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師兄,你真沒事?胸口不悶?也不頭暈,沒有中毒吧,我早跟師兄說你不要總擺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家伙,你說你養了多少條蛇,五毒教也比不上師兄吧…就算蛇吃一餐飽一個星期,師兄也不要這樣,武當派沒有哪個弟子怕老鼠的,真的!”
懸微真人只是第一個來念叨的,緊接著掌燈時分白發白須的其他武當三位長老陸續登門了。
“掌教師兄,你是不是身體有恙?”
“……”連臺詞都一樣。
這三個年紀偏大的武當長老,是湛羅真人已經死去的師叔收的徒弟,但名門正派師兄師弟,講究的是入門前后,九州系統給的資料是,那位還裹在襁褓里就被武當上任掌教帶回武當山了,所以師兄弟里也就最小的懸微真人跟他年紀相仿,其他的都差得有十幾二十歲,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們神情詭異的來,卻又偏偏滿懷關切讓謝紫衣無從發作。
第一個來問的時候,謝紫衣還勉強敷衍幾個字,半個時辰后第二個來的時候,謝紫衣已經不理不睬了,等到第三位長老進南巖觀后都不問,直接就要走過來看他是不是走火入魔到不能說話了…!!
不得已謝紫衣冷下聲音,說他內功有了突破,他要閉關。
那位武當長老一臉不信的走了。
——本門武功,掌教師兄不是全滿級嗎?還練,要練成啥樣啊,練到能掀了武當山嗎?
于是可憐的漠寒同學晚上十二點準時上線的時候,南巖觀里的溫度低得連他這個“死人”都想哆嗦了。
“我還以為,你已經害怕得偷跑下山了。”
謝紫衣瞥著忽然出現在地上的“尸體”,冷冷的說。
漠寒簡直欲哭無淚,他13級的小玩家穿上門派套裝也不能活著爬下山去啊,那些小怪可不是風景名勝,擺著好看的。
“不是要為你師父報仇嗎?趕緊重生了再來!”
“……”再給你砍一遍?
“就你那點能耐,能做什么?”
某boss毫不掩飾聲音里的不屑。
漠寒郁悶的化作一道白光重生去了,站在玄岳觀大殿里活動活動手腳,其他武當派門人對玩家死了又活的事情根本不以為意,武當后山多的是可以送想練級玩家重生幾次的怪,漠寒盡管郁悶,還真老老實實的拔腿繼續往南巖觀奔,當然這跟游戲里死一次都沒啥事有關,否則他沒那么傻又跑去。
進門果然看見梁先生站在原來的位置沒有動。
蠟燭已經滅了,沒有再掌燈,只有些許星光從大殿外的漏進來,那隱約的身影綽約飄渺,寬袍廣袖,驚鴻一瞥,漠寒腦子里冒出來的就是莊子逍遙游里的話,姑射山有神人居焉,肌膚如冰雪,綽約如…咳咳!自己瞬息辶艘幌攏購妹俺隼吹牟皇鍬逕窀場2還惚鶿擔拐嬗心敲醇阜植皇澄騫齲繅叮嗽破閃魏跛暮v獾木婪綺桑還幌氳秸庹帕稱涫凳撬俏恍愿穸窳擁氖Ω福潰∈裁疵籃昧胍裁琢恕
漠寒在懷里摸啊摸,有了,三天前吃剩下來的包子。
“素餡的,武當山上只有這個。”
他一邊啃一邊把另外一個遞給謝紫衣。
“……”你以前有給過肉餡的嗎?
不對,饃饃沒有餡,包子還是有毒的。
“怎么不吃?我保證沒毒,你看,我好好的!唉?我忘了沒人知道你殺了我師父,肯定還會有送飯的道童來,怎么說也比上次南楓鎮客棧好多了,所以梁先生你看,我是不知道你跟名門正派有什么深仇大恨啦,但是你不要把人趕盡殺絕,不然只能餓著,連個做飯的人都沒有,那多痛苦!”
沒錯,太痛苦了,無論跟這武當派上上下下哪個說話都怒火上竄的boss正努力穩住心神,特意被湛羅真人消遣一番才上得來,就這么甩手回去了才叫劃不來。就是什么都不看,也要看在曾經天天送來的饃饃份上,別再一個惱怒,直接送漠寒去死。
深呼吸,內功深厚的高手怎么能被一個13級的小玩家氣死?
“兩儀劍法會嗎?”
“…呃,不會,沒學到。”
“把你的劍拿出來。”
“還沒有那種東西…”漠寒苦逼的看梁先生。
“…”忍耐,想想南楓鎮客棧!謝紫衣繼續面無表情的開口,“你到武當山這半個月究竟是做什么來了,跟猴子聊天?到處亂逛?!”
——沒那么弱智好吧,是苦逼艱難的每天躲師父的惡作劇啊!
“學武功要循序漸進。”漠寒干笑。
謝紫衣靜默數息后,轉身走入后殿,拿出一柄青銅吞口的長劍往漠寒面前一丟。
“把會的劍招練給我看。”
漠寒立刻舉起劍,橫捏劍訣,擺了個很帥的起手式。
“架勢還算穩當…”
——架勢不穩的武當弟子褲子腰帶就會斷好不好,你是不知道我師父啊!!寬面條淚。
遂即漠寒立刻跳起來,又換了個更帥的起手式pose。
“后面呢?”謝紫衣很是納悶漠寒半天不動。
“就會這個。”
“……!!”
冷靜,想想南楓鎮的生滿青苔的破客棧。
謝紫衣好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你要是我的徒弟,我就把你從懸崖上扔下去,眼不見心不煩。”
“咦,梁先生你有徒弟?”
“…有。”系統塞的。
“那梁先生的徒弟很聰明?”話題嘛,還是帶得越偏越好,才好保住小命呀。
“沒見過。”
“唉?”這對話乍一聽真的越來越奇怪了有木有,漠寒苦著臉,不解的問,“梁先生,你問我學過什么武功干嘛,我就是學了梯云縱兩儀劍法什么的也打不過你啊,我師父都被你殺了。”
“……”你就不能不提這個?!
“再說你到底要干嘛呀,先讓我給我師父收個尸唄。”
冷靜,想想南楓鎮那連老鼠都能餓得死的破客棧!!
謝紫衣惱怒異常,這到底是他消遣這個玩家,還是這個玩家消遣他來著?
“等你把兩儀劍法學會,你師父就回來了。”
“呃,這是門派復仇任務?”
學會兩儀劍法就能殺掉梁先生,武當掌教就能刷新?
“那還是不要了…”
把師父重新刷出來再折騰他?怎么辦,根本就不想給師父報仇了,他原來以為自己沒有好人屬性,至少還有好徒弟屬性的!!
謝紫衣聞言微微挑眉,哦,這家伙不是口口聲聲都是他師父嗎,怎么改主意了。
“還有,你能刷新嗎?我要是練成兩儀劍法殺了你,你又倒霉的被系統刷新在南楓鎮客棧那種鬼地方怎么辦?”
謝紫衣眼角抽搐,卻不知怎的,原是惱火的心情平復了不少,冷聲道:
“別說兩儀劍法,你就是把武當所有功夫都練到登峰造極,也殺不了我。”
“噢,那你早說嘛,其實也對,我師父都沒贏過你,我就更不可能了。”
嘴角不覺微微上揚,笑意轉瞬即逝,謝紫衣淡淡的瞧他:
“把你的劍拿好,我就示意給你看一遍,你要是學不會,你等著再死一次!”
“喂!”
漠寒苦著臉,但在劍光突起的那瞬間不覺瞪圓了眼睛,中文系的就這點不好哈,翩如驚鴻宛若游龍,漠寒剛猛搖頭把洛神賦從腦子里甩開,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又出現了,還沒來及宸抗餼捅荒強桃夥怕u械娜擻拔埋瞧桑嗔諳碌募嘎迫縉岱7坷肷17綽淶僥i麗雋美的眉間,大殿內沒有燭火,只有那凜冽寒透的劍光,與隱約星華,映亮那綽約身影,絕世風華,就像回到了南楓鎮那天深夜,那色如冰白的手指伸出,輕輕一扣,就擊飛了崆峒派的用劍高手,一霎那變招九百生滅萬千繁華都像涅滅在翻掌之間。
袖擺帶出優美的弧度,劍勢不快,方寸之間,似是不挪半步,已將劍招所及的生死籠罩于他一念之間,偶一抬眸,寒光中如驚鴻裂雷,只叫人神思恍惚,微覺韶華如夢,煙水無痕,感官里一切都無比遙遠遲緩起來,唯留下茫然與空無。
劍光掠過一條完美的弧線,悄無聲息的消失,謝紫衣站在那里,跟漠寒今夜初進南巖觀所見的完全一樣,還是穿著武當掌教那件紫色道袍,拂塵也是持在手里,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柄劍。
“…我…我有個問題…”漠寒暈乎乎的直著眼睛,“這是兩儀劍法?”
“對。”
“但梁先生你是怎么會武當劍法的?”
“…”去問那個該死的游戲設計師!謝紫衣又開始默默念那間破客棧了:
“武當的功夫就會這一套劍法,也只能教你這個,三天后再來,練不會的話,你知道什么后果。”
“呃!”他剛才光顧著目眩神迷了!!
不過易容冒名頂替什么的還真是專業啊,至少也會一門武功才能裝得像,乍想好像不算什么,但要是像模像樣登峰造極的,搞不好還不止一個門派的武功,多難啊,果然干什么的都不容易!
——喂喂,漠寒你重點錯了吧!
稀里糊涂還沒找回清醒意識的漠寒兩腳打飄,抓著那柄劍就出去了。
夜色靜籟,山泉清越重復著悅耳單調的聲響,謝紫衣走回南巖觀后殿,他原以為他是睡不著的,尤其還不是他自己的床,但思緒居然沒如何翻覆,和衣就沉沉睡了過去。
而第二天周末沒課的漠寒熬紅了眼睛練了一夜的劍法,刺到誤傷自己好幾處,抓著清早起來練功的武當弟子,可憐巴巴的非要別人將兩儀劍法練一遍給他看看。
作為武當掌教的弟子,輩分又是很高的“華”,那個被他拉住的武當npc就是再不愿意,也沒辦法對這個比他輩分還高的師叔說什么,于是老老實實練了一遍兩儀劍法,結果!
“不對,不是這樣的!”漠寒紅著眼睛斬釘截鐵的跳腳說。
“這就是兩儀劍法啊,武當的兩儀劍法,別的門派也有叫這個名字的劍法,師叔不會搞錯了吧?”那個npc納悶極了。
“不對不對,昨天晚上梁…我師父給我看的比這個漂亮多了,你這是啥呀,簡單的跟江湖把式似的!”
“……!!”
于是漠寒又跑去拉住一個武當弟子,要求對方練兩儀劍法給他看。
“不對!動作看起來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你怎么好像吊著十八個水桶一樣,手上捏的劍訣也不是這個,手指不是往這邊放的,你眼神也不跟著劍走,轉身的時候袖子都飄不到那個高度…”
口胡,劍法跟不拿劍的手擺什么姿勢衣服頭發飄成什么樣有關系嗎?還有兩儀劍法本來就是武當人人都會的武功,一點挨不上高深莫測的邊,丫的劍招本來就很簡單!
第三天晚上,漠寒劍法當然沒練成,謝紫衣盯著他看了半天,因為心情不算糟糕,只是將他趕走,又給了他三天時間。
于是武當弟子繼續倒霉中。
第五天傍晚,懸微真人又來敲南巖觀門了。
“掌教師兄我錯了,我不應該因為師兄反常就懷疑師兄病了,你是專心專意在教弟子劍法,我真的錯了,師兄我求你了,不要再這樣了。“
“……”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的謝紫衣。
然后是睡得正熟的半夜里,忽然聽見異動,謝紫衣剛走出后殿,就看見三個白發白須的武當長老苦著臉,撲過來拉他袖子,泣不成聲的叫道:
“掌教師兄,你想怎么樣你直接說,我們都聽還不行嗎,嗚嗚,我可憐的徒弟還有徒孫。”
“他們都被折騰好幾天了,太可憐了。”
謝紫衣木然的跟著他們走出去,月光下,玄岳觀大殿前面的空地上,正有十幾個武當弟子打著哈欠,一臉僵硬的反復擺著兩儀劍法的姿勢,漠寒蹲在那里,不停的點頭搖頭
什么手臂抬得不夠高,回頭的角度不對,眼神瞄得不夠到位,絕對不是這個味道云云。
漠寒非常認真的在學劍法,怎么辦呢,他就夜里時間最多,沒課呀。
“掌教師兄,你教劍法,怎么不給華凌秘笈,這樣學…”
誰練劍能比師兄練得好呀,更見鬼的還要好看,那能當飯吃還是當水喝,不曉得掌教師兄是怎么跟那個玩家說的,嗚嗚,難道說,掌教師兄收徒弟不但教武功,連折騰武當派的習慣也要教嗎?明明就是練得很熟很會的劍法,被漠寒幾天挑鼻子挑眼的,搞得很多弟子本來會的劍法都不會了。
——他不是湛羅真人,到哪里找劍法秘笈去!!
謝紫衣完全說不出話來。
當天晚上就在武當幾個長老寫滿控訴與無辜的眼神里落荒而走,直接下了懸崖,闖進絕塵宮,不管聽到響動急惶趕來的侍女們尖叫聲,狠狠帶上門,用力得差點扯裂鮫綃垂帳,將聽到聲響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茫然看著他的湛羅真人揪起來:
“你給我滾回你的南巖觀去!!”
“啊?”
“不把你那個徒弟的武功跟腦子都教好,別下來找我了!!”
“咦?”
湛羅真人抱著謝紫衣飛速解下來扔給他的道袍,頭冠,拂塵什么的,眨著眼睛站在門外的走廊上,慢吞吞的轉身看了眼擠在不遠處神色惶恐的侍女,以及黑沉沉的夜空,深秋的寒夜涼風沁骨。
“華凌,呃,叫漠寒吧,不是你瞧中的嗎?”
“…把你武當派那幾個師弟管好!!”
他的師弟怎么了?每個都很好很聽他這個師兄的話呀?
湛羅真人慢吞吞的將衣裳穿上,理好頭發,戴上青蓮冠,然后好整以暇的摸了摸鼻子:
“紫衣,麻煩你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不要半夜來好吧,擾人清夢就算了,我回去還要繼續睡,衣服穿來脫去的多麻煩。”
“你怎么還不滾?!”
湛羅真人靜默片刻,很無辜的開口:
“我光著腳啊!”
哪個睡覺是穿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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