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大會時間定在明日午時,大會地點改在了梁州,畢竟現在監正府外還有士兵把守,若是所有玄門聚集在一起太過危險。</br>
梁州離京都有兩百里之遙,對于玄門中人來說這點距離并不算什么,但請柬中并沒有寫具體位置。</br>
司徒慕看了請柬就明白了,范起他們也在防備著自己,畢竟現在他和朝廷的關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br>
司徒慕對司徒瑤道:“這次大會,你也去。”</br>
司徒瑤有些吃驚,司徒慕取出門主令牌遞給她,道:“以后,御靈門就靠你了。”</br>
司徒慕并不是想推卸責任,只是現在他是神啟者,不適合再當御靈門的執事者,司徒瑤也明白這點,以前雖然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司徒瑤一直覺得只是暫時代勞,司徒家終究還是要靠司徒慕。而司徒慕也一直沒有將這擔子真正交托給司徒瑤,他不希望司徒瑤的一生都被家族捆綁。</br>
司徒瑤接過令牌,粲然一笑,“大哥只管放心。”</br>
司徒慕道:“委屈你了,若是有可能,我一定重新將這擔子擔下來。”</br>
司徒瑤笑了笑,一臉無所謂道:“沒事,反正我也不準備嫁人。”</br>
司徒慕柔聲道:“你的人生才剛開始,不要因為一次失敗就說消極的話,緣分的事,又有誰能說清呢。”</br>
司徒瑤想起吳昊,心中有些黯然,但還是道:“大哥說的不錯。”</br>
司徒慕又聯系姜夕顏和莫言,兩人也都收到了請柬,這次因事關重大,莫言的父親莫臨也會參加。</br>
當天晚上,司徒慕準備進宮,便對方小蝶說了情況,方小蝶道:“早去早回。”</br>
司徒慕在她面頰上吻了吻,這才出了房門。</br>
卻沒想到一出房門,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清凈和尚。</br>
清凈和尚本來住在姜夕顏那,卻忽然來了監正府,以他的修為自然不會被發現,但司徒慕知道他此來肯定有要事。</br>
快步走到清凈和尚身邊,“大師來找我的?”</br>
清凈和尚道:“清風朗月,老和尚沒有佳人相伴,卻想起一見陳年往事,或許對你有所助益。”</br>
司徒慕笑道:“大師請說。”</br>
清凈和尚示意出去再說,兩人又走遠了一些,清凈和尚才從懷中拿出一個五彩線球。這線球一看就很久了。</br>
司徒慕疑惑道:“這是什么?”</br>
清凈和尚微有些尷尬道:“老和尚知道你與武后聯合一事,但星心狐生性最是多疑,就算是骨肉至親也不會相信,你將這線球交給她,或許她能對你放心幾分。”</br>
司徒慕接過線球,狐疑道:“你認識她?”</br>
清凈和尚神情更加局促,清凈和尚一直清風朗月,司徒慕從未見過他這種神情,加上他這漏夜前來,頓時覺得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br>
司徒慕追問:“你認識星心狐?”</br>
清凈和尚很不自然的咳嗽兩聲,終于道:“它曾在我身邊呆了上千年。”</br>
司徒慕頓時明白,這線球竟曾是星心狐的玩具,對于一個上古神邸來說,上千年的時光委實不過彈指一揮間,但清凈和尚到此刻還保留著它留下的東西,實在可以好好深入琢磨琢磨。</br>
清凈和尚顯然也怕司徒慕追問,丟下一句:“若是她不要就還給我,千萬不要告訴她我的消息。”就消失在黑夜之中。</br>
捧著那個線球,司徒慕在黑夜中風中凌亂百感交集。</br>
越了解上古秘辛就越覺得,這些神啊魔啊妖啊都什么跟什么啊,論心計實在不必過凡人。</br>
司徒慕揣著滿腹心事進了宮,來到貞觀殿外,這次大殿外依舊沒有士兵把守,不同的是,殿內燈火通明,而林陸已在外等候,見到司徒慕,微微頷首,頗為恭敬道:“林陸見過神啟者。”</br>
司徒慕瞧他神情,竟是真的認為自己是神啟者,斷定武后并沒有將他們合作的事告訴林陸,都說武后猜忌心重,沒想到竟連林陸也不是完全放心,推人及己,武后對自己又能有幾分信任呢。</br>
司徒慕道:“林前輩不必客氣。”</br>
林陸道:“林某畢竟出自玄門,一身所學也皆來自玄門,對神啟者始終敬畏。”</br>
司徒慕道:“林前輩所言不錯,同宗同源終究是不可磨滅的事實。”</br>
司徒慕心知林陸這樣的人,是斷不會說廢話的,此番話大有向他示好之意,轉念一想,何人不是如此,聰明人從不將事做絕將話說絕。</br>
林陸道:“天后已在殿中等候,請吧。”</br>
司徒慕對林陸拱拱手,走進大殿中,這一次,武后甚至溫酒已待。</br>
司徒慕不喜歡她殿內的層層帷幔,遮擋視線又牽連不清,但他知道武后喜歡,這帷幔就像她的偽裝,一層層遮住太多血腥和秘密,不給任何人看到她的本心。</br>
司徒慕走到光線聚集之處,武后就端坐在席上,面前的幾上放著四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壺已經溫好的酒。</br>
武后道:“請坐。”</br>
司徒慕就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武后舉起酒杯,“恭喜你。”</br>
司徒慕給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上酒,武后之所以恭喜他,是因為他是冒充的,若是他是真的神啟者,武后第一個要對付的是妖主還是他還不一定。</br>
兩人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司徒慕道:“天后這樣大張旗鼓派重兵保護,不怕妖主知道?”</br>
武后笑道:“本宮不懼怕任何妖魔鬼怪。”</br>
司徒慕嘆道:“你是天命所派,就算是妖主也不敢動你,否則這天譴夠他喝一壺。”</br>
武后狡黠道:“天譴就算要不了他的性命也會讓他身受重傷,到時你若出手,他絕不會是你的對手,妖族和魔族一樣,都早已沒落,妖族沒了妖主,就如同人間沒有太陽,勢必重新沉沒下去。”</br>
司徒慕撫掌笑道:“天后的算盤果然打的精妙,所以天后此舉是故意刺激妖主?”</br>
武后又給自己斟了杯酒,“不夠,遠遠不夠。”</br>
“妖主被乾坤鎮圖封印了五百年,無比珍惜能重見天日的機會,不會輕易上當,所以還需要尊夫人相助,才能讓他大失常性。”</br>
司徒慕瞇起眼,“這就是你的計劃?”</br>
武后道:“本宮以身作餌,難道你還不滿意?”</br>
司徒慕低聲道:“為什么?”</br>
武后傾身向他,緩緩道:“因為他失去了利用價值,這樣強大的敵人會令本宮寢食難安。”</br>
司徒慕忍不住笑起來,這樣誠實的對手實在難尋。他忽然不合時宜的想起關于武后的一些傳聞,以前他總覺得虎毒不食子,或許那些傳聞是對手故意抹黑她,但現在看來或許是真的。</br>
司徒慕卻不知道,接下來幾年發生的事,會將他現在的想法變成肯定,這位武后雖然投胎成人,但卻是自帶殺伐屠戮。</br>
司徒慕道:“不錯,天后倒是果決。”</br>
武后道:“到了本宮這個位子,已經不能再走錯一步,有時寧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br>
司徒慕站起身,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退了回去,從袖中取出線球,丟到武后面前。</br>
他仔細觀察武后的表情,武后起先是驚愕,很快就變成了茫然,最后竟然有一絲的驚喜和患得患失。</br>
不管武后是什么表情,她的目光始終膠織在線球上。</br>
武后小心翼翼捧起那個線球,“這是誰給你的?”</br>
司徒慕反而疑惑起來,按理說投胎轉世之后星心狐的前世記憶會被消除,除了他妻子這樣逆天的存在。</br>
司徒慕問:“你還記得多少?”</br>
武后依舊看著那個線球,“只覺得這線球很熟悉,好像對本宮很重要。”</br>
直到很久以后,司徒慕才明白武后現在的感受,記憶會消失,但愛情會留下。</br>
司徒慕道:“這是一個人托我交給天后的。”</br>
武后急問:“是誰?”</br>
司徒慕道:“很抱歉,我不能告訴天后。”</br>
武后的表情一下變得猙獰,隱隱顯露獸像,武后霍的站起身,“本宮命令你告訴我。”</br>
司徒慕冷笑:“若草民寧死不說呢,天后是要對草民用刑嗎?”</br>
武后怒視司徒慕,最后還是擺下陣后,頹然坐下,“你走吧。”</br>
司徒慕對武后拱拱手,“草民告退。”</br>
武后道:“勿忘正事。”</br>
司徒慕道:“天后請放心。”說完不再停留轉身就走。</br>
等司徒慕走后,武后才重新將目光放在那枚小小的線球上,這一生,她從未有過這種感受,只是一件不知從何處得到的破舊玩意,竟然牽動了她的心。</br>
她沉迷在其中,連林陸在她面前站了許久也未發覺。</br>
等到發覺時,發現已近天明。</br>
武后終究是年紀大了,一夜未眠,有些疲憊道:“林陸,你認得這東西嗎?”</br>
林陸道:“若是屬下沒看錯,這應該是用來逗貓的。”</br>
武后對自己的前身有了解,她嗤笑道:“逗貓的玩意?”</br>
林陸道:“是的。”</br>
武后用力握了握線球,終于將線球遞給林陸,“將它燒了吧。”</br>
林陸一怔,還是接了過來。</br>
武后撇過頭,“退下吧。”</br>
林陸應下,身形一閃,就沒了蹤影。</br>
武后望著空空的手,一顆心也仿佛空蕩蕩的沒了著落,但她沒有喚回林陸,這些能牽動她情緒的東西,就是她的軟肋,她不需要也不能有軟肋。</br>
毀了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