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與皇后娘娘到了后,這場生辰宴便正式開啟。朝拜行禮后,便是正常的流程。</br> 宴席中心的舞臺上,緩緩走上來幾個蒙著面紗、身著一襲紅裙的舞女,身姿妖嬈,一步一顰都有著各自不同的韻味。</br> 底下議論聲漸起,賓客臉上滿是笑容,似乎是很喜歡舞女跳舞慶祝這個環(huán)節(jié)。</br> 皇帝見她們上來,忍不住笑了聲,視線看向坐在旁邊位置的木承州,而木承州正為余慧姝倒茶,臉上笑容有著些許討好的意味。</br> 皇帝摸了下胡子,而后用肩膀裝了下旁邊的皇后:“皇后,你說,今日這舞蹈是誰安排的?”</br> “反正肯定不會是木將軍。”</br> “那肯定的,”皇帝笑了笑:“除了他家夫人,他喜歡的就只有各種美酒了,這種美人跳舞的事,他是半點興趣沒有。”</br> 他身體稍稍往后傾,往舞臺上那些漂亮舞女看去的時候,旁邊的皇后悶“哼”了一聲,往旁邊挪了些。</br> 皇帝:“……”</br> 臺下,木云枝與秦驍坐在一塊兒,有了昨日的教訓,秦驍這會兒不敢喝酒,面前的酒杯中斟滿了一杯,他也沒碰,反而拿起木云枝手邊的茶杯喝了兩口。</br> 木云枝一邊剝橘子,一邊笑道:“殿下,你不喝酒了啊。”</br> 秦驍笑了笑:“喝酒傷身,還是少喝為好。”</br> 木云枝十分認同的點了下頭。</br> 這話要是她家爹爹能夠聽得進去就好。可惜啊,她家爹爹就是喜歡喝酒,要不是有阿娘在,誰能管得住他?肯定天天都喝的爛醉如泥,半分沒有將軍的樣子。</br> 木云枝不由想起小的時候,阿娘出去辦事,家里沒人管爹爹,結(jié)果爹爹直接在木府的酒窖里待了兩日,喝了個痛痛快快,亦是喝了個爛醉如泥,最后被管家他們抬出來,睡了好兩日才徹底清醒。</br> 阿娘回來后,可是一個多月沒有搭理爹爹。最后還是爹爹發(fā)誓再也不會做那種事了,阿娘才勉強原諒他。</br> 在那之后,爹爹也確實聽阿娘的話。平日里,阿娘說往東,他絕不會往西,阿娘讓他喝茶,他斷不敢碰一點點的酒。</br> 想起那時候的事,木云枝便忍不住笑出了聲。</br> 聽她笑了,秦驍挑了下眉,慢慢放下茶杯,木云枝正好將橘子剝好,剝下一片遞到秦驍嘴邊。</br> 秦驍愣了下,還是張嘴咬住,然后吃了。</br> 木云枝笑瞇瞇問:“殿下,甜嗎?”</br> “還可以,”他舔了下嘴角:“挺甜。”</br> 然后木云枝剝下另外一片,又遞到了秦驍嘴邊。</br> 秦驍還是張嘴吃下。</br> 在他們隔壁位置坐著的,是大皇子秦灝。他們動作親密,他都不需要正眼去看,眼角余光都能瞥見。</br> 之前他聽說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十分恩愛,他還以為只是傳言,畢竟,他們昭國的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好角色,誰承想,他竟然真的喜歡太子妃,還對她如此好。</br> 當真是意料之外的事。</br>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視線還是不由自主看向隔壁的秦驍與木云枝。只不過,他大部分的視線都在木云枝身上,而非秦驍。</br> 木云枝沒察覺到他的目光,倒是秦驍先看見了。</br> 中間隔著一個小小的過道,兩人視線相撞,眼中的情緒不約而同的嚴肅了幾分。</br> 秦驍拉過木云枝的手:“枝枝,我們換個位置。”</br> 木云枝雖有詫異,但還是聽話的跟秦驍交換了位置。</br> 秦驍擋在秦灝看向木云枝的視線之間,身影完全遮蓋住。從秦灝的視角看過去,看到的只有秦驍?shù)纳碛埃[約只能瞧見木云枝的幾片衣角。</br> 秦灝抿了下唇,下意識用力握緊了手中的酒杯。</br> 視線移回時,不經(jīng)意瞥了眼臺上跳舞的那些舞女。她們穿著相同的服飾,有著相同的打扮,即便蒙著面紗,可每人露在外的眉眼卻不相同。</br> 他不過是漫不經(jīng)心掃了一眼,便看見了舞女中那個和自己記憶里有些相似的身影。</br> 他眼中詫異迅速浮現(xiàn),眉頭也皺起,像是覺得自己看錯了一般,又使勁眨了下眼,可再睜開時,那個眼熟的舞女還是在那兒跳舞。</br> 那女子身形嫵媚,一顰一笑,一步一拂手,都與他當初在琳瑯閣中看到的無異。</br> 秦灝睜大了眼睛,繼而轉(zhuǎn)頭看向木云枝那邊,秦驍身影遮擋下,他依舊看不清楚。他只能再次看向臺上,那個正笑著隨一眾舞女翩翩起舞的那個女子,為何和他看到的那個如此相像?</br> 那日在琳瑯閣中的,是她?</br> 秦灝將手放下,放在雙腿上時不由握緊了些許。他抿著唇,再次看向隔壁的木云枝。</br> 可轉(zhuǎn)頭看過去的,只有秦驍。木云枝嬌小的身影被秦驍?shù)纳硇握趽酰且稽c兒也瞧不見她的面容。</br> 他……</br> 看錯了?</br> 是他看錯了么?</br> 他緊抿著唇,眉頭緊鎖。稍稍低著頭,一臉若有所思。</br> 秦灝低下頭后,隔壁的秦驍眼神淡淡瞥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再往這邊來看的意思,才稍稍放松自己擋住木云枝的動作。</br> 木云枝笑道:“殿下,你干什么呢?怎么總是看大皇子那邊?你有話要和他說?”</br> “怎么可能!”秦驍毫不猶豫否認:“我能有什么話和他說?我巴不得他走遠點。我都不知道他為何要來參加木將軍的生辰宴,按理說,他不來,也半點影響都沒有。”</br> 他不來的好處才大著呢!</br> 起碼自己眼前清凈,沒有一個總是往自家太子妃身上眼神亂瞟的登徒子!</br> 奇了怪了,秦灝好端端的為何對木云枝感興趣了?就因為那日在皇宮御花園內(nèi)她救下了他弟弟?</br> 可是也不對,秦灝就不喜歡他那個弟弟!</br> 秦驍?shù)皖^思索著什么。</br> 木云枝看了眼,笑著將手里的一片橘子遞到他嘴邊,他下意識張開嘴咬住,慢條斯理咀嚼著。</br> 宴席進行過半,木云枝對面坐著的木斂雨忽然離席,起身的時候表情略顯嚴肅,像是在想些什么凝重的要緊事。</br> 旁邊的木循陽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但也沒有在意。想來,應該是覺得這個宴席有些無聊,想自己出去玩會兒了。</br> 而木斂雨離開宴席所在的花園后,并未出府,而是繞了一圈,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不出片刻,他便從里面出來,只是他身穿一襲夜行人,黑紗蒙面,露在外的眼神隨時警惕著周圍。</br> 而后輕身,沒發(fā)出任何聲響便上了屋頂。</br> 他知曉木府守衛(wèi)安排如何,自然輕而易舉的避開了那些人,然后去了一處僻靜之地。</br> 那里離他本身住的院子也不遠,樹木茂密,進了院子便可以看見一個池塘,以及懸掛在之上的一座石橋。</br> 那里,是木云天的院子。</br> 木云天借著身體不適的緣故,并未過去參加宴席,只在白日里跟木承州與余慧姝請安過。</br> 屋內(nèi)只有一盞微弱的燭光燃著,隱約可見坐在窗邊的木云天。</br> 他飛身自屋頂而入,緩緩落下。</br> 先檢查了周圍,確定只有木云天一人在屋內(nèi),羅鷹不在時,他下意識將手中的劍不由握緊了些。定了定神后,才邁開腿推開了那道門。</br> 屋內(nèi)的木云天聽見推門聲,以為是羅鷹,便下意識開口:“羅鷹,給我倒杯茶來。”</br> 木斂雨,條件反射的要轉(zhuǎn)身去桌邊去給倒茶。剛伸出手,又忽的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又迅速收了回去。</br> 他提起劍,劍刃上寒光乍現(xiàn),他往前走了幾步,眼睛死死的盯著木云天的后背。</br> 也許是因為有人進來后卻沒有任何聲響,木云天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轉(zhuǎn)頭時,眼前寒光一閃,泛著白光的劍刃瞬間出現(xiàn)在他眼前,但凡稍微往前繼續(xù)刺一些,便可以直接刺過他的腦門。</br> 木云天一愣,而后眼神漸冷,神色亦嚴肅起來:“你是誰?”</br> 木斂雨看著他,手里的劍,收回,卻又在瞬間向他刺了過去。</br> 木云天睜大了眼睛,可卻沒有動。</br> 他根本沒有辦法動。</br> 在木斂雨手中的劍快要刺中木云天眉心時,窗外有一枚飛鏢直直丟了過來,不偏不倚打中了他的劍。劍身受力,偏離了些許,刺空了。</br> 眨眼間,窗外另一個黑衣人迅速飛身而入,他從腰間拔出佩劍,同樣泛著寒光的劍刺向了木斂雨。</br> 木斂雨迅速后退幾步,抬劍擋下。</br> 原本寂靜的屋子里,此刻充斥著劍身相碰撞的聲響。</br> 木云天推著輪椅半轉(zhuǎn)身,緊皺著眉頭望著屋子里兩個已然打的如火如荼的黑衣人,滿眼詫異。</br> 這是什么情況?!</br> “住手,不要打了!”木云天喊出聲:“你們再打,我就要喊人了!”</br> 兩人聞聲停下,各自后退三步,中間頓時讓出一段空距離來。</br> 木斂雨手中的劍指著對面那個黑衣人,眼神冷冽:“你是誰?”</br> 他剛出聲,木云天便聽出來了他的聲音。而后兩眼錯愕,似是有些不相信的開口:“斂雨?”</br> 木斂雨瞥了他一眼,可注意力卻依舊集中在眼前這個身手不凡的黑衣人身上。他再次開口:“大哥,沒想到你身邊除了一個羅鷹,還有這樣一個高手。看來,前幾次刺殺太子殿下,真的是你的意思了。”</br> 木云天瞬間睜大了眼睛:“斂雨,你是怎么……”</br> 木斂雨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圓形白玉狀,上面還刻著一個“天”字,拿出后還晃了晃。</br> 木云天眼中詫異之色更為明顯了些。</br> 他丟在了旁邊的桌子上,聲音冷冷:“大哥,我記得,這個玉佩,是你十歲時高燒不退,阿娘從廟中為你祈福得來的,對嗎?”</br> “……”</br> “大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木斂雨聲音漸怒:“你難道不知道,刺殺太子殿下可是死罪,你是想要陷我們木府于不忠不義嗎!”</br> 木云天抿了下唇,雙手握緊了輪椅扶手,眼中情緒復雜。</br> 他忽的嘆息了一聲,抬眼看向木斂雨:“斂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br> “那事情是怎么樣?難道東宮的兩次深夜刺殺,不是你派人所為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