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一天,東宮張燈結彩,以待中秋佳節到來。</br> 木云枝早早的就準備好了兩個大紅色燈籠,搬著梯子親自掛在了臥房的房梁上。紅色燈籠邊,是搖晃得清脆聲響的瓷片風鈴。</br> 木云枝站在梯子上,伸手輕輕扯了下風鈴。風鈴相撞的清脆聲更大了些。她笑了下。</br> 梯子底下,青蘿扶著梯子,仰著腦袋、皺著眉,兩眼擔憂的望著木云枝:“太子妃呀,掛好了就下來吧,別在上面玩兒了,不安全。”</br> 木云枝低頭看了青蘿一眼,見她確實擔心,便很配合的下去了。</br> 青蘿這才松了口氣。</br> 木云枝笑道:“就這么點高,就算是真摔下來都摔不斷腿,你擔心什么?”</br> “……”青蘿無奈:“太子妃啊,您要是真摔下來了,您可能沒事,但是我可能就要完了。”</br> 木云枝愣了下,笑出了聲,而后抬手在她腦袋上輕拍了下:“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br> 木云枝走進屋子。</br> 青蘿吩咐宮人們將梯子撤走后,連忙跟了過去。</br> 房間里,木云枝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著。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問:“對了,青蘿,明日是中秋,我和殿下是不是得進宮去見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br> “是的,”青蘿點頭:“按我們昭國的禮儀,中秋佳節,您和太子殿下早膳后便要去皇宮給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請安,在皇宮用了午膳,得到他們允許后方可離開。之后您和太子殿下便可以回木府了,用晚膳、以及在木府過夜都是可以的。”</br> 木云枝點了點頭,那明日一天的事倒是安排的滿滿當當的。不過,她記得晚上京城還有有中秋會吧?到時候肯定很熱鬧!</br> 她笑著朝青蘿挑了下眉。</br> 青蘿會意,笑了下,又說:“明日晚間,京城會舉辦中秋會,京城中人,不論少兒老小,都可以參加。除去年下春節,和七夕花燈節,中秋會可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候。”</br> 木云枝雙手捧著臉,眼睛笑著彎彎的。到時候喊殿下陪她一起去,京城熱鬧時節,肯定好玩兒~</br> 傍晚時分,秦驍從皇宮回到東宮,便徑直朝內院的臥房那邊過去。</br> 木云枝正在院中練劍,一邊等著秦驍回來一道用晚膳。</br> 秦驍過去時,木云枝正完成了一套劍招,干脆利落,并無半分拖泥帶水。她手腳都綁著負重的沙袋,可現在的她已然習慣了這種程度,練起來雖不如二哥、三哥那般自在,但好歹可以流暢利落的完成一整套劍招而不拉垮。</br> 這對木云枝自己來說,是個不小的進步。</br> 結束后,她抬起衣袖擦了擦汗,活動身體時眼睛一瞥,便瞧見了站在她身后不遠處望著這邊的秦驍。</br> 木云枝一愣,繼而露出笑容,驚喜著朝他跑了過去:“殿下,你回來啦!”</br> 秦驍點頭:“嗯,回來了。”</br> 她額頭上汗還在冒出,順著白皙的皮膚往下滑落。</br> 他抬起手,用衣袖替她小心翼翼擦拭著。這般天氣,她還堅持每日練劍,倒也是難得。</br> 木云枝笑吟吟望著他,心中愉悅浮起。</br> 兩人一同回房間,進門時,秦驍看見了懸掛在臥房前的兩個大紅色燈籠。此時,在紅色燈籠皮的映照下,正亮著紅色的燭光。</br> 他挑了下眉,眼中有些許詫異浮現。</br> 進房后,秦驍剛坐下,木云枝便開口:“殿下,明日晚間京城舉辦的中秋會,你陪我一起去玩會兒好不好?”</br> 秦驍點頭:“好。”</br> 木云枝愣了下,而后笑道:“殿下,你都不考慮一下的嗎?”</br> “這個有什么好考慮的,你想去玩兒,我陪你去便是。中秋佳節,本就是要陪重要的人一起度過,不是么?”</br> 木云枝笑了起來:“殿下說的對。那就這么愉快的決定啦!”</br> “嗯。”</br> 中秋當日,木云枝起了個大早,照舊是晨起練劍,秦驍也起了,按木云枝先前教他的劍法在自己琢磨。</br> 早膳后,兩人沐浴更衣后,紛紛換了身新衣裳,便準備去皇宮去給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請安了。跟著一同前去的,還有司徒淺汐與二皇子秦榭。</br> 秦榭養在皇后那邊十多年,自然得去請安。司徒淺汐今年中秋尚未回江南,京城中她最親的人便是皇后娘娘,理應該去。</br> 四人同坐一輛馬車進宮。</br> 大抵是彼此間還未熟悉,剛進去時,馬車內莫名安靜,連一貫話癆的秦榭也都閉口不言,只一手輕輕搖著手中的扇子,一手稍稍嫌棄窗簾,眼神避開似的瞥向馬車外。</br> 司徒淺汐坐在木云枝身側,亦有些拘謹。她平常時候在秦驍面前便是中規中矩的,在秦榭面前更是恭恭敬敬,雖和木云枝關系較好,卻也不敢這個時候開口說些什么。</br> 秦驍一臉淡然,仿佛早已習慣這種氛圍。木云枝坐在他對面,眼神看向他,他也正好瞥向她。</br> 她朝他使勁眨了眨眼睛,秦驍挑了下眉,跟著眨了下眼睛。</br> 木云枝愣了下,小小搖了下頭,然后又眨眼睛。</br> 秦驍注視著她的表情,頓了會兒,明白過來她是什么意思了。車里太安靜了,讓他找個話題來緩解一下。</br> 但秦驍覺得沒必要,畢竟秦榭的話匣子一旦打開了,想要合上,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很吵,很吵很吵!</br> 于是秦驍笑了下,搖頭。</br> 木云枝挑了下眉,眼中浮現出些許笑意來。</br> 秦榭瞥了眼,看見了他們兩個擠眉弄眼的樣子,心下忍不住嘆了口氣,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兩個人,平時膩膩歪歪也就罷了,怎么出門還這樣?</br> 他偏著腦袋看向馬車外,成親這么好么?要不……自己也娶個媳婦試試?</br> 馬車進了皇宮,一路往里間去。</br> 鸞鳳宮前,是早就等著那里的金瑤,以及多個姿態恭敬等著他們到來的宮人。</br> 馬車停下。</br> 秦驍和秦榭先下,而后一人一邊,右邊是牽著木云枝下來的秦驍,左邊是扶著司徒淺汐下來的秦榭。</br> 金瑤行禮:“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二殿下和司徒姑娘。陛下和娘娘已在殿內等候,請隨我前往。”</br> 秦驍點頭:“嗯。”</br> 四人倆倆往里進去。</br> 而在鸞鳳宮不遠處的拐角,有個太監宮人打扮的人鬼鬼祟祟朝他們那邊看了幾眼。待他們都進去后,他才收回目光,急急忙忙的朝另一個方向跑去。</br> 儲秀宮中。</br> 方才在鸞鳳宮前盯著的宮人小心翼翼走進內殿,尹貴妃正拿著一把剪刀修理著殿內的幾盆綠植。手邊的桌子上有一大堆的綠葉,分明長得很好,卻被她毫不留情的剪了下來。</br> 在她身后椅子上坐著的,是越淑妃,正喝著茶,面色淡然。</br> 尹貴妃淡淡開口:“太子和太子妃已經到鸞鳳宮了?”</br> “是的,”宮人低著頭,恭恭敬敬回答:“二殿下和那個司徒淺汐也跟著一起來了。”</br> 尹貴妃忽的笑了一聲:“倒是有點意思,秦榭往年都不在京城,不知今年刮得是哪里的風,居然把他吹回來了。還有那個江南來的司徒淺汐,今年在經常待的時日是不是太久了些?中秋了,竟還沒回去。”</br> 越淑妃道:“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br> “哼,”尹貴妃冷笑一聲:“是有事情耽擱了?還是不愿意回去了?本宮可聽說,她最近和木家那位二少爺走的很近。”</br> 越淑妃愣了下,手中杯盞輕輕放下:“貴妃娘娘的意思是……”</br> “木家出了個太子妃,已經在本宮意料之外,若是皇后的外甥女再嫁給了木家二少爺,那么手握重兵的木府,不就等同于是握在太子手上了么?”</br> “……”</br> “想辦法讓她離開京城,或者……”尹貴妃眼中笑意閃現:“再也不能出現在京城。”</br> 越淑妃抿著唇,心中頓時緊張了些許。尹貴妃的意思是,要除掉司徒淺汐?即便她沒有什么“郡主”之類的封號,可那畢竟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啊!</br> 這個女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br> 尹貴妃轉頭看她。</br> 越淑妃一愣,瞬間將自己眼中露出的情緒給收斂了回去。她連忙笑了笑:“貴妃娘娘說的有道理。”</br> “我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尹貴妃面帶微笑的伸出手,將旁邊的一束牡丹花,直接連根拔起,根上的泥土稀稀落落灑下。</br> 花盆忽的失去重心,“啪”的一聲掉下,碎成了許多瓷片,飛濺而出。</br> 周圍所有的宮女、宮人紛紛低下頭去,誰也不敢去看她。</br> 越淑妃睜大眼睛望著尹貴妃,微微閃爍的眼神里有那么幾分恐懼。</br> 尹貴妃笑著:“所謂,斬草要除根。淑妃妹妹,你說,本宮說的對嗎?”</br> 越淑妃擠出個笑容來:“娘娘說的對。”</br> “今晚京城會有一場盛大的中秋會,沒猜錯,他們都會去。這熱鬧繁華,又魚龍混雜的時候,最適合下手了。”</br> 她松開手中握著的牡丹,嬌嫩的牡丹花砸在地上,花瓣凋零,蔫蔫的躺在地上。</br> “淑妃妹妹,這件事,便交給你來辦了。”</br> “……”</br> 尹貴妃瞇了瞇眼:“你有問題?”</br> 越淑妃回過神來,笑著搖頭:“沒有。此事,我一定辦好,請娘娘放心。”</br> 尹貴妃笑了身:“很好。”</br> 她轉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眼神鄙夷的瞥了眼掉在地上的牡丹花。而后抬起腿踩上,又使勁踩了幾下。</br> 牡丹的花瓣徹底凋零,全然沒了方才那嬌艷欲滴的美麗模樣。</br> 越淑妃抿著唇,雙手緊緊交握著,滿心慌亂與不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