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慕自問以前不是這也糊涂的人,雖然老嫗救了他,但這一路來幫他的人不多卻也不少,他卻始終抱著一顆警惕之心,從來不肯輕信,就如韓溪之流,到現(xiàn)在也沒有全信。</br>
司徒慕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信任這個老嫗,他對她的底細(xì)一無所知,只知她善用火,卻連她是人是妖都沒有分辨清楚。</br>
司徒慕想到這,暗道自己真是糊涂,對老嫗也生了幾分警惕之心。</br>
越往前行,草木越盛,老嫗的臉色也明顯輕松下來,甚至柔了語氣跟司徒慕道:“再走一兩個時辰,就到邊緣了?!?lt;/br>
老嫗眼角眉梢都帶著淺淺笑意,那眸子更亮,司徒慕見了沒來由的心頭一跳。</br>
心頭警鐘大鳴,是了是了,就是因為這雙眸子,所以才會如此放松警惕。</br>
這雙眸子,偏偏長在一個老嫗身上,那般違合,但司徒慕卻又隱隱覺得,只有這老嫗才能配上這雙眸子。</br>
老嫗見司徒慕發(fā)怔,立刻斂了笑容,疾步前行。</br>
司徒慕心里苦笑,只能抱著小狐貍快步跟上。</br>
四周草木漸深,司徒慕發(fā)現(xiàn)一個很奇怪的事,這些草木似乎是按照某種規(guī)律生長的,但司徒慕一時之間又看不出個門道,見老嫗緊抿嘴唇,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隱隱覺得氣氛反而不如先前放松。</br>
老嫗最后走到一朵很尋常的小白花前,若是平常司徒慕根本不會去看,但現(xiàn)在卻立刻察覺到不對勁,這里雖然能看到草木,卻從未看到過花朵。</br>
老嫗蹲下身子,目光緊盯著這朵小白花,嘴里卻問司徒慕,“摘了這朵花,禍福難料,你可怕?”</br>
司徒慕問:“沒有別的法子了嗎?”</br>
老嫗沒吭聲,司徒慕輕輕一笑,“既然如此,就做吧?!?lt;/br>
老嫗嘴角勾了勾,伸手就摘下了小白花。</br>
司徒慕屏息以待,果然,就在一片花瓣落地的瞬間,整片大地開始搖晃起來。</br>
老嫗站直身體,將剩下幾片花瓣揉成碎片,司徒慕見她身體孱弱,忍不住扶住她的手肘。</br>
老嫗看了看他,也沒有掙脫,任由他扶著。</br>
地震的越來越厲害,就算是司徒慕也有些站不穩(wěn)了,也不知接下來會出什么事,心中總有些惴惴不安,但看老嫗,面色倒還算鎮(zhèn)定。</br>
突然老嫗道:“往后退?!?lt;/br>
司徒慕一聽立刻拉著老嫗疾退數(shù)步,方才站立的地方開始現(xiàn)出裂縫,司徒慕怕波及到他們,又往后退了幾丈。</br>
老嫗道:“就在這吧。”</br>
大地開始分裂,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兩旁分開,司徒慕只聽到轟隆隆的巨響,耳膜都被震的發(fā)疼,腳下也是劇震不止。</br>
司徒慕緊緊托住老嫗的手肘,無意間又看到她的眸子,總覺得一看上就移不開,等回過神又覺得好笑,雖然這老嫗鶴發(fā)雞皮,但看她的五官,年輕時也不會是多傾國傾城的美人,若是這事被他那小堂妹知道了,怕是要笑上好幾天。</br>
一盞茶之后,轟鳴聲才終于停止,前方裂開了一個寬足有十余丈,長看不到兩頭的裂縫。</br>
老嫗道:“走吧?!?lt;/br>
隨著老嫗來到裂縫旁,竟然看到這裂縫中有一條青玉石步道,這步道盤旋而下,看不到個頭。</br>
老嫗道:“走吧?!?lt;/br>
司徒慕道:“這是出去的路?”</br>
老嫗點點頭,見司徒慕目露疑惑,輕輕一笑,目露譏誚,“可是怕了?”</br>
司徒慕這個人一向軟硬不吃,更別說什么激將法了,除非他自己愿意上鉤,否則沒人能激將成功,但不知為何,見到這老嫗眼中的譏誚,他心里卻陡然升起一股悶氣,當(dāng)即道:“自然不是?!?lt;/br>
老嫗道:“既然不是,那便走吧?!?lt;/br>
司徒慕道:“還是晚輩走前面吧。”</br>
老嫗搖搖頭,“不必,你不知下面有什么,護好這小狐貍吧。”</br>
司徒慕便不吭聲了,只是緊緊跟著老嫗,一路盤旋向下,一直走進一片黑暗中。</br>
只是這黑暗對于他來說一點不礙事,見老嫗走的穩(wěn)當(dāng),知她也能看清。</br>
只是黑暗中總是容易隱藏很多危險,司徒慕自然而然打起警惕。</br>
老嫗卻道:“不用擔(dān)心,這里不會有危險。”</br>
司徒慕道:“嬤嬤,為什么你對這里這么熟悉?”</br>
老嫗沒說話,司徒慕想了想,又問:“可否告知晚輩嬤嬤的高姓大名?日后晚輩也好報答。”</br>
“嗤”的輕笑出聲,老嫗道:“我說了,我不是為你而來,也不必你報答?!闭f完老嫗停下腳步,“順著這條步道走,再走一個時辰就能出去了?!?lt;/br>
司徒慕驚訝道:“嬤嬤難道不和晚輩一起走嗎?”</br>
老嫗道:“我是為了那兩個老東西來的,自然不能走。”</br>
司徒慕?jīng)]想到老嫗竟然要單獨解決那上古神魔,忙道:“那我也留下助婆婆一臂之力?!?lt;/br>
老嫗道:“你懷里這小狐貍一日后就會十竅全開,那兩個老東西巴不得你留在這?!?lt;/br>
司徒慕一怔,老嫗揮揮手道:“出去后立刻帶她去尋雪山醫(yī)脈,無論用什么法子也要將她第十竅一定重新封住?!?lt;/br>
司徒慕立刻道:“好,晚輩知道了。”</br>
老嫗道:“那兩個老東西現(xiàn)在很虛弱,又沒了進補圣物,我不一定不是他們的對手,你快帶著小狐貍走,莫要再這礙事。”</br>
司徒慕到此刻才終于肯定這老嫗是為自己好,看著懷里的小狐貍,一時進退兩難。</br>
老嫗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我知你是個重情義的,只是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從來情義兩難全,你只需抓住最重要的。”</br>
司徒慕知道老嫗說的不錯,現(xiàn)在他的確不適合留下這里,且不說他要遵守對江疏影的承諾,就算在這,他也不能保證能一定護住小狐貍,不成為老嫗的拖累。</br>
只是想通歸想通,情感上確很艱難,和這老嫗相識不過幾個時辰,他卻有種莫名的親近感,那種情愫甚至比當(dāng)初和清凈和尚時更濃。雖然知道自己必須離開,可心里卻千般萬般不愿意。</br>
老嫗一雙眸子定定的瞧著他,司徒慕咬牙道:“晚輩知道了,嬤嬤…….嬤嬤一定保重。”</br>
老嫗笑起來,笑的意外溫婉,那雙眸子里滿是笑意,看的司徒慕心頭一怔。</br>
“好,老婆子一定保重自己,日后許能看到你成家立業(yè)子孫滿堂,到時老婆子也好去討杯酒吃?!?lt;/br>
司徒慕被打趣的臉色發(fā)紅,點點頭,“那就此說定了。”</br>
老嫗又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司徒慕看著她的背影,沒來由的眼角發(fā)澀,恨不得追過去,但想到懷里那個,終轉(zhuǎn)過身,快步朝前跑去。</br>
雖然四周皆是一片黑暗,但的確沒有危險,司徒慕一路狂奔,眼前終于慢慢亮堂了起來,等到?jīng)_進那片光亮之所,司徒慕嗅到了一股清新的草木氣息,正是蓮花峰頂。</br>
再看身后,那個光圈漸漸縮小了,司徒慕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慌亂,猛地吹了聲口哨,小方不負(fù)眾望如閃電般趕到,司徒慕將小狐貍往小方背上的布袋子里一塞,道:“躲好了,我很快就來?!?lt;/br>
說完這句,掉頭就跑,生怕來不及。</br>
小方完全呆立在原地,等它反應(yīng)過來,司徒慕早已經(jīng)折了回去,那道光圈也消失了。</br>
司徒慕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回奔去,耳邊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呼風(fēng)聲,心跳越來越快,司徒慕卻根本不敢停下,生怕晚了一刻就趕不及了。</br>
司徒慕也知道自己實在太過沖動,可卻克制不住心頭的惶恐。</br>
他很怕自己再也看不到那雙眸子。</br>
眼前漸亮,司徒慕赫然看到那個灰黑色的身影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司徒慕忍不住喊道:“嬤嬤。”</br>
那個略微佝僂的背影登時怔住了。</br>
司徒慕加緊幾步奔到老嫗的身旁,老嫗怔怔的瞧著他,仿若是見了鬼一般,瞪著眼睛問:“你……你你怎么的又回來了?!?lt;/br>
司徒慕道:“晚輩知道嬤嬤擔(dān)心小狐貍,現(xiàn)在小狐貍已經(jīng)安置好了,晚輩自然要來助嬤嬤一臂之力?!?lt;/br>
這話是事實,卻也不全是事實,只是那種情緒實在難以啟齒,總不能跟這顫巍巍的老嫗說自己舍不得那雙眸子吧,要被這老嫗知道了,恐怕第一次要殺的就變成自己了。</br>
老嫗看了他半晌,終于道:“好吧?!?lt;/br>
司徒慕面上一喜,心里也松了口氣,“那一神一魔現(xiàn)在何處?”</br>
老嫗道:“他們應(yīng)該知道我來了,都躲起來了。”</br>
這回輪到司徒慕瞪大眼睛,咂舌道:“嬤嬤竟然這般厲害?!?lt;/br>
老嫗倒也不謙虛,“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年了,若是當(dāng)年,豈能容他們躲藏?!?lt;/br>
司徒慕道:“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br>
老嫗幽幽道:“這無憂海雖然是那神魔都厭憎的地方,但卻是他們的家?!?lt;/br>
司徒慕道:“您的意思是我們要毀了這個家?”</br>
老嫗微微一笑,“你來了也好,省的我動手?!?lt;/br>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出了裂縫,司徒慕看著四周空茫茫一片,心里有點發(fā)怵,“嬤嬤,這里太大了,估計有點難?!?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