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寒想不通他啥事都沒干, 一個升級機會都沒有, 連這個縣城里的玩家都把他當成妖道npc,狄焚雪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這里的——表示每期的江湖小報都有看,論壇也經常拿自己的名字當關鍵詞搜索生怕又被掛墻頭神馬的, 根本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消息是怎么泄露的?
而且貌似不止狄焚雪, 好像連湛羅真人,皇帝統統都知道?!
“咦, 你不知道九州有個職業叫飛魚衛么?”
狄掌令眼神鄙夷, 滿是那種“你丫的沒救了,連謀反都不知道要易個容,換個名神馬的”, 太沒有覺悟跟前途了, 外加“孩紙你太單蠢太沒有經驗了”的表情。
漠寒宓每頰泛諳摺
嗯,飛魚衛, 就是九州版的錦衣衛, 歷史上的錦衣衛穿飛魚服戴繡春刀,有種無所不在的感覺,明朝的一大奇葩啊,皇帝派密探在官員旁邊,已經還有著名的東廠西廠…那么這就是說, 這個縣城里本來就有小吏或者通判之類的是飛魚衛?一死回去,就直接在京城上報皇帝了?
不對,那天晚上他根本沒出手啊, 看見他的長相又怎么樣,這是古代,沒照片讓皇帝認出他的,那么肯定就是——
漠寒臉色驟變,掉頭就向縣衙狂奔。
后面狄焚雪哈哈一笑,欣慰的摸著他喬裝貼上的山羊胡子:
“這家伙不笨么!”
然后從懷里掏出那個龜甲,晃了晃,幾枚銅板就骨碌碌滾到地上。
“唔,下水上火,不妙啊,常理不是應該下火上水,這才能燒開水啊!水火不交融,麻煩大了去了。這是‘未濟卦’,那個書讀百遍其意自見,待我默背一遍,‘小狐汔濟,濡其尾,無攸利’,唉?狐貍想要過河的時候被水沾濕了尾巴?我懂了,這是告訴我,想成大事,就要抓住別人的狐貍尾巴,呵呵呵!就不知道這個小道士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狄焚雪取了幡旗,悠哉悠哉也朝縣衙走去,一邊走一邊還高聲吆喝:
“算卦了啊,鐵口神算!無有不準!”
百里之外的一處緩坡,煙塵飛揚,縱然不是急行軍,但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浩瀚的大軍看得人心頭發毛,有些恰好參與到此次征討里的小武職玩家,不由得咋舌。
經常在網絡小說跟電視劇上看到動不動就大軍幾十萬,上百萬什么的,就跟千兩白銀,萬兩白銀是一個概念啊有木有,不親臨感受下完全不知道這是一個什么效果,當然不是說那些史書上動輒幾十萬的征戰是假的,只是九州是真滴沒有涉及那么多npc,它雖然地域一樣大,一樣繁華,但游戲設計師不會為了崩掉服務器搞了幾十萬人口的城市出來,只要能夠維持這個世界的基礎人數就可以了。
所以鎮遠大將軍蕭炎的這三萬大軍,已經是個很龐大的數字了,還都是各地調集來。
人馬過萬,就是鋪天蓋地,看上去有些驚悚,在往上加的數字,反正眼睛都不夠看,有跟沒有大約沒差,除非你站在高山上往下看,連綿那么一大片像是行軍蟻。
所以至少在古代,幾十萬大軍絕對是分先鋒軍,左中右三軍,以及保護糧草后勤的殿后大軍,這才正常,不然誰能指揮得過來,全部將士,無論npc還是玩家,全部看旗號聽傳令官的消息,一絲不茍連半點差錯都不能有,九州的軍令絕對無情到直接一刀砍掉你三級。
不過再無聊,玩家有附近頻道啊。
“聽說了沒有?這次的監軍!”
在古代演義小說的觀感里,有幾個官職或者說名譽稱號,職務就是奸臣的代言詞,比如國舅、太師,還有監軍。所謂監軍就是皇帝不放心帶兵的將軍,另派了一個信得過的人來,有很大的權利,甚至胡亂指揮導致戰爭失敗的例子在古代也是很常見的事。
按照九州習慣用宋明朝代的特征,這個監軍么——
“是文官,還是太監?”
“口胡,你們都弱爆了,是國師!”
“唉?”
如果說一開始大家是對那個宮斗玩家最初的爆料“國師是個美人”有好奇心,還不如說更多的好奇方向應該是“九州水準之上的美人”到底是啥樣的,逐漸又轉變為那位還是武當掌門的npc到底有多厲害,最最重要的是,喵喵真銀的師父么,曝光率真是不低,好像過一段時間總要出來吸引下眼球,宮變劇情更是惹來論壇大肆評價,總之這是一個除了沒坐擁美女無數,其他都符合的超級黑手加人生贏家,絕不是隨便哪個能撼動得了的,估計誰對上誰倒霉。
“那叛軍這次完了。”
知道國師就在軍中,跟你能不能看到,完全是兩回事。
中軍禁衛森嚴,等級官職身份稍低的將士都無權進入,這是為了防止軍情機要外泄,甚至駐扎時走錯路,接近中軍營地帳篷都會被巡邏兵直接綁下,寧可殺錯從不放過,治軍嚴明是好將軍的關鍵,但這位足足有191級的鎮遠大將軍蕭炎十分頭痛。
勒馬遠觀,大軍前方不遠處就是從別的地方潰逃的叛兵。
雖然匆忙,但隊形軍陣并沒有松散,呈一個錐形牢牢護住中間,狂奔著往遠處的一座小縣城奔逃。那城郭太低,肯定是不會留下防守的,那么就只剩下叛變的邊疆關防,固城大同了。
“來人,拿地圖!”
九州的地圖沒有比例尺,蕭炎最多看看大同在哪個方向,然后就皺眉問軍中參謀:
“距此地有多少里路程?”
“快馬一天半!還必須沒有強風,這個季節還好…”
蕭炎遠望了下將沉的夕陽,一揮手:
“傳我將令,前軍四千人加速,務必在叛軍進入前方巖郭城時攔截住,不需全剿,最后放他們進去,要讓城里的叛軍跟著不敢喘息全部逃往大同,然后!!”
往地圖上的某一點一指:
“…把埋伏布在最接近大同的鶴崗,要等他們給邊防那邊的叛逆傳完信,然后一舉剿滅,讓陳將軍偽裝帶兵挾制那個前朝潞王,騙開大同的城門。”
諸將齊齊應諾,拱手就要退下,這時卻忽然多了一個溫雅平和的聲音:
“蕭將軍請慢。”
***
那邊巖郭城縣衙則是亂成一團,漠寒提了劍,要上前阻攔的一律連劍到鞘橫掃過去,不過區區20級到35級的兵士根本擋不住他。
孤雁山的顏參將與原來的縣官夏大人正坐在堂前對飲。
由于外面情勢不明,所以也皺眉不展,原來想去別地的夏大人也留了下來,不管如何,不去前線交戰,也算留了條退路,總算不是公然反叛,正憂愁的考慮著要不要撤到大同那邊去,求個安心,就看見一個道士,極其無禮的沖了進來。
“道長,這是怎么了?”
顏參將站起來,十分驚訝。
“舒朝皇帝竟是知道了貧道身份,實在讓我驚訝!”漠寒瞇了下眼睛,隨便一拂袖,后面擁上來的兵丁就紛紛倒跌出去,如果鎮壓叛亂的大軍已經不遠的話!不對,狄焚雪這個看戲的都不忌諱的冒出來時,就說明大軍即將兵臨城下,他是不會特意好心提前幾天來轉告的,也就說,一刻都不能猶豫,因為要來不及了,“江湖小報跟別的玩家都不知道的事,無疑是有飛魚衛泄露了我們這邊的消息。”
屋子里的人同時一凜,夏大人更是沒命的哆嗦起來。
顏參將頓時扭頭瞪向他:
“好啊,原來如此,我說夏大人這么干脆就投降,原來是另有所圖!”
“我…下官沒有!”
夏大人一腦門汗,渾身顫抖著分辯。
長劍出鞘,一聲尖叫。
夏大人被濺了一腦門血,一屁股坐倒在地,驚的完全說不出話。
漠寒卻沒看他,只是緩緩收回劍來,那邊捂著喉口不斷抽搐卻不能遏制鮮血直冒的顏參將,咕咚一聲倒在地上,眼神很驚訝,漠寒走過去蹲在他身邊說:
“就算你們稍稍一看,就能分辨出誰是npc,誰是玩家,但這個夏大人,我甚至沒跟他說過話,他豈能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只有從孤雁山來的,才會知曉。
“…吶,九州就這點好,官員死了是直接京城吧,想必你跟你手下也一樣,飛魚衛么,直屬皇帝的!只要你要你手下死在前些日子里的激戰里,掉一級卻帶回重大情報,只怕封賞也好,官位也好,立刻都能給他補回來,不然,你說舒朝的皇帝怎么能知道我在這里?”
顏參將說不了話,又抽搐了兩下,化成了一道白光。
“系統提示:你殺死了一直潛伏在前朝余黨里的125級飛魚衛指揮使,得到等級一,飛魚衛令牌一,陣營貢獻值一百,并獲得巖郭城可能不破的機會,。”
“可能,不破?”漠寒習慣性的反問九州系統。
“城外八十里,有三萬朝廷大軍,你就六百多人守個毛城啊?”
“……”
于是不殺顏參將肯定輸慘,殺了他也搞不定是嗎?
“這,這!”夏大人抹著一頭冷汗不知所措。
只要當官的,無不聞飛魚衛變色,他又是這般處境,之前嚇得哆嗦就是這個原因,他不想死啊,可是!只要刷新的顏參將回去一稟告,焉有命在?難道就要拋去富貴權柄隱姓埋名嗎?
“朝廷大軍就在城外不遠,如果夏大人還想要逃命的時間,必須把城防布置好,我們拖得一刻,夏大人你也多一刻機會不是?”
“啊,是是!道長說的有理。”
漠寒也不理會他,徑直撿了那塊令牌,對著圍著那里目瞪口呆的叛軍兵丁高聲說:
“諸位也聽到了,朝廷的大軍距離城池不遠了,此地四下荒涼,沒有多少村落人煙,就是騎快馬,也難以逃得過三萬大軍追殺,生死在此一回!要是貪生怕死就請隨著夏大人去大同報信吧!”
嗯,拍拍手,守城一直砍到自己死而止,應該能支撐到明天早上吧。
漠寒頭也不回跑上城門,領兵他絕對不會,不過他相信,既然是一心謀反的叛軍,絕對不會那么輕易就投降或者撒丫子跑路,畢竟不是烏合之眾。
遠望夕陽如血,地平線上開始有了遙遙的煙塵。
千里之遙,京城乾元殿。
還沒近晚,宮女已經開始點燃描金龍的蜜蠟粗燭,忽然就無聲無息的栽倒下去,然后握住上好檀木制湖筆的皇帝手微微一顫,一滴朱砂落在了奏折上,然后模樣依舊年輕好像還帶著一抹稚氣的少年皇帝揚眉一笑:
“朕猜這幾日,你必然會來。”
大殿上空空蕩蕩,然后豎起的萬里河山水墨琺瑯包金屏風上就透出一道影子,顯然是有人從暗處走出來一步,但只是一個側影,要仔細看,又被繁復的屏風花紋模糊得看不真切。
“…請湛羅真人出武當山,豈會所謀淺薄。”
聲音悠悠蕩蕩,但是旁人就是站在殿中,也萬萬聽不見絲毫,武林高手就是有各種秘技,嗯,這招聲凝一線在你耳邊響起,又能讓你聽不出音調是不是熟人的本領,叫傳音入密。
“不巧的是,朕…我只知道有這么一個人,與爾,與國師都有關聯。”
曾經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舒重衍站起來,神色輕松:
“猜來猜去,總讓人覺得憋屈,如何能夠不予以試探?”
“所以?”
“至少這次,我確定國師與爾,非是同一人。”
天下間高手很多,但要到這個級數的高手,那可就罕見了。
“你這樣的話,只能騙華凌。”
舒重衍神情淡然,但是微勾起的唇角,顯然到底出賣了他愉悅的心情,少年得意,再深沉也難免有點破綻,何況又不是面對生死難關,并未如何細心掩飾,因為西北的那一局,絕對妙極!
正待說什么,忽然門外傳來通報:
“陛下,飛魚衛顏指揮使求見?陛下?”
“不準進來!!”
舒重衍先大喝一聲,然后才道:
“讓他在端華門外候著。”
“是…”那內侍顫抖著急步離開。
舒重衍轉身,五爪金龍的明黃色袍袖拂過,打滅了一面墻的所有燭火,使得就算有人站在殿門口也看不真切內中情形:
“師父你看,華凌道長如何能在叛軍被剿滅前,哦不,可能那個小城還沒被攻下前,就知道那位飛魚衛顏指揮使的身份呢,那可是很好很好的一枚棋子,除了派人與朕稟告了華凌道長的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破綻!”
被系統安排在孤雁山的臥底…浪費了,也有點可惜呢,不過棋子么,就要看怎么用。
“朕身邊,其實還有臨淵派的人吧?”
***
天盡頭的最后一抹光輝已經被接踵而來的黑暗逐漸包圍。
有一襲紫色道袍的人遙望遠處城郭,輕笑:
“人么,有一線生機才會掙扎,要是死路一條他們就不會盡如我等所愿了,蕭將軍,阻你用兵,正是因為這一夜,一定很漫長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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