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兒在外門弟子中一向很有人緣,一來修為遠(yuǎn)超同輩,二來性子也柔婉。所以這個何寬趁人之危,立刻引來臺下一片嘩然,其中還夾雜著幾聲尖叫:“何寬你個不要臉的,不準(zhǔn)欺負(fù)月兒師姐,老子先挑戰(zhàn)你——”
一聽這聲音,小歡子就知道是侯喜,可是他剛剛踏進(jìn)煉穴期,顯然不是何寬的對手。不過侯喜也根本就沒有上臺的意思,這家伙主要是想激起民憤,他這么領(lǐng)頭一煽惑,立刻就有幾道人影飛上擂臺,充當(dāng)護(hù)花使者。
“這位女弟子還蠻受人喜歡的嘛,長得漂亮就是好,演武大會變成比武招親,也是一段佳話啊——”鳳仙兒忽然嗤嗤笑了幾聲。
旁邊的白天羽有點掛不住臉,向鐵無言擺擺手,后者立刻登臺:“成何體統(tǒng),無關(guān)弟子速速退下!”
對于這位鐵面人,大伙都心存畏懼,那幾位護(hù)花使者也全都灰溜溜下臺,擂臺上只剩下水月兒跟何寬對面而立。
何寬早就得到羅玉的授意,本來要先挑戰(zhàn)朱歡,試試他的深淺,不過看到水月兒這有機(jī)可趁,就上來撿便宜。
他是五行中的金靈體,掌中金劍一擺,隱隱有風(fēng)雷之聲響起,口中洋洋得意:“請水師姐賜招!”
按理說,水月兒的修為已經(jīng)是煉穴后期大圓滿的境界,早就可以筑基。只是金劍門適合水體構(gòu)筑道基之地都用了上萬年,功效較差。水月兒心氣又高,準(zhǔn)備將來外出歷練,尋覓筑基良地。
對于修真者而言,筑基是第一道重要的關(guān)口,也直接影響以后的成就。金劍門日漸沒落,于可供筑基的靈脈消退也有直接關(guān)系。
而何寬的修為比水月兒低了一層,若是放在平時,絕無勝理。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任誰都能瞧出來,水月兒現(xiàn)在靈氣不濟(jì),能發(fā)揮出煉穴初期的水準(zhǔn)就不錯了。所以,何寬對于這一戰(zhàn)充滿信心。
體內(nèi)靈氣全力催動,長劍金光暴漲三尺,劍芒吞吐,直刺水月兒前胸。同門較技,這樣的招式未免有些下流,立刻又引得臺下噓聲一片,更加不齒這位何寬的為人。
水月兒藍(lán)衣如水,在擂臺上流動,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何寬的金劍氣勢雖盛,卻也半點不曾沾身。臺下那些外門弟子轟然叫好,能將本門最普通的身法流水訣運(yùn)用如此精妙,水月兒無論是天分還是勤奮,都毋庸置疑。
在擂臺下面的一個角落里,辛一劍孤零零地抱劍而立,似乎它注定就是一個孤獨的劍客。目光掃過臺上的水月兒,忽然流露出淡淡的遺憾:久守必失,靈動有余而凌厲不足,至今一劍未出,水月兒距離真正的劍修已經(jīng)漸行漸遠(yuǎn),不戰(zhàn)也罷!
在另外一邊,小歡子也心中焦躁:月兒怎么還不出劍,難道從那把流水劍中沒有什么體悟?
早在小歡子跟隨丹丘生閉門煉丹之時,就把跟李玉郎打賭贏來的流水借給水月兒。本來要送她,可是水月兒外表溫柔如水,性子卻極為執(zhí)拗,無論如何也不肯要,最后只能是借給她。流水劍內(nèi)有一道劍意,以水月兒的靈性,勤加揣摩,肯定收獲不小,可是不知怎的,擂臺上的水月兒至今一劍不出。
又看了一陣,小歡子嘴角漸漸露出笑意:原來如此,這丫頭未免玩得太大了吧——
與此同時,辛一劍也瞧出端倪,臉上漸漸露出狂熱之色:想不到水月兒竟然也悟出劍意,有資格與我一戰(zhàn)。
他們二人各有所悟,但是大多數(shù)外門弟子都是看熱鬧,小青蛙更是如此,她急得攥起小拳頭:“水姐姐,拿劍砍他啊——”
小家伙明顯是受到小歡子的影響,因為小歡子在使用殺豬刀的時候沒啥招式,就是一個字:砍。
摸摸小家伙的朝天辮,小歡子嘿嘿兩聲:“不用著急,你水姐姐馬上就能贏?!?br/>
說話間,擂臺上的形勢風(fēng)云突變,只聽水月兒口中輕輕吟唱一聲“人生長恨水長流”,隨后只聽她彈劍淙淙,聲如流水,擂臺上忽然顯出數(shù)百道涓涓細(xì)流,正是水月兒剛才施展流水訣所到之處。
臺下的那些外門弟子漸漸有了幾分明悟:原來剛才水月兒一味閃避,無聲無息間就已經(jīng)布下劍陣——不對,沒看到她使用陣旗陣盤之類啊?
終于,他們都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每個人的腦海里面都跳動著同樣的兩個字:劍意!
劍意是一個劍修夢寐以求的境界,它跟修為的高低沒有必然關(guān)系,只看個人感悟。有的人修煉數(shù)百載,可能還弄不清劍意的真諦,比如說金山五劍之中,目前只聽說岳無欲領(lǐng)悟劍意。
而水月兒的劍意,顯然是很高明的一種,大有萬流歸宗之氣象,假以時日,隨著修為的提高,水流的威力也會越來越大。
身處流水中的何寬也漸漸感覺到不妙,寶劍雖利,卻也斬不斷流水。水勢連綿,似乎無可斷絕,金劍揮動之間,已經(jīng)沒有先前的靈動,處處被水流束縛。
水月兒心中依舊古井無波,她也是第一次施展出領(lǐng)悟的劍意對敵,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當(dāng)成比武,而是在演練劍意,畢竟這樣實戰(zhàn)的機(jī)會也很難得。隨著領(lǐng)悟的逐漸加深,水月兒的流水劍意也更加得心應(yīng)手。只見她衣袂飄飄,宛如凌波仙子,臺下弟子驚為天人。
“好一個凌波仙子!”侯喜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樣宣傳的良機(jī),大聲吆喝起來,要不是在門派中演武,他早就開起盤口下注,沒準(zhǔn)還能發(fā)一筆邪財。
被他這么一叫,水月兒凌波仙子的綽號就漸漸傳開。大多數(shù)外門弟子也都覺得臉上有光,畢竟內(nèi)門弟子和親傳弟子都沒人能領(lǐng)悟劍意啊。
震驚的不僅僅是這些外門弟子,金山五劍也都面露喜色,一名掌握了劍意的弟子,絕對是門派重點培養(yǎng)對象。要知道金劍山脈十幾個門派,年輕一代的弟子之中,能悟出劍意的,只有水月觀的紅葉一人。
“寒霜師妹,恭喜你收了一個好弟子!”岳無欲笑呵呵地向冷寒霜道喜,誰都知道,水月兒是冷寒霜內(nèi)定的親傳弟子,只是缺少一個契機(jī)罷了,如今水月兒凝出劍意,自然順理成章。
“金劍弟子青出于藍(lán),可喜可賀?!兵P仙兒也向白天羽賀喜,只不過話語之中總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周不通轉(zhuǎn)轉(zhuǎn)大眼珠子:“你這娘兒是說俺老周比不上晚輩?來來來,咱倆上臺比劃比劃——”
鳳仙兒也是有名的鳳辣子,當(dāng)下冷笑一聲:“晚輩不敢動手,不過我的火鸞倒是可以跟周前輩比一比誰的火氣更大!”
“都不是什么好鳥!”周不通嘟囔一聲,他在火鸞那吃過虧,所以還真被鳳辣子點中要穴。
這時候,擂臺上已經(jīng)分出勝負(fù)。其實勝負(fù)早定,只不過是水月兒故意拿何寬練手罷了。只見數(shù)百道水流忽然繞著何寬旋轉(zhuǎn)起來,形成一個漩渦。何寬暈暈乎乎就被卷下擂臺,摔個灰頭土臉。爬將起來,紅著臉鉆進(jìn)人群,這下算是名譽(yù)掃地,休想再抬頭了。
水月兒腳下踏著清波,飄然下臺。臺下是一片“凌波仙子”的歡呼,她的臉上依舊波瀾不驚,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果果和小青蛙立刻跑上去,小青蛙使勁拍著小巴掌:“水姐姐真厲害——”
水月兒則瞥了小歡子那邊一眼,見他正沒心沒肺地嘻嘻笑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若是沒有小歡子借給她流水劍,她也不可能初窺劍意的奧妙。
因為水月兒的技驚四座,一時間竟然無人登臺,看看天色也不早,鐵無言就宣布明日繼續(xù)比試。那些外門弟子依舊興致勃勃地談?wù)撝聝?,而?nèi)門弟子和親傳弟子則臉上無光,畢竟在境界上,他們已經(jīng)落到水月兒后邊,雖然他們之中不乏筑基有成者,不過修為容易提升,境界卻最難感悟。
小歡子則把眾人召集到一起,胖手一揮:“走,慶功去——”
黃金谷的靈田邊上,架起一堆篝火,大伙圍坐一團(tuán),手里都插著一條大魚在火炭上烤著,伴隨著吱吱的輕響,一陣陣清香在夜空中飄散。
小歡子撕下一條金黃色的魚肉,大嚼兩下道:“今天月兒表現(xiàn)得最好,果果也不錯,很勇敢——”
肥鳥將大嘴伸到小歡子面前晃了晃,小歡子就把手里剩下的魚刺扔給它:“肥鳥也有進(jìn)步,這個賞你啦!”
“沒人性啊——”肥鳥把魚刺吐到地上,然后可憐巴巴地湊乎到小青蛙跟前,蹭了半條烤魚,吧嗒吧嗒吃起來。
小歡子又穿了一條魚架到火上,然后慢悠悠地說:“辛師兄原來是屬貓的,聞著魚腥味就來了——”
黑暗中人影一閃,辛一劍站立在火堆旁邊,映著跳動的火焰,臉龐更加堅毅。他默默無言,坐在小歡子身邊,也插了一條魚,在火堆上燎了兩下,就開始大嚼。
“還沒熟呢——”小青蛙蹲在他面前,黑黝黝的大眼珠盯著辛一劍看。
小歡子拍拍小青蛙的腦門:“這家伙心里只有劍,小青蛙你甭管他。”
“你是親傳弟子——”辛一劍忽然問道。
小歡子把油吱吱的雙手在鮮紅的袍子上擦了兩把:“俺是湊數(shù)的,你想打架趁早找別人?!?br/>
辛一劍的眼中似乎也有火焰在跳動:“你很好,明日擂臺可以一戰(zhàn)?!闭f完扛著大劍徑直離去,遠(yuǎn)遠(yuǎn)的飄來他滄桑寂寥的聲音:“人生長恨——水長流——人生長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