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慕轉過身，一把抱住方小蝶，將頭埋在她脖頸里，他覺得好累。</br>
“對不起。”司徒慕低聲說。</br>
方小蝶輕輕拍司徒慕的背脊，“你已經盡力了。”</br>
司徒慕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抱住方小蝶，方小蝶醒來時，身在結界之外，那結界太強，她們根本進不來，只能焦急的在外等候。</br>
分隔太久，她看到自己的肉身，竟然有一絲陌生感，她昏迷前以為司徒慕真的要遵循契約，她很生氣很難過，可現在她的心卻一直在疼，天道是怎樣的對手，她比誰都知道，可現在她的丈夫丟下她在里面對抗他，有時候她反而希望司徒慕能膽小些能軟弱些，她不敢想象沒有他的世間是什么樣的，三千紅塵，萬里繁華，沒有了他，還有什么意義。</br>
當天道破界而出，她感覺整顆心都碎了，結界撤去后，她跌跌撞撞就跑了進來，她從未跑的這樣努力，也從未跑的這樣慢過。</br>
當看到司徒慕坐在地上時，她很想大哭一場，她努力吸鼻子，用力揉眼眶，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默默走到他身旁。</br>
看到司徒慕的眼神，原來那片繁星沉入了海底，只剩下一片死灰，看到他面前的殘劍，方小蝶心疼的無以復加，她知道浮屠劍對司徒慕意味著什么，她能做的也只是給他一個擁抱給他一個肩膀。</br>
兩人相互依偎，直到一聲凄厲的喊聲：“師傅。”</br>
兩人一驚，稍稍分開，側頭看去，就看到不遠處無垢跪在清凈和尚面前，清凈和尚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放在膝上，除了臉色煞白，面容平和的就像入定了一般。</br>
司徒慕捂住心口，一口鮮血吐在殘劍上，方小蝶慌忙扶住他。</br>
司徒慕倚著方小蝶站起身，兩人走到無垢旁邊，司徒慕慢慢跪下，方小蝶也隨著他跪了下來。</br>
清凈和尚耗盡自己的力量，圓寂了。</br>
無垢嚎啕大哭，哭的痛心徹肺，清凈和尚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父親，他的祖父。</br>
姜夕顏陪著司徒瑤也走了過來，司徒瑤眼眶通紅，看到清凈和尚，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再看到倒在地上的楚瀟然，豆大的眼淚一滴滴落下。</br>
她小跑到楚瀟然面前，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將楚瀟然抱在懷中，哭道：“娘，娘……”</br>
喊了兩聲后，司徒瑤雙眼一翻，就倒了下去，姜夕顏慌忙扶住她，司徒瑤悲傷過度，昏死過去。</br>
姜夕顏看著這一切，恍然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當她聽到司徒慕告訴她楚瀟然可能被天道附身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br>
那樣一個溫柔賢惠識大體深明大義的女人，和天道怎么會沾上關系。不過因為這樣，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br>
司徒仁信的心魔，妖族一次次準確無誤的進攻，只有親近的人才會對他們的行動了若指掌。</br>
司徒慕懷疑了很多人，最后才懷疑到楚瀟然，司徒慕把楚瀟然當作母親一樣敬重，懷疑自己的親人，是最艱難的事，他和方小蝶做了很艱難的選擇，才決定用自身來試探，沒想到事實果然如他們所料。</br>
楚瀟然死了，清凈和尚也圓寂了，天道還是跑了，四周一片狼藉，姜夕顏的心冷的像在冰窖里。</br>
“夕顏，你怎么樣？”</br>
姜夕顏抬頭就看到姜葵，姜葵蹲下身，姜夕顏道：“我沒事。”</br>
姜葵也隱約知道發生了什么，他看了看楚瀟然，又看向清凈和尚，“武后已經派兵來了，這條街的人都被圈禁了起來。”</br>
整個監正府毀于一旦，因著清凈和尚結的佛印，京城才幸免于難，武后也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立即派重兵將監正府所處的整條街都封了起來，而且領頭的就是司徒逸。</br>
姜夕顏笑了笑，武后的動作還真是快。</br>
廢墟上，昏死的昏死，下跪的下跪，司徒逸踏著瓦礫獨自走了過來。</br>
他臉上帶著震驚和驚恐，他走到姜夕顏身旁，木木的問：“姜姐姐，我娘怎么了？我姐怎么了？”</br>
姜夕顏沒說話，司徒逸蹲下身，將楚瀟然攬在懷中，楚瀟然的尸身早已冰冷，司徒逸摸到一手的鮮血，從震驚到悲傷，全部化成一聲怒吼。</br>
他雙眼通紅的問姜夕顏，“是誰？是誰殺了我娘？”</br>
姜夕顏冷冷道：“你娘親早就不是你娘親了，她被天道附身，你父親的心魔就是她引出的。”</br>
司徒逸跌坐在地，怒道：“你胡說。”</br>
姜夕顏道：“你若不信，等我們將你父親找回來一問便知。”</br>
司徒逸仔細看楚瀟然身上的傷勢，眼角又掃到那兩截殘劍，放下楚瀟然就沖到司徒慕面前，一拳打在司徒慕臉上，司徒慕直接被打倒在地。</br>
方小蝶忙去扶司徒慕，司徒慕對她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br>
“你……是你殺了我娘。”司徒逸的臉都扭曲了。</br>
無垢擋在司徒慕和方小蝶面前，無垢雙眼哭的通紅，臉色陰郁到極點，他厲聲道：“我哥殺的是天道，不過你母親。”</br>
司徒逸道：“胡說八道，我娘是什么樣我會不知道？”</br>
司徒慕喘了口氣，示意無垢退下，直面司徒逸，沉聲道：“或許以前真的是嬸嬸，但從你離開后，嬸嬸就被天道附身了。”</br>
頓了頓，繼續道：“我已經知道叔叔的下落，會盡快將叔叔接回來，到時自會真相大白。”</br>
司徒逸還是不能相信，他只是想實現自己的抱負，他只是不想一輩子都屈居人下，他只是想證明自己并不比司徒慕差，怎么一轉身，竟就成了永別。</br>
司徒逸跌跌撞撞的轉身，跪在楚瀟然面前，嚎啕大哭，哭的像個孩子。</br>
司徒慕對姜夕顏道：“夕顏，將瑤瑤帶去你那吧。”</br>
姜夕顏點點頭，和姜葵一起架起司徒瑤，先行離開。</br>
司徒慕又對無垢道：“無垢，大師的肉身該如何處理？”</br>
方小蝶上前，食指輕點清凈和尚額間，輕輕嘆了口氣，當年神魔大戰，兩處殘魂尋到一處肉身，清凈和尚一身兩魂，兩個殘魂融合為一體，雖然瞞過天道，但魂魄卻不能與以往相比，雖然修習佛法用來固本，但終不能和往日相比。</br>
這一戰，他拼盡全力護住了那些凡人的性命，好不容易融合的魂魄卻也分崩離析，再也不復存在，是真正的魂飛魄散。</br>
無垢盯著方小蝶，見到方小蝶的臉色，心中最后一絲希望也滅了，他紅著眼道：“師父說過，若他走了，就將其火化。”</br>
一般得道高僧死后都是坐缸，但清凈和尚不是一般的和尚，既然是他的遺愿，他們自當遵從。</br>
司徒慕道：“好，就這么辦吧。”</br>
司徒慕和方小蝶又走到司徒逸身旁，司徒逸狠狠瞪了眼司徒慕，抱起楚瀟然的尸身就走，司徒慕想去攔，被方小蝶攔住，方小蝶道：“讓他去吧，那是他娘親。”</br>
司徒慕剛要說話，方小蝶臉色忽然變了，司徒慕額間出現一點黑色。</br>
這是毀約之后天譴臨身的標記。</br>
司徒慕道：“怎么了？”</br>
方小蝶伸手輕拂司徒慕額間，那黑點消失不見，方小蝶就勢撥了撥司徒慕的亂發，“沒事，你頭發亂了。”</br>
司徒慕握住方小蝶的手，方小蝶道：“你傷的很重，我們也先去姜姐姐那吧。”</br>
司徒慕點點頭，脫下外袍，將斷劍裹住，“我們走吧。”</br>
方小蝶扶住司徒慕，司徒慕的傷雖重卻不致命，但這天譴卻是致命的。</br>
天譴不同于天劫，天譴臨身，根本無法替代，只能當事人一人承擔。是司徒慕毀約在先，天譴降在他身上本就是意料中事。但方小蝶卻不能坐視不管，他是她的丈夫，神魔契約也是為了她才會訂下。</br>
司徒慕喚來小方，和無垢合力抬起清凈和尚，小方馱著清凈和尚，司徒慕牽著馬韁，三人行走在空蕩蕩的大街，心也一樣空蕩蕩的，這條街內外，里三層外三層重兵把守，但只要司徒慕他們經過，所有士兵都自動讓道。</br>
直到吳昊出現在他們面前，吳昊走到司徒慕身邊，拉住馬韁，低聲道：“武后需要你給一個解釋。”</br>
司徒慕冷冷道：“請回稟你們主子，若是相信就合作，不相信，一拍兩散。”</br>
吳昊微微一怔，沒想到司徒慕竟然這樣囂張，一時不知該怎么回。</br>
司徒慕扯回馬韁，驅動小方就要離開，吳昊身形一閃擋在司徒慕面前，道：“此時風口浪尖上，還請暫時就在這里休息，等事情平復一些再離開。”</br>
司徒慕想了想，問：“姜夕顏和司徒瑤呢？”</br>
吳昊道：“她們也在這里。”</br>
司徒慕道：“帶我們去。”</br>
吳昊比了個請的手勢，將三人引到旁邊一棟民宅院落，看到姜葵，司徒慕的疑慮就放下了。</br>
吳昊也想跟他們一起進去，卻被司徒慕攔住，司徒慕道：“不方便請閣下進去，不好意思。”</br>
吳昊想去看看司徒瑤，可他也知道司徒瑤不想見他，最終還是道：“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