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寒極端苦逼蹲在一棵矮松上, 他不用仔細回頭數, 就知道起碼有幾十個人在盯著他一舉一動,如果不是因為他挑的這棵樹主干上還站著芩教主,估計想沖上來罩他麻袋的絕對成堆。
那邊秦獨岸都算一個, 自從他看見死黨今天出來后的打扮。
古人,尤其是出家道士能穿的衣服真心不多, 顏色變來變去也都差不離,不是藍色, 就是青色, 灰黑神馬的更挫,不過江湖人都青睞深色,無他, 臟了沒關系, 以前總在武俠小說里看見穿白衣才是王道,玩家們苦逼的實踐過了, 穿白衣就算不是大俠, 也是有錢人,以江湖人報銷衣服裝備的速度來看——咳咳,非得有十步殺一人,半點不留血跡在身上的能耐。
就算你安安靜靜不找人打架,走路上幾匹馬飛馳而過, 就能罩你一頭一臉灰,要是遇到下雨,哪怕官道上都是泥濘不堪, 一里路走下來,誰還能見人?
白云城主與萬梅山莊那位,是真的有無數侍女跟著后面隨時能給他們換啊~~吾輩凡人還是哪里涼快那邊待著,或者像遲素齋那樣身披麻袋走天下也可以,丐幫是江湖第一大幫絕對是有道理滴。
所以秦獨岸第一時間就咬牙切齒拎了漠寒衣領追問。
結果他一拎,那衣服的質感更讓秦獨岸兩眼發直。
青鶴乾月道袍,等級限制100,最高生命值加1000,內力值加500,限武當派。
坤云履,等級限制100,輕功加成百分之五,限道門玩家。
上清北斗冠,等級限制120,生命值加200,內力值100,限武當掌教弟子。附加武當門派武功加成百分之十五。
猛一看,說這不是npc誰信啊(因為玩家穿不起)!
“你小子!穿成這樣要遭天譴的懂不懂!!”
“呃,師父給的。”
“魂淡…”沒有好師父的人桑不起。
“我愁著呢。”漠寒無辜的看,長吁短嘆,“你就沒有一種斷頭飯的感覺么?”
“耶?”
“原因一,師父覺得他現在不給我,以后就沒機會了,你說呢,他都沒有把握今天這決戰…第二個原因,他覺得憑我的武功還不夠有保障,把能找到的我能穿上的最好裝備加給我了,這前景!天知道今天是不是要殊死拼搏十里喋血殺出重圍神馬的。”
“泥煤的給我這么一套好裝備,掉一級也甘愿啊!”
“你穿不上,你就93級。”
“魂淡不要戳真相!”秦獨岸簡直要淚流滿面,120多的說100級裝備低了神馬的太可惡,“那你背上這柄劍又是怎么回事?不像是道士有的吧,劍鞘裝飾也太華麗了,這鑲的是明珠吧,嗷嗷,挖一顆下來哥們三年不愁吃喝了!”
“…梁先生給的。”從前那柄流采現在還不知道在草原地下河哪里沉著呢,暴殄天物啊。
“謝?!”秦獨岸一個字冒出來,又趕緊捂嘴,眼里全是疑惑,維持這個動作不放,開好友頻道,“你幾時都跟他…你們都啥樣了,別開玩笑啊!”
“你希望是啥樣?”
“我希望你睡一覺起來,改愛上校花。”
“……”
“我說真的,校花都比游戲靠譜吧!”秦獨岸其實還想再說的,但是還是咽回去了,劍屏峰一決,許多玩家以為不過是看戲,只有他們這些跟npc互動比較多的人深深明白,在九州主線劇情下,什么身份什么武功什么謀劃都是廢話,指不定就一著錯滿盤皆輸,就算贏到最后,也不知道會不會敗給命。
什么時候都能勸漠寒,眼下是絕不能的。
誰死誰活,這不是能預知的事。
起碼秦獨岸就不知道萬一謝紫衣從九州里消失,自家死黨會變成啥樣。
青銅劍鞘,中鑲明珠,上纏盤曲睚眥,吞口就是它的頭顱,龍角延伸開來為護手,長兩尺六分,劍尚在鞘中,已是寒氣逼人,劍身上綠松石絞金絲五個米粒那么大的梅花篆字。
“秋是憶山日。”
名劍憶山,神器,無等級限制,臨淵派第二代掌門玉璇璣所煉,材質寒鐵,臨淵派門下使用時內力加成百分之五十,淮左秀士一脈使用時劍法威力加成百分之五十,非臨淵派與淮左秀士門下使用無任何效果。
漠寒最初拿到這柄劍時差點宸傻驕胖菀醞狻
是說這件神器屬性是怎么回事喂喂,這到底是要引起兩派紛爭,還是跟他腦補是一個道理啊——純潔!是你之前想的那個意思,九州的裝備無論npc跟玩家都能使用,要是兩派傳人互相憎惡看不順眼,說啥也不能將這種兵器留在對方手里吧。不愁打不起來。
江湖人看熱鬧是最有趣的是,全部站樹上。
輕功不夠高的還沒資格挨這么近,乖乖仰頭在山下看吧。
劍屏峰上兩道人影對立,湛羅真人輕捋拂塵,隔得太遠,瞧不清他神情,但他對面的謝紫衣卻好似走神一般盯著遠處,好半晌才緩緩伸手,日光下有寒芒一閃。
“臨淵派不擅劍,主要的功夫都在一雙手上…”
有自以為見多識廣的忍不住搖頭晃腦說,“不過多半是妄自尊大,不肯用兵器的,今日看來,果是小巧如暗器般的柳葉利刃,夾在指縫之間,這種歹毒,嘖嘖!”
“若又是削鐵如泥的材質…”
一語未畢,靜默良久的兩人忽然身形一閃,謝紫衣亦只是抬手翻轉,極平淡的一招,但落到空處,厲芒如虹,半弧若月,一聲巨響,旁邊一塊山巖就平平被削去一層。
圍觀眾人:……
落石飛來,閃避之后的諸江湖高手都心有余悸看著它從山頂上一路滾落,還好劍屏峰險峻多山石,既無泥沙近來也沒下雨,不然!
“怎么覺得湛羅真人手上的拂塵有些不對?”
芩墜玉喃喃自語,秦獨岸與遲素齋對視一眼,還沒來得及看漠寒,就見湛羅真人仰面在避讓的時候,單手扯力,那柄拂塵竟被他拉扯得紛紛散開,剩下幾抹銀線在他手上,內力激蕩,劃出尖銳無比的撕裂聲,兩人所過之處,樹干紛紛出現駭人深痕,或者干脆無聲無息一折為二。
“大約150級以上的武林高手都有劍氣,但不過數寸到尺余,但這種丈橫四周灌注內力其上的程度…”眾人紛紛倒吸了口冷氣,幸好那日武當山下沒有硬闖絕塵宮,也沒熱血上頭去圍殺湛羅真人,不然就算人再多,人家一動手單單一照面,估計100級之下都秒殺,150級以上的才能擋幾招搶得活路。
常梟龍徑直冷笑,好像對中原人這般低低驚喝甚是不屑。
劍屏峰畢竟不是光禿禿的山,起伏溝壑,絕壁斷崖,地形很復雜,太長的琴弦纏上了別的東西,不震裂根本無法收回,也許對旁人威力甚大,在草原上也無所忌諱,但湛羅真人現在面對的是謝紫衣,他稍稍遲了一分,立刻有幾縷發絲被削斷飛落。再一招,連道冠都被擊飛,頭發都散落下來。
很多玩家是看不清,不然必定尖叫聲一片。
湛羅真人側頭一避,直接棄去琴弦,將剛才那拂塵的碧玉柄抽出握在手中,自下往上橫隔揮開,遠看沒瞧清楚,不過下一秒眾人全都齊刷刷看漠寒。
那是一聲清越悠揚的簫音。
瞬息近身,變招過百,衣袂飛揚幾乎分不清誰對誰,手上兵器都無相觸,勁風微觸鋒銳如刀,下一秒已經立刻撤招再換,足踏之處,草木不沾,踩在山巖上連砂石都不拂落一顆,但手上卻是雷霆萬鈞,樹木已經不止是攔腰斷去,凡卷落到他們四周的直接被氣流割裂成數斷,稍小一些的化為粉末,紛紛揚揚,愈發使得情勢難辨,看不清楚。
不過這對圍觀的人是好事,需要躲的機會少了,而且說來很奇怪,那般聲勢,卻只是限定在謝紫衣與湛羅真人身側不過丈許的范圍內,眼尖的發現他們不遠處的松樹枝葉也只是微微顫抖,連劇烈起伏都沒有。
“擦,不知道在啥地方看過…氣走形散,威力不過如此,這就是反面對比吧。”秦獨岸喃喃,拼命伸脖子,差點沒站穩一頭倒在遲素齋身上,“啥劍氣縱橫,都比不上將攻擊限定在一個很小的圈子里,造成的效果恐怖…我勒個去,這聲音,漠寒你怎么能扭曲成鬼哭狼嚎。”
山巖破碎的雜音雖響,但那悠悠嗚咽的簫音還是生生透出,似是月落烏啼霜滿天之下的孤舟人,悲絕孤寂,無處可去,簫音聽得無數人隔這么遠都心神浮動,表情變幻不定,耐力差一點的人幾乎要暴躁了,恨不得砸碎啥東西來出氣。
“以音擾亂人心,雕蟲小技!”常梟龍還是滿臉不屑。
上官瓴素朗聲一笑,聲音遠遠傳開:
“想來諸位武林同道,略有見識都該有所聽聞,所謂‘鳳鳴九天’當是音律越高,聽來越為可怕!這孤江月夜之曲尚可聽得…”
遲素齋幾乎噴了:
“音越高,越厲害——漠小寒你那種才是絕品。”
非鬼哭神嚎不足以形容!
猛然拔高的音階,悠悠蕩開,簡直難以讓人想象簫音能有這般恢弘浩然的震撼,已經有人紛紛后退掩耳,人群開始混亂,那邊對戰中的兩人腳下一空,紛紛落入一道山澗。
眾人對看一眼,跟著過去看的已經是少數,大多數還是站在原處好整以暇的等他們再次出現。
簫音就在耳邊,震得所有人氣血翻騰,內力不高的已經狼狽逃下山去。
——為了看熱鬧,賠上一條命才叫劃不來。
就在這時,簫音猛地一下停頓了,幾乎讓人以為忍著忍著出現幻覺,果然不過片刻,謝紫衣與湛羅真人就沿著深谷山澗的溪流走向,再次在半山一道小瀑布處現身,水面不過輕微震顫,翻起的水花最多沾濕鞋面,依舊是一踏而過,瞬間就從水面上飄然再起。
湛羅真人手上已經是一柄劍了,其速如虹,直逼眼前,有站在山澗前看熱鬧的玩家,就覺得眼前一花,狂風拂過去,剛才還要伸著脖子往左望的兩個人再看已經在極右了,于是他們后知后覺的一摸臉,硬生生被風刮出幾道血口子,頓時各種震撼咆哮體都徘徊在心頭,還不能一吐而快。
“他們戰得如此急,難道是發現了什么?”
少林智恚大師若有所思,旁邊眾人深有同感。
眼下不止是湛羅真人的頭發已經全部散了,謝紫衣也剩下一根發簪勉強挽著而已,衣袍被氣流都卷得凌亂不成樣,被長發遮蔽的半邊臉偶爾被瞥到一眼,都是目光狠厲,手下斷沒有半分容情,這下距離人群近了,更是被看出他們武功的特異之處,明明是極快的,偏偏都能瞧得差不離,有種一切都放慢死死映入眼簾,但你就是無法避開的感覺。
“這是,武當兩儀劍法,日出海崖…”
“卻不知謝紫衣為何只避不戰,難道他對武當劍法不熟嗎?還是剛才簫音到底擾了他心神,所以不惜內傷毀去了湛羅真人玉簫,眼下就暫落下風?”
“這,誰能說得準。”
因為從山上一路打下來的,不少人跟著狂用輕功,而原來半山腰的低等級玩家與npc驚慌的避之不及 ,可以說所過之處亂成一團,倒霉跌進去報銷掉小命的絕對不是一個兩個,不過人雖多,好在那恐怖的威力只限在很小的圈子里,只要不是倒霉到家。
忽然一道人影好似被卷進去一樣,直撲向湛羅真人。
慌亂中一瞥,湛羅真人趕緊避讓,那是他的師弟,武當的一位長老。
幾乎沒讓他反應過來,那邊又一個人影橫跌進來,是懸微真人。
這是極快的瞬間,除了謝紫衣與湛羅真人幾乎無人看清,但有戒備的也只是湛羅真人,因為他的師弟斷不可能連站都不站不住,果然下一個出現在不遠處的是提了刀的常梟龍。
兩人目光剛一閃,手上那招還沒變,懸微真人已經一劍刺出。
從武當兩位長老跌進來到突兀這劍,連一秒都還沒有。
謝紫衣在避開常梟龍時已經偏向左邊,收勢不及,也沒想到,極力后仰劍鋒還是穿肋而過,他果決一掌擊去,懸微真人連人帶劍被震飛,一蓬鮮血跟著拋灑如虹。
“梁先生——”
漠寒驚駭而喊,跟著疾奔。
湛羅真人接連三招擋開常梟龍,卻沒辦法去看謝紫衣。
武當另一位長老也很不正常的抽劍繼續砍來,謝紫衣以手捂住傷口,狠戾一掌過去的話,這個不會超過150級的長老是絕對沒命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手下留情了,只以掌風將這個武當長震得一頭摔在山巖上。
“噗——”
謝紫衣與那個長老同時吐出一口血。
而且都是詭異的黑色。
那邊懸微真人從地上爬起來時,先是恍惚,然后驚駭,看著劍鋒上還在滴落的血,只是驚叫:
“這,這——師兄不是我!剛剛不是我!”
謝紫衣指縫間冒出來的鮮血也是黑的了,他手上不停,擊退了好幾個梟龍堂的人,而且神情變化不停,甚為可怖,長發散亂,黑紅的血漬染滿了一身。
劍如寒光,直接就貫穿了一個梟龍堂護法的胸口,內力甚至強悍到看著劍鋒上那護法尸體化為白光,再次斬斷三人頭顱的漠寒終于到了。
但他一靠近謝紫衣,就驚得說不出話。
“萬蠱教…傀儡蠱…”
謝紫衣斷斷續續的說,后退不讓漠寒碰到他,
“以血為媒…”蠱被下在懸微真人劍上,得手后,驅蠱的人下的指令就廢了,傀儡蠱死亡,所以他才能清醒過來,但現在中蠱的人是謝紫衣,這個蠱所帶的命令想來極為可怕。
“好能耐,不愧是天下第一,竟然能抵得住萬蠱教的傀儡蠱!”常梟龍怪聲笑道,他幫潞王與萬蠱教復國,自然要萬蠱教派人來為他辦事,聽說是國師,萬蠱教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我死,蠱亡?”
謝紫衣蒼白的面容上忽然露出譏諷笑意,直接就一掌擊在胸口上。
漠寒又連砍數個梟龍堂的人,回頭已是不及,失聲痛呼,“咫尺天涯”應手而出,一片慘嚎里他滿身是血的接住謝紫衣,說來也怪,這次謝紫衣竟沒阻攔他,黑血從他胸口狂涌而出。
那邊湛羅真人早已無心戀戰,連出數劍無法逼退常梟龍,迫不得已邊戰邊往這邊退,常梟龍得了空兀自厲聲而笑:
“不過是讓你‘殺了湛羅真人’而已,何須決絕,只要全力一掌而出,就算故意避開要害,哪怕殺不死他,也是應了令,傀儡蠱自會死亡,你傷不至死,如今一來,卻是怎生奈何?”
“梁…”
漠寒完全沒聽見常梟龍在說什么。
謝紫衣散亂在臉上的頭發與前襟全是黑紅的血漬,漠寒拼命點穴止血,也是無濟于事,漠寒茫然之中,只能本能擋開周圍的攻擊,忽然一道人影撲來,眼前驟然一松,豁然見天日,漠寒卻恍惚了,只緊緊抱著,被人一下拉開的時候,差點一劍刺過去,等他看到舒重衍的臉時忽然頓住。
“國師,國師!你,你…朕…”
舒重衍雙瞳幾成鮮紅,漠寒還沒反應過來,被舒重衍抱住的“謝紫衣”微微睜開眼睛,看著漠寒忽然費力的勾起唇角:
“華凌…這次,你總算…認錯了。”
一邊說,黑血就從他唇邊涌出:
“陛下,怎么…是你?”
湛羅真人手顫抖著微微抬起,還沒碰到舒重衍,就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不,國師——”
漠寒驚駭得無法言語,就如電光火石一般明白了,為什么湛羅真人第一個被打落的就是發冠,為什么他與謝紫衣從山澗出來后,就一直是“湛羅真人”在使兩儀劍法而“謝紫衣”不還手,為什么“謝紫衣”能撐得住傀儡蠱發作,為什么“謝紫衣”不忍對武當長老下手,以及那句“我死,蠱亡”,不是宿主死亡,而是應傀儡蠱所令,“殺了湛羅真人”…
等等,常梟龍剛才說的話是!
漠寒驟然撲上去將舒重衍一把拉起,吼道:
“快,背了我師父走!”
“國師…”
舒重衍一張臉都扭曲了,那猙獰的模樣,恨不能將連漠寒謝紫衣在內的所有人殺完。湛羅真人在剛才就已經斷氣了,而且尸體沒有消失,這意味著什么…
“還有救,他是什么樣的人,你會不知道!!他會就這么心甘情愿去死嗎!!”
漠寒就差目眥欲裂,抓著舒重衍就是一陣猛搖:
“帶他出去,你懂不懂!”
“放手,不用你說!”
舒重衍背上湛羅真人,揮手就奪過旁邊一人長劍,臨淵派不是不擅長劍法,而是跟淮左秀士一脈比起來,他們不擅長劍法!眼下舒重衍必須護住湛羅真人,只能空出一手,唯有奪兵器。
漠寒一抹臉上沾染的鮮血,擎劍就撲向常梟龍。
寒芒淬厲,滿眼劍氣,聲勢浩瀚,乍然化作厲電,走勢上撩,直取常梟龍下頜,本來就已經被謝紫衣劍式纏得分/身不得的常梟龍神色一變,尚未后退,謝紫衣跟著的一劍自上而下,霎時避無可避,全無破綻。
漠寒劍鋒再進,厲聲:
“常梟龍,今日你留下命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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