道:“是司徒哥哥告訴師父的,司徒哥哥在這里很有名氣,所以師父來到這很快就有生意上門。”</br>
韶華想起以前那些日子,不禁莞爾。</br>
現(xiàn)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真的是最輕松的時候,可惜那時身在其中的她卻不知道,總以為一輩子都會那么過下去。</br>
方復(fù)生見韶華發(fā)怔,問道:“華姨你在想什么?我?guī)煾刚娴暮軈柡Α!?lt;/br>
韶華道:“不是,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br>
方復(fù)生道:“華姨要是想知道,等會我?guī)闳タ纯础!?lt;/br>
韶華點點頭,“也好。”</br>
等韶華吃完飯方復(fù)生就牽著韶華上街,方復(fù)生和這里的人都很熟悉,每個人都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br>
韶華忍不住問:“你和你師父在這多久了?”</br>
方復(fù)生笑瞇瞇道:“半個月啊。”</br>
再看身旁一臉眼睛長在頭頂?shù)乃寄剑厝A只覺得更好笑。</br>
最后方復(fù)生將他們帶到了錢府。</br>
再來到這里,韶華當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br>
當年隨司徒慕收伏那紅狐妖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韶華問:“你師父在這?”</br>
方復(fù)生點點頭,“是錢家少夫人請師父來的。”</br>
也不知這錢府是不是風(fēng)水太背,竟然一而再再而三遇到這些怪事。</br>
韶華問:“這次錢府出了什么事?”</br>
方復(fù)生道:“說是錢老夫人突然中了邪。”</br>
韶華怔了怔,對方復(fù)生道:“去敲門吧。”</br>
方復(fù)生立刻上前敲門,思慕湊到韶華身邊道:“這里沒有妖邪作祟。”</br>
韶華輕聲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好奇。”</br>
過了一會門才打開,方復(fù)生和那小廝說了幾句之后,方復(fù)生就轉(zhuǎn)了回來,對韶華道:“我們進去吧。”</br>
三人隨著小廝走進錢府,這錢府早已不比往日,人氣淡了許多,一路走來幾乎沒看到什么小廝丫鬟。</br>
遠遠地,就聽到念念有詞的誦經(jīng)聲。</br>
韶華一聽差點當場笑出來,又不是和尚,念什么經(jīng)啊,誦經(jīng)聲越來越清晰,韶華略略聽了聽,竟然念的頗有章法,韶華估摸共工是跟清凈和尚學(xué)的。</br>
循著念經(jīng)聲走過去,最后來到花廳,韶華對這花廳里當初發(fā)生的事還記得很清楚,沒想到今日又來到這里。</br>
花廳大門緊閉,小廝輕輕推開門,一股煙火氣就竄了出來,里面煙熏繚繞烏煙瘴氣的。</br>
韶華和思慕對看一眼,韶華心道,這個共工也是的,搞這么大陣仗做什么。</br>
小廝面有惶恐,似乎和害怕靠近這里,他緊張道:“少夫人請三位進入廳中后一定要保持安靜。”</br>
韶華道:“請放心。”</br>
小廝的確很放心,聽他們這么說后拔腳就跑。</br>
韶華和思慕領(lǐng)著方復(fù)生走了進去,韶華屏住呼吸穿行在亂七八糟的符咒之中,最后看到在法壇前揮著桃木劍閉著眼睛頌著佛經(jīng)如癡如醉的共工。</br>
韶華用眼神去盯共工,但透過煙霧眼神殺的效力完全不明顯,韶華眼都盯酸了,共工絲毫沒有覺悟。</br>
倒是思慕直接,上前一推,直接將共工推的一個踉蹌。</br>
共工吃了一驚張口就要罵,一睜眼就看到韶華,硬生生又將話吞了下去。</br>
共工又眼神問他們怎么會來?</br>
韶華用眼神回問共工干嘛要裝神弄鬼?</br>
就在兩人你來我往的時候,共工突然將桃木劍往空中一揮,一陣水霧彌漫,那些煙霧登時消散了大半。</br>
韶華這才看清角落里還蜷縮著一個婦人。</br>
那婦人蓬頭垢面,面色蠟黃又蒼老,但一雙眼卻亮的詭異,正對著韶華他們癡癡的笑。</br>
韶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是林氏,方復(fù)生口中的錢老夫人。</br>
她上前幾步,想要看的仔細,那林氏口中卻忽然發(fā)生咯咯的笑聲,那笑聲聽的人背脊發(fā)涼。</br>
韶華走到林氏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顎,四目相對的瞬間,林氏忽然慘叫一聲,暈厥了過去。</br>
這時門外傳來頗為柔弱的聲音,“大師,我母親怎么了?”</br>
韶華看向共工,共工咳嗽一聲,“無妨,你們先退下。”</br>
聽到腳步聲走遠,韶華才道:“這心魔還未成形。”</br>
共工露出一個笑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道:“你本來就是你的事。”</br>
韶華雖然自己是個不折不扣完完全全的魔,但平生最不屑也最討厭的就是心魔。</br>
因為心魔是欲。</br>
只有有欲的人才會生心魔。</br>
而欲壑難平,心魔才會有機可乘。</br>
而在千千萬萬年間,欲從不敢接近她。</br>
思慕道:“讓我來吧,何必為了這點小事耗損力氣。”</br>
韶華道:“沒關(guān)系,我來吧,你設(shè)個結(jié)界,省的嚇到這里的人。”</br>
思慕見韶華這樣說只好去做,這里最興奮的莫過于方復(fù)生,方復(fù)生雖然早猜到師父的兩個朋友都是有本事的人,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現(xiàn)在聽他們說話心里更加期待。</br>
思慕隨手就布了個隔絕聲音的結(jié)界,韶華食指點在林氏的眉心,一股黑氣立刻從她眉心竄出縈繞在韶華的手指上。</br>
韶華輕輕一扯,林氏五官頓時擠在一起露出極痛苦的表情。</br>
接著方復(fù)生聽到一個細若游絲的聲音,“饒了我吧饒了我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