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是漠寒過于悲觀了,雖然輕功入門的確要練上整整十天才能學成,那是因為漠寒每天在線時間少,四十個小時,職業玩家最多三天也就刷出來了,換成真的穿越,單單這一項天資差的學上一年,快的也要十天半個月,別忘記最關鍵的是你還不一定學得會,但在九州里只要花時間刷就是了,越高的武功也就是花的時間長短問題,問題只不過在于玩家怎么才能“學到”武功,完全不要擔心怎么“學會”。
尤其漠寒起先并不知道,武當拿出來的武功都在整個九州的標準線以上,全都是有點難度的,而輕功入門,并不是它字面意義上的輕功基礎,學了以后才能練輕功神馬的,而就是一門不錯的輕功身法,放到江湖上都算是很有水準的功法了,之所以連名字都沒有,是因為在武當派看來,只是每個弟子都要學的基本功而已,按網游專業名詞來說,就是所有武當劍法掌法的前置技能,所以才叫“輕功入門”。真按漠寒悲觀的想法玩家才能練成武功的話,九州游戲公司就可以等著倒閉了。
誰會花十年時間,就為了在游戲里煉成絕世劍法?
要知道九州的時間流速跟現實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比如現在都是九月,但現實中公歷的九月江南腹地還在悶熱的秋老虎里掙扎,攝氏35度也不是奇怪事,但游戲里的九月,可是農歷,也就相當于十月中旬了,秋高氣爽,而且沒有溫室效應,天驟然冷下來非常快。
如果走在旅途上,風景往好里說是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往難聽點講就是天蒼蒼野茫茫除了自己鬼影都瞧不見一個,漠寒忍了十天,在輕功練成后終于耐不住問:
“師叔,我們為什么不去村鎮里投宿?”
“你帶的干糧這么快就吃完了?”
這種答非所問讓漠寒很是糾結:
“沒,但那不是找不到人煙的時候才用得上嗎?”
托陳墨那小子的福,知道長途跋涉,一定要帶上錢,能花錢的地方一定要買吃的,能賺錢的地方一定要做工抵飯錢,干糧要足夠,不能確定下一個城鎮啥時出現,這樣才能艱難的走下去。還好玩家死了之后是自動重生在最近的城鎮里,否則所有玩家都會瘋掉,死一次掉回新手村鎮,之前的路全白走了。
武當長老挺是滿意的點頭,收入門派的這個玩家除了跟謝…咳,有點麻煩之外,別的地方他瞧得都很順眼,沒有不知天高地厚,也懂得許多事情。
“那是你以前的走法。”
“呃?”
“我輩武林中人,難免打打殺殺,就算是我派跳出五行外的出家人,也免不了恩怨纏身,所謂江湖,便是如此,若是進入市集繁華之處,若有沖突,難免禍及無辜,故而盡量避之不入。”
漠寒傻眼兩秒,即刻明了:
“這么說來,那些反…呃,我是說旁門左道就算進入市集買吃的什么,就算撞見武林同道被認出來,想拔刀動手也是挺難的?”
“大致如此,畢竟朝廷與衙門是不準械斗與出人命的,即使撞見了,錯非事情緊急或是不共戴天之仇,武林中人一般都會離開市集,到荒郊野外或偏僻巷角去一決高下。”
“……”
難怪玩家們找到死,都找不到江湖在哪里!!
也就是說所謂最老套的武俠情節酒樓吃飯遇仇家,當場掀桌火拼打到拆酒樓的全部都不是江湖俠少,而是紈绔子弟花花惡少?呃,為千辛萬苦走到縣府郡府蹲酒樓門口等的玩家們哀悼一個。
“那師叔你跟鬼谷奇巧門的還跑到南楓鎮客棧來。”
漠寒聲音里有深深的怨念。
吃個菜包子也掉一級,說出去一定會被人笑死。
“呃…當時不知道。”懸微真人額頭冒汗,要是早知道,說什么也不會去的,“又見那…那個我們以為是栗鶴江的人完全不出客棧,只能選在宵禁后動手。”
最關鍵的是,毒是鬼巧叟下的,就算是玩家可以死了再死完全不用在意,也不是他武當長老能做得出來的。系統雖然有規定npc要做符合身份的事情,但身份越高的npc虛擬人格設置就越完善,性格是完全貼合自己身份的,不會出現一心向往邪教反派的武林盟主,也不會出現同情心旺盛的殺人魔頭,當然系統原先給的設定就是偽君子的另當別論,只會出現并不想走來走去的路人甲,或者不想調戲良家婦女的痞子乙,這就是144級的武當長老與10級左右的日常npc區別,智能電腦系統在重要npc身上投入的數據遠遠大于普通npc。
——那啥,系統給謝紫衣的虛擬人格是當boss的,他當然不會想做破客棧的賬房。
提氣,輕功是內力要求最低的一門武功,所以漠寒沒基礎練上個十天也就會了,還能隨著用輕功時間的增長,看到自己始終是0的內力值在逐漸上漲。早有玩家在游戲論壇猜測過,如果九州的生命值等同于血量hp,那么內力值就等同于藍,即mp,意為放技能消耗的數值點,因為在網游里,象征血量長短的條是紅的,而象征法力的條是藍的,無論哪個職業,都需要藍。這很好理解,在江湖里,外家功夫登峰造極也就是金鐘罩鐵砂掌,內家功夫可就是個完全不同的層次,凡高手,必內力深厚掌力雄渾神馬的,像北冥神功吸星大法就不用說了。
看著內力值一點一點的往上冒,漠寒卻很難高興得起來。
他剛學成的輕功,也只能使用一刻鐘,雖然這一刻鐘跟他一個小時走的路差不多,呃,簡單點的運算就是坐公交需要一個小時,坐地鐵15分鐘就到了,這是了不起的速度,源自輕功的法門不錯,但再往下練,也就是隨著內力值上漲,可使用輕功的時間變長,卻沒法提速,這也就罷了,最坑爹的是練輕功時一小時消耗兩點生命值就算了,為什么用輕功時也會消耗生命值,還一小時五點?不是應該耗內力嗎?
“嗯,這是因為你內力不足,只能消耗生命值。”
武當長老的話讓漠寒再次無語。
“內力值要300以上,用輕功就不會影響生命值。”
瞅著內力可憐的14點,漠寒艱難的問:
“那要是300以上,能一刻鐘趕一個時辰的路嗎?”一個時辰,是兩個小時。
“不能,輕功入門的速度最快也只能這樣。”
“……!!那師叔你是怎么八天內南楓鎮武當山跑了一個來回的?”
“本派絕技,梯云縱。”
“呃!”
“梯云縱,才算是武當真正的輕功。”懸微真人漫不經心道,“不過本派精通此門輕功,練至化境的只有貧道與掌教師兄。”
“……!!”
“梯云縱心法共有八層,能練成第五層就有你說的那個速度了。”
信心又回來了,做人,要求不要太高,是漠寒的原則。
所謂衣食住行,哪個時代都是重點,前三個錢就能解決,但最后一條!在古代混江湖,好輕功真的很重要的有木有!
——武當長老要是聽到漠寒內心的吶喊估計都要吐血,輕功主要練的哪里是速度,而是技巧,不是提氣,飛檐走壁那么簡單,而是小范圍內最精確最靈活的騰挪轉移,這也是為什么梯云縱五層效果才有區區輕功入門一倍速度的原因,絕頂輕功不是用來給你趕路的!!
第十二天,路過一座荒山,山下不遠處有一家挑著酒旗的野店,那店雖然不大,但門窗整齊,也是磚塊混泥土厚實壘成的,遠遠的,還能聞到花生米和鹵肉的下酒菜香氣。
漠寒的干糧已經吃完了,正愁眉苦臉的算著三四兩碎銀子夠不夠走到武當山,因為每天消耗的生命值顯然出乎他原先的計算。
懸微真人選了個避風的山洼角落,長袖一拂,枯枝敗葉什么的就一掃而空,留下平整的空地。
——內力也很重要的有木有,漠寒每次看見都默默兩眼發光的記。
夜已經算深了,其實正是漠寒每天下線的時間,武當長老也正是找個地方歇息等待,不過今天瞧著不遠處的孤零零還亮著油燈的野店,漠寒甚是費解。
“師叔,那里有家茶肆客棧。”
“看到了。”
“……”
好吧,跟武林高手說話就是有點累,不過習慣就好,漠寒繼續問,
“我的干糧也沒了,師叔好像也有兩天沒吃東西了吧,為什么不去那里買點呢,正好歇息一晚上,難吃沒干系,能補充生命值就行。”
144級的高手生命值絕對耗得起十天半個月,但他這個14級的小玩家不行,而且生命值要是不滿,這個師叔路上遇到一個兩個對頭,那麻煩就大了。
懸微真人頗是意外的瞥了漠寒一眼,他沒想到這玩家連他幾天沒吃東西都注意到了,要知道漠寒不在線的時間遠遠多于在線時間,換了別的玩家自然認為npc在期間已經去別的地方吃過飯了,就是想到也不會操這個心,但事實上不行,漠寒上線的時間并不固定,有時間傍晚到深夜都在,有時候半夜才來(需要點名的晚自習),有時候大清早就來了,有時候到中午才出現(大學課程乃們懂的),就算時間固定,懸微真人做為帶新入門弟子回武當的長老,自然是要保證弟子的完全,所以他完全不能離開漠寒的下線地點,尤其是荒郊野外,能夠將14級小玩家重生的可能還是很多的,就算是城鎮也不一定安全,因為漠寒現在已經有門派了,撞上一兩個邪派魔教的npc,再沒戒備稀里糊涂上了人家當,結果可想而知。
懸微真人這次是徹底覺得“被迫”收漠寒入門的陰影一掃而空,就算沒有謝紫衣,這樣的玩家他也是愿意帶回武當的。
心情一好,自然說的話也多了,愿意耐心解釋:
“那是黑店,不能去的。”
“咦咦?!”
漠寒吃驚的扭頭再次看那個前后荒無人煙的野店,這就是傳說里下藥麻翻路過投宿的商旅行腳或者江湖人,然后剁了做人肉包子的黑店?噢,不對,在九州是不可能的,最多搶你錢財,尸體是會刷新的,做不成人肉包子。
“師叔是怎么看出來的?”果然江湖經驗豐富啊,漠寒就覺得自個楞是看不出一點端倪。
“這怎么可能看得出來,自然是貧道上次來過,住過。”
“……呃!”
那之后正常情況下這家黑店不是已經被名門正道擺平了,怎么還在?
對哦,這是游戲,非重要劇情任務,死了還會刷新的,也就是說,名門正派住進去,發現是黑店自然要動手“懲惡除暴”,但明天早上一走,黑店又坑爹的再次開張了。
喂喂,漠寒覺得滿頭黑線,這怎么一個苦逼能形容得了。
“開黑店的,是一般江湖人?”
漠寒這個問題很突兀,很古怪,但是懸微真人略略一怔后,神色更見緩和。
“這里的幾個,是連江湖人都不算的下九流惡徒。”
他語氣說的雖然鄙夷,但身形卻紋絲不動,一點也沒有做為武當長老該去除暴安良的意思。
漠寒也不奇怪,相反很明白的點頭:
“哎呀,那是挺不容易的,師叔,我走啦,明天見哈!”
一道白光之后,漠寒就原地下線消失了。
武當長老捻著指尖,似有些出神,這回他有些明白謝紫衣為什么會對一個小玩家另眼相看了,不僅僅是謝紫衣恩怨分明的脾氣,這個玩家果是很有意思的,想來掌教師兄見了,也不會失望吧。
懸微真人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盤膝閉目打坐。
而遠處的那家野店,油燈下人影晃動,傳來低而急惶的聲音:
“大哥大哥,不好了,上次把我們兄弟砍了的那個道士又來了。”
“啥,他在哪里?”
“在山洼拐角的槐樹下呢。”
“呼,嚇死俺了,你這小子一驚一乍,皮癢了是不是,人家不進來,難道你還想跑去招惹那道士再把你脖子摔斷?”
“咋能呢。大哥,我是擔心他又進來。”
“笨,這還看不出來,人家不進來,就是不打算動手?”
“唉?”
“說你笨你還不信,要是進來了,我們要怎樣?”
“死掉一次唄…啊,不對,是在菜里酒里下蒙汗藥端過去,這必須要做的。”
“是啊,我們不能不做,那人家一看就是什么大俠白道的,見了這架勢還有不讓咱哥幾個再死一次的道理?估摸著他不做也不行啊,人家不想,所以干脆不進來,這是體恤咱幾個被系統扔到黑店做這買賣的苦命人呢。”
“哦…對喲,俺怎么沒想到。”
“所以了,系統規定是死的,咱們是活的,要有頭腦,懂嗎?”
“…大哥你說這話沒用的,系統大概給俺的智力不高,俺連你的話都聽不太懂。”
“嗤,一邊待著去,大好夜晚,不用做買賣,睡覺睡覺!明天叫二牛上前面的村子里把昨天做生意得來的財物賣了換點糧食回來,記住了啊!”
“大哥你真厲害,果然當頭的就是不一樣,系統安排是有道理的。”
“閉嘴,跟你小子待久了,老子智力肯定要直線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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