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看了眼司徒慕，淡淡道：“本宮的功過，自有青史評論，目前還有很多事要做，本宮絕不會求死。”頓了頓，繼續道：“你身世不凡，可說是天之子，本宮只有生擒你之意，并沒有殺你之心，你叔叔的事并不是本宮的意思，本宮的命令。”</br>
司徒慕冷笑道：“難道這圣靈門的背后主使不是武后？難道乾坤鎮圖不在武后手中？”</br>
武后道：“圣靈門的確是本宮創立，但發展至今，這其中也有些事是本宮不能知曉的。而你說的乾坤鎮圖，的確在本宮手中。”</br>
司徒慕問：“我叔叔和我堂弟現在究竟在何處？”</br>
武后道：“本宮從未囚禁你叔叔，你叔叔自己走了，而他的心魔則愿意為本宮所用。”</br>
司徒慕忽然想起，從方才第一場比斗開始，就沒有再見到那心魔，他竟悄無聲息的離開了。</br>
司徒慕道：“我叔叔絕不會拋下妻兒和家族離開。”司徒慕雖不能算了解自家叔叔，但卻很肯定這一點，他叔叔絕不會拋下他們獨自離開。</br>
武后有些不滿道：“本宮沒有必要騙你，本宮一直求才若渴，但也絕不會勉強，至于你的堂弟，他自愿為本宮效力，自身也有能力，本宮斷沒有讓他離開的道理。”</br>
司徒慕看著武后，一時間不知道該相信她的話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最終，他選擇相信她的話，世事無常，那些曾經以為不會變的都變了，有些甚至變的面目全非，他又怎么能那么篤定呢。</br>
司徒慕冷笑道：“武后的野心果然大，連玄門之事也要插手。”</br>
武后斜覷了司徒慕一眼，冷冷回道：“你可知這十數年來暗殺我的玄門中人有多少？”</br>
司徒問天和司徒仁信雖然在朝廷為官，但玄門中人擁護李家嫉恨武后的大有人在，所以暗殺之事從未斷過，司徒慕也聽說過。</br>
武后道：“本宮若不是天命所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本宮創立圣靈門，也不過是鏟除異己，對于玄門中恪守本分者并不干涉，本宮要創立萬世基業，不容有一點意外。”</br>
武后站起身，似乎絲毫不在乎一直懸在頸上的利劍，她繼續道：“本宮想收你為己用，并沒有殺你之心，要殺你的是妖族和你玄門中人。”</br>
司徒慕知道武后沒有說謊，當年就連他祖父司徒問天都不得不屈從于朝廷的威勢，武后若真有心殺他，他能不能活下來的確是個大問題。而且照這樣看來，他們假托司徒仁信重病的說辭武后早就知道了，但卻一直沒有揭露，甚至默許，雖然其心思不純，但也的確是護了他們一家，否則單就這欺君之罪就已夠誅殺滿門了。</br>
沉默片刻，司徒慕道：“我們在這人間道上，勞碌匆匆數十年光景，在人間道外看來，不過是鏡花水月，就算是天界諸仙，看我們這凡塵，也是虛幻不真，人生逆旅中一場游戲，只是天界諸神，到頭來同樣也是虛幻不真，也有他們的盡時，也只不過是另一場游戲，恩也好，仇也好，情也好，恨也好，一切盡頭時，便不再是真實的。”他的祖父司徒問天和莫言都說過，武后是星心狐轉世，為了就是亂了李唐江山，所以殺戮極重，他雖也不算有什么慈悲之心，但這殺戮能少一分總是好的。</br>
武后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司徒慕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表情更加和緩，道：“沒想到你這少年郎竟有如此的見識。”</br>
司徒慕自嘲道：“在生死之間徘徊數次，再沒點見識豈不是辜負那些處心積慮要殺我的人了。”</br>
武后微微一笑，沉吟道：“鏡中的花雖然不真實，但既然映照在鏡中，便也得像真的花兒一樣燦爛盛放，在這虛幻的空間留下一個好影像。”</br>
司徒慕收起浮屠劍，認真道：“現在我已經沒有殺你的意思了，我相信至始至終你也沒有殺我的意思，世間傳言武后殘忍好殺，但卻勤政愛民，生有慧根，今日一聚，傳言果真不虛，若是武后可放下執著，拋開這些凡俗，寄情山水之中，或許能達到另一種境界。”</br>
武后看向司徒慕，一雙鳳眼中再無凌厲之色，唯留下平和，“你的好意本宮明白，本宮雖也參透萬事皆幻的真象，不過本宮辛苦經營得來的一切，即使是鏡中花也好，這花也必定要它嬌美不凋謝，即使是水中月也好，這月也必常圓不缺，莫說本宮不能丟下這江山百姓不顧，就說本宮這騎上虎背的過程中殺了多少人，一旦離開，相信還沒有到你所說的遨游山水，便已經死無葬身之所了，本宮不是不想放下這個包袱，只是丟不得。”</br>
司徒慕道：“你執著迷戀的是人間的權勢名利，既然如此，你就去做好了，而我也有我執著之事。其實你總算是把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老百姓總算粗略的有個安定，以殺戮換來天下大定，是非功過，千秋自有定論。你好自為之，不要叫你這鏡中花凋謝的太難看了。</br>
武后道：“那你且看好了，本宮定要讓這太平盛世長長久久的存在下去。”</br>
司徒慕唇角微揚，“很多事情，做的時候認真，看的時候就不必太認真了。”</br>
武后又是一笑，走到床榻邊，拿起一個絲綢包好的卷軸，遞給司徒慕，“你要的東西。”</br>
司徒慕有些遲疑，但還是接了過來，拆開一看，一眼就看出這的確是乾坤鎮圖。</br>
武后道：“本宮要這乾坤鎮圖已然無用，現在它在你們手中的作用比在本公司手中大。”</br>
司徒慕恍然，一切都在武氏的掌握之中，這乾坤鎮圖現在已經是一個燙手山芋，武氏巴不得將乾坤鎮圖還回去。妖族被乾坤鎮圖困了許久，尤其是妖主思慕勢必要毀掉乾坤鎮圖才能安心。</br>
司徒慕收起乾坤鎮圖，涼涼道：“皆言帝王心術難測，武后將這制衡之術用的當真是出神入化。”</br>
武后也不否認，只是道：“從來就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br>
司徒慕道：“不錯，既然如此，司徒慕就此告退。”</br>
武后道：“雖山高路遠，但本宮是天定之主，你又是上天選定之人，相信我們終會再見。”</br>
司徒慕道：“下次再見，但愿非敵。”武后這樣的人，他是真的不愿與她為敵。</br>
武后鳳眼瞇起，“或許。”</br>
司徒慕對武后拱拱手，頭也不回的離開貞觀殿。</br>
走出大殿，對方只余下青龍一人，司徒慕將乾坤鎮圖交給姜葵，姜葵道：“我們走。”</br>
無垢抱著姜夕顏走到司徒慕面前，低聲問：“哥，沒事吧。”</br>
司徒慕搖了搖頭，道：“先回去。”</br>
剛要離開，就聽到林陸的聲音，“司徒慕，請留步。”</br>
司徒慕轉過身，其他人也都停了下來，司徒慕道：“你們先行，我隨后就到。”</br>
姜葵點點頭，帶著無垢和姜夕顏先離開，司徒慕轉過身，問：“前輩可是想問林若南？”</br>
林陸道：“林某身陷漩渦之中，深知此生非死不能解脫，只希望女兒不要被卷進其中。”</br>
司徒慕道：“江門主很護林姑娘，一定能護林姑娘周全。”</br>
林陸道：“我希望你也可以護她。”</br>
司徒慕道：“林姑娘是在下朋友，若有危險，在下絕不會袖手旁觀。”</br>
林陸道：“好，那便好。”</br>
司徒慕道：“在下也有一事要詢問林前輩。”</br>
林陸道：“你是想問火鳳凰之事？”</br>
司徒慕點點頭，林陸道：“很抱歉，對于這事我并不知情，但我可以告訴你，這火鳳凰并不是朱雀能煉成的。”</br>
司徒慕道：“是別人送給她的？”</br>
林陸道：“這其中緣由我便不知了。”</br>
司徒慕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辭了。”</br>
林陸道：“告辭。”</br>
司徒慕回到姜家別苑，姜葵和無垢都在姜夕顏的閨房中，姜夕顏昏迷不醒，臉上忽青忽白，這是魂魄不穩的征兆。</br>
司徒慕一連又布下兩道鎮魂符，直到她魂魄暫安，才道：“瑤兒很快就會回來，這鎮魂符應該能拖到那時。”他回來時已用心血相召，小方受到召喚已在回來途中。</br>
姜葵看了看姜夕顏，轉向司徒慕，道：“司徒慕，你可看出那火鳳凰的門道來了？”</br>
司徒慕沉默下來，他怎么可能沒看出來。</br>
姜葵道：“怎么？是沒看出還是不敢說？”</br>
司徒慕這才道：“若晚輩看的不錯，該是御靈之術。”</br>
姜葵眼中精光一閃，“不錯，正是你家失傳已久的御靈之術。”</br>
都說御靈術失傳已久，就連祖父也是這樣跟他說，但現在御靈之術就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先前也懷疑過，但最終只想到這個可能。</br>
看到火鳳凰時，他內心的震撼簡直無法形容，雖然他跟所有御靈門人一樣都在收集靈魄，但卻根本不知該如何運用。現在他知道，御靈之術其實根本沒有失傳。</br>
司徒慕想起共工，共工曾說他懂御靈之術，看來這次回去要好好問問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