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一臉不屑道：“被打的滿地找牙的是他，不低調點不是更丟人現眼。”</br>
話音剛落，忽然整個人被一股颶風卷了起來，司徒慕一驚，再看老嫗，老嫗的表情卻很鎮定，司徒慕的表情也就鎮定了下來。</br>
就看到那颶風將朔風卷到了半空，其中不時響起金戈相擊之聲，時而有道道真氣外溢，司徒慕本能的擋在老嫗面前。</br>
但好在這陣狂風很快就歇了下來，除了朔風的發型有點亂之外，他的左頰也有片詭異的紅。</br>
老嫗眼尖，一見就樂了，司徒慕想著自己是晚輩，不好表現的太明顯，就低著頭扯嘴角。</br>
朔風一見整張臉都漲的通紅，捂住左臉道：“鬼祟東西，不知道打人不打臉嗎？”</br>
就看到十步之外出現一個黑衣黑袍美髯公，明明死氣沉沉的裝扮，偏偏長著一雙丹鳳眼，滿眼的促狹。</br>
司徒慕去看老嫗，老嫗面色輕松閑適，一點也不緊張，司徒慕忽然覺得自己被這老嫗涮了。</br>
本來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可現在看來卻壓根不是那么回事。</br>
司徒慕一時之間五味雜成，偶爾瞧老嫗時，正對上老嫗的眸子，發現她也在看自己，老嫗眼里閃過一絲狡黠。</br>
司徒慕本還有點悶悶的心情忽然就開闊了。</br>
想想也是，這些上古神魔一直爭斗，最后被天道尋了空隙挑的兩族幾乎滅了族，幾千年都過去了，現在在這片荒涼之所還有什么好斗的。</br>
天地悠悠，又有誰能熬得過。</br>
這黑袍美髯公應就是老嫗所說的黑龍，若不是老嫗事先說了，但看外貌來分神魔，司徒慕十有八九會分錯。</br>
美髯公冷笑道：“不是說將我打到半身不遂嗎？怎的自己卻挨了一個耳光？這便是胡說八道的下場。”</br>
朔風不甘示弱道：“怎的，你這把胡子長出來了？”</br>
美髯公目光頓時一冷，朔風道：“哎哎，開個玩嘛，兇什么，現在脾氣是越來越壞了。”</br>
美髯公目光最后落在司徒慕身后的老嫗，目光閃爍不定，劍眉也皺了起來，似有些訝異似有些不敢確定。</br>
老嫗也緩緩走了出來，低聲道：“長衢。”</br>
美髯公一直盯著她，終輕輕嘆了口氣，“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br>
老嫗笑容很淡，但卻是真心實意，“是我自己選的。”</br>
美髯公雙眼一瞇，勃然大怒，道：“你瞧瞧你自己選得是什么玩意。”</br>
美髯公這一發怒十分有氣勢，司徒慕感覺腳下大地都抖了一抖，老嫗笑嘆道：“你這脾氣比以前還要沖了。”</br>
朔風湊上前道：“他比我來的早，在這里關了足足三萬四千年。”</br>
司徒慕聽了不僅咂舌，雖然這里地域遼闊，但被關了這么久，能不瘋就已經是極厲害的了。</br>
老嫗道：“不過說起來，這也是因禍得福，至少這里沒有被波及。”</br>
朔風撫掌笑道：“若是那群老不死知道，估計得再被氣死一次，只可惜也就我們幾個了。”</br>
朔風還很好心的跟司徒慕介紹，“這老東西叫長衢。”</br>
長衢看了眼司徒慕，就將目光移開了，這么個凡人，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但立刻他又發覺出不對勁，目光轉了回來，徑自走向司徒慕。</br>
四目相對，司徒慕并沒有后退，</br>
司徒慕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道：“其實還有一個。”</br>
除了老嫗之外，就連美髯公都忍不住露出一絲好奇，朔風更是立刻問道：“還有誰？”</br>
司徒慕道：“還有水主共工，和應龍。”</br>
朔風驚訝道：“誰，你說誰？”</br>
司徒慕無疑賣弄，但他感覺到應龍的激動，于是從善如流的放出了應龍。</br>
應龍一出，老嫗倒還是很淡定，但朔風卻笑了起來，而長衢則露出了驚訝之色。</br>
朔風先喚了聲：“應龍。”</br>
應龍按輩份來說比朔風和長衢都要低一輩，雖然神魔兩立，但現在神魔兩族都差不多滅族了，滄海桑田，又經歷了這么多，剩下的一些也就不需要在拘泥什么界限。</br>
應龍對朔風微微鞠躬，“鳳主大人。”</br>
朔風撫掌大笑，“沒想到你也會叫我大人。”</br>
應龍面不改色道：“這本就是事實。”</br>
應龍又對長衢拱了拱手，道：“長衢大人。”</br>
長衢冷哼一聲，“沒想到，你竟然成了別人的手中刀。”</br>
應龍淡淡一笑，“小主人值得應龍為之效忠。”</br>
司徒慕聽到這話心中一動，看向應龍，應龍面色沉靜，但嘴角卻透著堅毅。</br>
應龍說完又轉向老嫗，這一次卻怔了怔，司徒慕和應龍雖然從來不說，但實際上就是主仆關系，司徒慕可以隨時知道應龍心中所想，但是他從未這么做過，除非應龍自己愿意。</br>
因為在司徒慕心中，應龍是前輩，現在愿意幫他，他也須心懷感恩和敬畏，不應該私自窺探。</br>
應龍頓了頓后，對老嫗也恭敬道：“韶華大人。”</br>
司徒慕對老嫗的身份最好奇，可是聽應龍所說，韶華，司徒慕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他確定自己重未聽過，可因為這老嫗的關系，他又覺得這名字聽起來很親切。</br>
老嫗看了眼司徒慕，隨即又收回目光，是的，她是韶華，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認，而另一個名字，已經化作青煙隨風而逝，再也不會回來了。</br>
司徒慕忍不住看了看老嫗，韶華正看著應龍，微笑道：“應龍，能留下來已經不易。”</br>
應龍道：“所幸天無絕人之路。”</br>
韶華微笑道：“不錯，天父地母一直都是仁慈的。”</br>
應龍點點頭，對三人道：“現在已無神魔之別，唯一的敵人，對于人界乃至六界來說唯一的敵人是天道。”</br>
長衢冷笑道：“笑話，我為何要與天道做對？天父地母從來待我涼薄不公。”</br>
應龍道：“長衢大人，你真的認為這一切都是天父地母所為？”</br>
長衢冷聲道：“難道不是嗎？”</br>
應龍還未說話，韶華就已經斬金截鐵道：“不是。”</br>
長衢道：“你怎么知道？”</br>
韶華道：“很不巧我就是知道，而且我一直在和天道斗。”</br>
長衢沒好氣道：“看你現在這樣，就知道敗了。”</br>
韶華微笑道：“不，我贏了。”</br>
說到這她又轉向司徒慕，眼里滿是驕傲，“是他贏了。”</br>
長衢和朔風這下真的驚訝起來，朔風道：“你竟然贏了天道？”</br>
司徒慕恭敬道：“若不是至交好友相幫，晚輩根本贏不了，而且為了這一戰，晚輩也失去了太多，可惜仍舊沒有徹底誅殺天道。”</br>
長衢道：“是誰幫了你？”</br>
司徒慕道：“是伏羲氏和神農氏。”</br>
長衢道：“他們現在在哪？”</br>
司徒慕道：“為了助晚輩誅殺天道，最后油盡燈枯圓寂了。”</br>
長衢瞇眼道：“圓寂？”朔風也聽到這兩個字，也是一肚子疑問。</br>
司徒慕道：“其中出了許多事，兩位大神最后入了佛門。”</br>
長衢仰天大笑，“入了佛門？”</br>
清凈和尚是司徒慕最尊敬的長輩最重要的朋友知己，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用這種輕視的態度對待，臉色冷了幾分，道：“為佛門也是不得已，而且兩位大神從未忘記過自己的責任。”</br>
長衢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br>
司徒慕一直很謙虛守禮，這是司徒慕第一次硬邦邦的頂撞長衢，但韶華卻毫不意外，她看向司徒慕，這樣的司徒慕，她很熟悉。</br>
朔風見韶華嘴角的笑意，忍不住看了又看，最后才插嘴道：“是因為天道要追殺他們？”</br>
司徒慕道：“天道從不會直接出手，只會借刀殺人，神魔大戰之后又經歷了神域隕落，兩位大神魂魄俱損，若非有奇緣，早已隕滅。”</br>
朔風聽到這，輕輕嘆了口氣。</br>
韶華這時開口道：“司徒慕說的全是事實，你以為你們躲在這里天道真的就放過你們了嗎？”</br>
韶華轉向長衢，“長衢，你可想過，為何你會被神族所棄，就連你的親哥哥都不肯信你？你真的相信那一切只是巧合？”</br>
長衢渾身一震，這句話直刺心中。</br>
曾幾何時，他也有很輝煌的背景有很高的地位，可不過短短一日之間，他就從云端跌落塵埃，連他的親哥哥都以他為恥，不聽他的辯解，認定他做了那不齒之事。</br>
幾百年的追殺，長衢終于生了怨念，怨念一生，終墮入魔道，被他的哥哥親自捉來了這里。</br>
來到這里之后，他失控了許久，具體多久他也不清楚，長衢告訴他是一萬年，這一萬年來，他不停的殺戮，一萬年后，因為一朵小花，他才霍然醒了過來。</br>
長衢本以為一切皆是命，但被應龍和韶華這一問，那些深埋心底的疑問翻江倒海般涌了出來。</br>
長衢轉向朔風，朔風目光有點閃爍，長衢大步走過去，朔風忙往后退了兩步。</br>
長衢忽然沉聲道：“小花真的死了嗎？”</br>
朔風苦笑道：“她的確死了。”</br>
長衢雙手握拳，第一次問：“那她是怎么死的？”</br>
其他人并不知道小花是誰，韶華也沒想到長衢最在乎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朔風身上。</br>
遇到小花后，過了兩萬年后，長衢憑借一己之力除了因怨念來生的心魔，可是那時，在無憂海中的只剩下朔風。</br>
當年閉關前長衢就怕小花出事，將自己一半修為渡給小花，他本以為小花有他一半的力量一定可以保住性命，可等他出關時，再也感知不到小花的氣息。可、遍尋無憂海都再也找不到小花的蹤跡，長衢問朔風那朵小花去了何處，朔風說長衢閉關一千年小花就枯萎了。</br>
長衢不信，找了整整兩千年，都再也找不到零星半點關于小花的消息，他想出無憂海，可只剩一半修為的他硬闖了七次每次都奄奄一息的被朔風救回來。</br>
因尋不到小花，好不容易除去的心魔再生，這一次，身心俱疲之下，差一點被心魔奪了舍，若不是朔風用命丹相救。</br>
后來神域崩塌，雖然他們身在無憂海卻也能隱約知道外面發生的事，雖然神魔之戰神域分崩離析沒有致命，但也讓他們受了極重的傷，光是養傷就花了幾千年，到此刻也沒有恢復到昔日的修為。只是一顆心已經死了，除了偶爾被朔風激的出來打一架，就準備在這里終此一生。</br>
雖然歲月無痕，但小花從未從他心頭抹去，這是他永遠也治不好的傷。</br>
朔風見長衢咬牙切齒的模樣，在心里嘆了口氣，道：“小花的確死了，不過是被殺的。”</br>
長衢陰沉的問：“被誰殺的？”</br>
朔風道：“我真不知道，等我發現她時，她的命脈已經斷了，一聲修為也全部散盡了。”</br>
長衢的目光太兇狠，朔風想起他那時被心魔侵體時的樣子，忙道：“長衢，你得克制你自己，再入魔的話我就幫不了你了。”</br>
長衢知道朔風說的沒事，可小花是他心底的傷。</br>
長衢道：“難道你一點發現都沒有？”</br>
朔風知道瞞不住了，道：“不錯，這件事瞞過了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被害又是被誰害的。”朔風這話是實話，這也是他一直弄不明白的地方，以他的閱歷和修為，竟然一直看不出小花的死因，而且等他發現時，小花已經死的透透的，半點魂魄也不留。</br>
長衢整個人都呆住了。</br>
朔風又嘆了口氣，“我就怕你會這樣，才會瞞著你。”</br>
其他人聽到這里，也都明白了些，韶華又看了眼司徒慕，見司徒慕也若有所思，心中頓時有些酸澀，其實這次，她是為了他來的，知道他身陷險境，她就坐立不安了。</br>
她現在這副模樣，就算他還記得，怕也是認不得自己了吧，韶華不失落是假的，但又覺得松了口氣，還能見到他，能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已是天父地母給予最大的仁慈，她又怎么還會有癡心妄想。</br>
推己及人，韶華又怎么會看不懂長衢的心思。</br>
韶華心念一轉，道：“天道所為，又怎會讓你們看出破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