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顧清歡還是少女模樣，剪著齊額的劉海，清湯寡水的短發，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水光瀲滟，怯怯地自卑地看著他，見他不說話，默默地縮回了手。
    她像一只野生的小貓，被主人家撿回來之后，會小心地伸出爪子試探，尋找安全的地盤。
    他回南洋之后，自然對父親的小三沒有好感，老爺子也發了話，讓厲晉南不可虧待他。言下之意就是不可娶顧玫，免得寒了長孫的心。
    厲晉南見自己小兒子都生了，顧玫的出身太低，于他政途不僅沒有益處，還有可能會成為他仕途的污點，自然樂意點頭。
    是以，顧玫生了兒子，依舊是以厲家小少爺生母的身份養在厲公館的，無名無分，她帶進來的拖油瓶自然更沒地位。
    顧清歡在厲公館住了幾個月，大多是早出晚歸，一日三餐也是等厲家人吃完了，再吃，除了第一次顧玫領她進門時，帶她來打招呼，這還是厲沉暮第二次見她。
    那時候的顧清歡，在厲家，連傭人都比不上。
    厲沉暮看了看外面的雷雨天氣，淡淡地開口：“回去睡覺。”
    聲音是一貫的冷淡，不近人情。
    少女眼底突然就霧氣迷蒙起來，垂眼滴下一滴淚，纖細的身子也抖的厲害，沒有動。
    厲沉暮也能猜到，這樣的雷雨夜，她自然是害怕的，這才躲到了開了夜燈的壁爐前，若是他沒有半夜下來，顧清歡沒準會坐一夜。
    那時候他已然派人查清楚，這個少女是顧玫的私生女，原本該是討厭的，不知為何開腔道：“走吧，我帶你回房間。”
    少女猛然抬起頭，一臉歡喜，雙眼發亮，彎了彎眼角，那樣亮的眸光，如九天之上的星光，此后多年，厲沉暮不曾見過更美的眸子。
    厲沉暮想到之后那幾年，她慢慢長大，后面發生的一些事情，不知為何，胸口有些悶，那時候一目障葉，從不曾考慮過她的處境，出手到底是狠辣了些。
    他看了看時間，上了頂樓的小閣樓，推門進去。
    小閣樓只有他浴室大小，除了簡單的床，柜子，只一個書桌。墻角留了一盞夜燈，這幾年，厲沉暮也知曉她怕黑，睡覺都要留夜燈。
    男人走到床前，見她縮在床的角落里，才剪的短發，纖細清瘦，被子里只隆起了小小的一塊，漸漸跟年少時的身影重合了起來。
    厲沉暮俯下身子，借著夜燈的幽光看著她蒼白漂亮的小臉，到底是和年少時不一樣了，心思深了幾分，與他之間仿佛隔了一層摸不到的隔閡，她也不是那個怯怯地會抓著他衣袖喊哥哥的少女了。
    時至今日，英俊冷硬如厲沉暮，也不得不承認，他弄丟了那個笑起來會發光的少女。
    清歡夜里睡得很不安穩，夢到了很多破碎而零散的過去，甚至隱約感覺有人摸著她的頭發，醒來時渾身乏力，尋思著是夢魘了。
    迦葉一大早就打來電話，在電話里氣的跳腳，說知道了宴會上發生的事情，將司迦南罵的狗血噴頭。
    清歡也猜到了昨日之事，司迦南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甚至將迦葉支開了，否則事發時，依照迦葉的脾氣，肯定是第一個發難，出來打臉衛媛媛。
    跟迦葉簡單聊了幾句，清歡便掛了電話，洗漱之后去劇組。下樓時，多日未見的顧女士等在偏廳，見她下來，臉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