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賀辰烽樂呵地擺了擺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br> 鄧薇笑著對小冰糖說：“你是不是被你師父帶壞了，怎么小小年紀，也成天滿嘴跑火車呢？”</br> 周辰瑜撇了撇嘴：“您可拉倒吧，我可從來沒在您兒子面前胡說八道，倒是不知道誰成天嗑cp呢……”</br> 大家這會兒笑得更歡了，唯獨周雙雙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神情，以及晏朝臉上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br> 小冰糖被大家一笑，這才像是醒過來了，糾正道：“小晏哥哥！”</br> 晏朝看著他，露出一個無奈卻又寵溺的笑意：“誒。”</br> 桌上又笑了一陣兒，就聽周卯欽對周辰瑜說：“看著沒，你不急，你徒弟都替你急了。”</br> 說著，他又向小冰糖道：“問問你師父，什么時候打算帶個真師娘回來？”</br> 他這話一出口，桌上人就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晏朝原本溫柔的眸色就幾不可察地驟然冷了下來。</br> 不過此刻的桌上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因為其余人都幸災樂禍地看向周辰瑜，大伙兒依舊是笑呵呵的，想來是這話聽得太多，都已經習慣了。</br> 就聽周辰瑜笑道：“我還是個孩子好嘛？”</br> 周卯欽嫌棄道：“孩子個屁，老大不小的，早都該抱孩子了。”</br> 周辰瑜無奈地癟了癟嘴：“緣分這玩意兒，可遇不可求，您催也沒用，就甭操這閑心啦。”</br> 見周卯欽嘖了嘖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周辰瑜趕緊站起身來，就將酒杯遞到了他面前：“得嘞，大過年的，徒弟我先給您敬一杯，遲早生他一個連，日后攜家帶口兒地孝敬您，成嘛？”</br> 他這么一說，大伙兒都哈哈大笑起來，周卯欽也不好再說什么，擺了擺手，跟他干了一杯。</br> 賀辰烽樂道：“還生他一個連，知道一個連多少人么？累死您媳婦兒算了。”</br> “那我可舍不得，”周辰瑜拍了拍肚子，“我來生就行。”</br> 晏朝黑著臉坐在一旁，心道，生不死你丫的。</br> 說相聲的飯桌兒上也是隨口跑火車，大家都視為常事，幾個年輕人又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陣兒，自然就把催婚這個話題給繞過去了。</br> 沒過多久，窗外忽然響起了一陣煙花綻放的聲音。</br> 周家的別墅是在五環和六環之間，因此年節期間是可以燃放煙花爆竹的。小冰糖一聽到外面的聲音，立馬興奮地瞪大了眼睛，問：“幾點了？”</br> 賀辰烽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表，說：“再有十來分鐘就零點了，咱們也出門兒放煙花兒去？”</br> 小冰糖立馬從他腿上蹦了下來：“我要師父和小晏哥哥帶我去！”</br> 賀辰烽笑道：“得嘞，還真忘了你親爹娘是誰了。”</br> 眼見著小冰糖已經激動地開始自己穿外套，晏朝和周辰瑜于是也站起身來，就聽周雙雙忽然說：“我也要去！”</br> 晏朝看著她那一臉急迫的表情，幾乎一秒鐘就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br> 奈何周辰瑜根本察覺不到這些：“大小姐，我們這兒帶孩子呢，你來瞎湊什么熱鬧？”</br> 周雙雙皺眉道：“那我也還是個孩子呢，你怎么不帶帶我？”</br> 晏朝看著她一臉嬌嗔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心情有些說不出的微妙。</br> 沒等周辰瑜說話，關辰楓忽然開口道：“剛好我也想放煙花，雙雙姐，你跟我和小池一起吧！”</br> 周雙雙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流露出一絲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但關辰楓已經興奮地走到了她身邊，活像個相約出去逛街的小姐妹。</br> 就見江辰池過來拉了關辰楓一把，又對周雙雙笑道：“師哥那邊兒要帶孩子，顧不著你，你就跟我們一起吧，這樣也安全。”</br> 周雙雙還想說些什么，但那邊，晏朝和周辰瑜已經穿好了衣服，就要帶著小冰糖出門兒了。</br> 晏朝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那邊的動靜，看到周雙雙最后沒能成功跟上來，內心居然十分可恥地生出了一絲愉悅的情緒。</br> ……罪過，罪過。</br> 周家的院子里自帶著一個不小的花園，放煙花綽綽有余，他們于是也沒出院門，直接就把炮筒放在了院子中央。</br> 二月的京城本就呵氣成冰，這會兒從暖氣騰騰的房間里乍一出門，料峭的寒風撲面而來，直吹得人渾身一個激靈，周辰瑜于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br> 晏朝扭頭看他，這才發覺，寒冬臘月的，他居然沒穿羽絨服，只套了一件外套就出門了。</br> 晏朝不由得皺眉道：“穿這么薄，你找病呢？”</br> 周辰瑜卻毫不在意道：“就這一會兒，沒事兒。”</br> 晏朝一看到他這副從來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樣子，就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但好歹是大年三十晚上，他還是壓抑住內心的怒火，把自己手上沒來得及戴的圍巾套到了對方的脖子上。</br> 感覺到他的動作，周辰瑜愣了一秒，隨即就乖巧地站在原地，任他擺布了，還不忘沖他眨了眨眼睛：“小晏哥哥，這么貼心呢？”</br> 晏朝剛想懟他，余光忽然一掃，就看到了不遠處那個同樣剛從房間里走出來的苗條纖細的身影。</br> 那個身影此刻正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晏朝雖然沒有定睛去看，但他的內心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周雙雙的眼神正鎖定在他們兩個人身上。</br> ……阿彌陀佛，太罪過了。</br> 晏朝給他圍好了圍巾，就趕緊收回了手，那邊兒的周雙雙也被關辰楓他們叫走了，去往院子里的另一片空地。</br> 周辰瑜卻對剛剛周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他選好了位置，剛要放炮筒，晏朝就已經自覺地從他手中把裝著炮筒的袋子拿了過來。</br> 周辰瑜不由得抬眸去看他：“你行么？”</br> “廢話，”晏朝從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機，“你把孩子帶好。”</br> 于是周辰瑜把小冰糖抱在了懷里，稍稍往后退了一些，不一會兒，晏朝就點燃了炮筒，迅速地回到了他們身邊。</br> 幾秒種后，炮筒里竄出了一簇流光溢彩的火花，霎那間就徑直沖向了云霄，在深藍色的天幕中綻放出了五光十色的璀璨光芒，瞬間點亮了一整個漆黑的夜，映亮了小花園里的一草一木。</br> 小冰糖被周辰瑜抱在懷里，激動地邊鼓掌邊叫喚，開心得合不攏嘴巴。</br> 周辰瑜沖他努了努嘴，說：“還記得師父那天教你背的詞兒么？”</br> 小冰糖想了想，一字一句地認真背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br> 沒等他背完，時針正好指向了零點，小區內瞬間一齊爆發出一陣燦爛奪目的煙花和爆竹，將小冰糖的奶聲奶氣的聲音徹底吞沒在了這片滿含著喜悅的巨響之中。</br> 新的一年就這樣來臨了。</br> 在周圍接連不斷的煙花綻放的聲響，以及眼前火樹銀花的絢爛景象中，晏朝有一瞬間的恍惚。</br> 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樣放過一次煙花了。</br> 他甚至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過過這樣一個像樣的年了。</br> 煙花爆竹的響聲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才總算消停了一些，讓他們終于能聽得清彼此的說話聲。</br> 周辰瑜這才把小冰糖放下了地，對他說：“新的一年，許個新年愿望吧。”</br> 小冰糖毫不猶豫地說：“去年已經過得特別好了，新的一年只要和去年一樣就行。”</br> 晏朝不由得失笑：“你倒是懂得知足常樂。”</br> 周辰瑜站起身來，轉頭看向晏朝：“小晏哥哥，你的新年愿望呢？”</br> 晏朝無奈地笑道：“我又不是小朋友。”</br> 周辰瑜嘆了口氣：“看看你，年紀輕輕的，一點兒童心都沒有。”</br> 晏朝嗤笑道：“你有童心，那你替我許個愿吧。”</br> 周辰瑜仰起頭，看著漫天的絢爛煙花，復又看向晏朝，露出一個湛然的笑意：“祝小晏哥哥年年有余。”</br> 晏朝怔了怔，很想開口問，他說的和自己心里想的是不是同一個“魚”，卻又一時間失語。</br> 晏朝垂眸看向他，只見他那雙滿含柔情的漂亮眸子里，還盛著尚未冷卻的煙火，一閃一閃的，讓晏朝不由自主地陷落其中。</br> 不知道是不是晏朝看走了眼，他只覺得周圍煙花的璀璨光芒，仿佛為對面那人好看的輪廓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br>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br> 晏朝難得地愣怔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道：“周小魚，新年快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