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駕駛座上,晏朝怔怔地看著窗外,想著那些暫時無法宣之于口的心事。</br> 以至于車開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了什么:“我家不是這個方向啊?”</br> 周辰瑜吊兒郎當?shù)匾恍Γ骸伴_了二十分鐘了,您才發(fā)現(xiàn)啊?趕明兒被人販子拐到山里去了,是不是還在路上替別人數(shù)錢呢?”</br> 晏朝無奈道:“人販子拐我干嘛?”</br> 周辰瑜接著笑道:“長得好看還能干,拐回家做媳婦兒啊。”</br> 雖然晏朝對于他這種隨口泥塑的行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下意識地嗤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能干。”</br> 周辰瑜聽完這句話,忽然轉過頭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br> 晏朝這才反應過來他在笑什么:“……我說的是干活兒。”</br> 周辰瑜忍俊不禁:“現(xiàn)在不用我張嘴,你都能自己開車了,不錯,是個成熟的大孩子了。”</br> 晏朝:“……所以你現(xiàn)在到底在把車往哪兒開?”</br> 周辰瑜:“不是說了嘛,拐你回家做媳婦兒啊。”</br> 晏朝:“……”</br> 周辰瑜:“其實是拐你回家干……”</br> 周辰瑜:“活兒。”</br> 晏朝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在找干。”</br> 周辰瑜依舊絲毫不把這些嘴炮兒放在心上,沒皮沒臉地笑道:“開個玩笑嘛。其實我就是想……”</br> 見他忽然說話吞吞吐吐的,晏朝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他,只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還難得地有點兒不好意思,惹得晏朝的心尖兒都跟著不由自主地顫了顫。</br> 晏朝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盼:“想干什么?”</br> 就見周辰瑜對他展顏一笑:“想讓你幫我包餃子。”</br> 晏朝:“……”</br> 他沒好氣道:“合著你還真把我當保姆了?”</br> 周辰瑜依然是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哪有,人家明明是想和你共度良宵。”</br> 晏朝哭笑不得:“想吃餃子回你師父家不就行了,用得著找我?”</br> 周辰瑜眨了眨眼睛:“人家就想吃小晏哥哥包的嘛。”</br> 晏朝:“……你給我好好說話。”</br> 再撒嬌他就頂不住了。</br> 周辰瑜這才恢復了正常的語氣:“今天浪到這么晚,再回師父家,師爺不得把我的腿打斷。”</br> 晏朝:“……行吧。”</br> 說來說去,他還是個保姆。</br> 這個世界上怎么還會有他這種心甘情愿的無償保姆?</br> 愛情,真他媽使人卑微。</br> 晏朝跟著周辰瑜回了他自己的家,室內的布局和上回一模一樣,簡直讓他懷疑這段時間是不是根本就沒人住過。</br> 要多簡單有多簡單,要多直男有多直男。</br> 周辰瑜打開冰箱,從里面拿出了幾顆大白菜,一把韭菜,還有一塊肉。</br> 晏朝看著他放在桌上的東西,瞬間驚了:“原材料?”</br> 周辰瑜點了點頭:“阿姨走之前給我留下的,真是的,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做飯。”</br> 晏朝:“……不是說‘包’餃子嗎?”</br> 周辰瑜愣了愣:“有什么區(qū)別嗎?”</br> 晏朝:“區(qū)別大了好嗎?我還以為你面皮和餡兒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呢。”</br> 然而周辰瑜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直男自然無法理解這其中的不同,他輕輕巧巧地道:“不就是搟幾個皮兒,再拌點餡兒么,小晏哥哥,您廚藝這么高超,還不都是分分鐘的事兒。”</br> 晏朝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又露出了那一臉諂媚的笑意。</br> ……媽的,無論什么時候笑起來都這么勾人犯罪。</br> 真是沒救了。</br> 晏朝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接過了周辰瑜手中的大白菜,在心里暗下決心,等他把周辰瑜拐到手,不讓他以身謝罪,都對不起自己這大年初一,大半夜的不睡覺,無償給他包餃子。m.</br> 晏朝糟心地看了一眼周辰瑜遞給他的那條花圍裙,想來想去,還是被迫圍上了。</br> 周辰瑜打量了他一陣,笑道:“媳婦兒,你穿圍裙真好看。”</br> 晏朝:“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走了。”</br> 周辰瑜:“我夸你好看也是胡說八道了?”</br> 晏朝:“換個稱呼。”</br> 周辰瑜:“老婆,你穿圍裙真好看。”</br> 晏朝忍無可忍地從案板前轉過了身:“你又沒吃藥?”</br> 周辰瑜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菜刀,上面還血呼啦啦的,帶著一點兒肉腥,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你你你你先把刀放下。”</br> 晏朝:“……”</br> 盡管內心非常有把這個人剁了的沖動,但晏朝還是努力地保持心平氣和,從善如流地放下刀,把旁邊的一把韭菜遞給了周辰瑜:“會摘嗎?”</br> 周辰瑜看了一眼,說:“我試試吧。”</br> 然后晏朝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把一根韭菜剝了一層又一層,最后只剩下一點兒嫩白色的韭菜心了。</br> 晏朝糟心地嘆了口氣:“算了,你還是到一邊兒歇著去吧。”</br> 周辰瑜如蒙大赦,非常自覺地退到了旁邊。</br> 晏朝邊切菜,邊匪夷所思地問他:“你自己在外面也住了這么多年了,都是怎么過來的?”</br> 周辰瑜答道:“叫外賣,去別人家蹭飯,畢竟人家都有媳婦兒,我沒有嘛。”</br> 說著,他又抬眸看向晏朝,笑道:“還好現(xiàn)在有你了。”</br> 晏朝沒好氣道:“我看你不是缺媳婦兒,你是缺個保姆。”</br> 周辰瑜說:“你看,我有心給你正宮娘娘的位置,你非得做保姆,那我也攔不住你。”</br> 晏朝懶得理他,他手上的動作干脆利落,說話間的功夫,就已經(jīng)剁好了餃子餡,把玻璃小盆放在了餐桌上。</br> 之前和好的面也醒得差不多了,他迅速地拿搟面杖搟了起來。</br> 周辰瑜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動作,只覺得沒過多久,一坨面不知怎么的,就變成了一堆形狀大小統(tǒng)一的餃子皮。</br> 周辰瑜簡直嘆為觀止:“小晏哥哥,你也太厲害了吧?”</br> 晏朝對上他的那雙絲毫不加掩飾的星星眼,一時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他有些別扭地別過了臉:“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br> 周辰瑜伸手拈了一塊餃子皮:“別的雖然不會,但是包餃子還是多少會一點兒的。”</br> 然后晏朝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包出了一只胖得像河豚似的餃子。</br> 晏朝:“……你的餃子水腫了?”</br> 周辰瑜說:“它懷孕了。”</br> 晏朝把那只河豚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樣都沒撐爆,也是門兒技術。”</br> 周辰瑜:“為母則剛。”</br> 晏朝:“……”</br> 于是他眼睜睜地看著周辰瑜生產(chǎn)了一個排的英雄母親。</br> 不管怎么說,經(jīng)過一晚上的不懈努力,一鍋熱騰騰的餃子終于歷經(jīng)千辛萬苦地出了鍋。</br> 周辰瑜這會兒倒是很自覺地給晏朝擺好了碗筷:“小晏哥哥辛苦了,您快先請。”</br> 晏朝終于把花圍裙解了下來:“你少賣乖了。”</br> 嘴上這么說著,但心里還是十分受用,甚至覺得為了這一聲“小晏哥哥”,他就是做這一晚上的保姆也值了。</br> ……請問這樣的戀愛腦還有救嗎?</br> 晏朝還沒在內心吐槽完自己,周辰瑜就接著十分殷勤地給他夾了兩個餃子:“要不是我今兒晚上叫你來,你一個人肯定也懶得包餃子吧?過年怎么說還是要吃頓餃子的,這樣才算完整嘛。”</br> 晏朝想了想,難得地覺得他說的話還有點道理。</br> 就聽周辰瑜接著感慨道:“哎,你說你怎么這么賢惠啊,你要是個女孩兒,我一定把你娶回家。”</br> 晏朝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合著是個會做飯的女孩兒你就娶是么?”</br> “當然不是了,”周辰瑜抬眸看他,促狹地笑道,“還得長得好看,名校學霸,年少有為……”</br> 晏朝看了他一眼,心里一陣酸一陣甜,簡直哭笑不得。</br> 就聽周辰瑜也又說:“你說哪家的姑娘修來了八輩子的福氣,才能嫁給你啊。”</br> 晏朝哼了一聲:“那就拭目以待唄。”</br> 周辰瑜看了他一眼,像是還想說點什么,但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br>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了電話。</br> 晏朝看著他一臉尋常的表情,就知道是個熟人,八成就是他的師兄弟。</br> 結果就見他忽然驚訝道:“試鏡?”</br> 他的電話一掛,晏朝就問:“試什么鏡?”</br> 周辰瑜沖他挑了挑眉,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想不想看哥哥給你唱一出《霸王別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