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瑜好聽的聲線一時間在整個劇場里回蕩著，晏朝冷不丁地從他嘴里聽到了這句熟悉的歌詞，不知怎么的，心頭微微一動。</br> 但瞥到臺下的粉絲臉上的姨母笑，以及一連串對著他們的鏡頭，晏朝又驀地被拉回了現(xiàn)實：“……我覺得咱們這節(jié)目真的播不了了。”</br> 周辰瑜對臺下笑道：“我跟你們講，回去就都一剪沒了，所以這都是你們今天來現(xiàn)場的福利，要珍惜。”</br> 說著，兩人就把桌子往后一搬，等于搭了個簡易的戲臺子。</br> 首先是宋江先出場，于是周辰瑜在口頭唱著“咚根龍個里根龍”的調(diào)子，相當(dāng)于給晏朝拉弦伴奏。</br> 晏朝唱了一句宋江的唱詞，盡管他以前從來不曾接觸過戲曲這個領(lǐng)域，但經(jīng)過這些天周辰瑜的指導(dǎo)和他自身的勤奮練習(xí)，這會兒已經(jīng)把《坐樓殺惜》里的幾句唱得有板有眼，盡管只是相聲里的幾句，但還是贏得了臺下觀眾們的鼓掌叫好聲一片。</br> 兩個人說完了前面的一段唱白，中間穿插著不少歪唱的包袱，于是臺下的笑聲就沒斷過。</br> 兩人邊唱白邊演，二十來分鐘后，就到了這出戲的尾聲——宋江來到烏龍院找閻惜嬌，而此刻閻惜嬌的房中正偷藏著張文遠。</br> 捉奸在床的經(jīng)典段落，想想就很酸爽。</br> “行一步來至在烏龍院，青天白日將門關(guān)。”晏朝唱完了這一句，又改成了念白，道，“青天白日為何大門緊閉？待我上前叩門。大姐，開門來。”</br> 周辰瑜卻沒有動作，而是扭扭捏捏地轉(zhuǎn)過身，沖他眨了眨眼睛。</br> 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里流露出的光彩，直勾勾地落在了晏朝的眼睛里，讓他不由得微微一怔。</br> 這一段是傳統(tǒng)的相聲本子里原本就有的情節(jié)，需要逗哏向捧哏使眼色，并且重復(fù)三遍來制造笑料。</br> 晏朝事先已經(jīng)看過很多知名的大師表演的這出《烏龍院》了，當(dāng)時對于這個環(huán)節(jié)也只覺得好笑，壓根兒沒有什么別的想法。</br> 沒想到剛剛一接觸到周辰瑜的目光，就莫名奇妙地讓他心尖兒一顫。</br> 可現(xiàn)在這還在舞臺上呢，良好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晏朝暫時壓抑住了內(nèi)心波動的情緒。</br> 他微微地避開了周辰瑜的目光，又念了一次：“大姐，開門來。”</br> 周辰瑜于是又給他拋了個飛眼，晏朝卻再也不敢凝神去接了。</br> 臺下的觀眾自然察覺不到臺上人的這點兒小心思，如此又重復(fù)了一遍之后，兩人這副滑稽的模樣兒，已經(jīng)讓臺下笑倒了一片。</br> 按照劇本，晏朝拿著扇子，照著周辰瑜的頭就敲了一下。</br> 相聲臺上，這種互毆的情節(jié)不少見，演員們也早都訓(xùn)練出了特殊的“打人技巧”。他剛剛這一下敲得其實很輕，但發(fā)出的聲音卻是脆生生的。</br> 臺下立馬“嚶嚶嚶”聲一片，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家暴！”</br> 周辰瑜一聽，分分鐘戲精附體，捂著頭道：“啊！你好粗暴！痛死人家了！”</br> 晏朝：“……”</br> 他努力地讓自己入戲，接著念臺詞：“我叫你開門呢！你聾了？”</br> 周辰瑜不滿道：“你扇子都能進來，怎么人就進不來了？”</br> 晏朝：“這不是演戲么！”</br> “好吧，”說著，周辰瑜依舊用剛剛那副嬌*的語氣念白道，“外面何人叫門？”</br> 晏朝：“……你叫門呢還是叫床呢？”</br> 周辰瑜：“那我對我官人不就得這樣說話么！”</br> 這一段的主旨依然是對這幾句念白的反復(fù)歪唱，造成各種各樣的喜劇效果，又重復(fù)了幾遍后，臺下已經(jīng)在尖叫聲和笑聲中累到無法自拔了。</br> 晏朝：“連你家宋大爺?shù)穆曇舳悸牪怀鰜砹嗣矗俊?lt;/br> 周辰瑜：“哎呀，宋大爺您來得不湊巧啊！”</br> 晏朝：“怎么不湊巧？”</br> 接下來的這一句，就是這段相聲的收尾了。</br> 在原來的京劇戲本里，閻惜嬌說的是門上了鎖，自己沒有鑰匙。</br> 而在相聲劇本里，這一句是“我正洗腳呢”。</br> 沒想到周辰瑜看了一眼晏朝，笑道：“隔壁老賀正在我家里呢！”</br> 說完，兩人就一秒出戲，在舞臺前站直了身子，雙雙鞠躬。</br> 在臺下轟轟烈烈的掌聲和叫好聲中，再次cp腦上頭的晏朝不由得分神想，今晚的擼否上，估計又要誕生出一大批可怕的出軌家暴式ntr文學(xué)了。</br> 一出《烏龍院》說完，臺下掌聲雷鳴，主持人出來攔了攔，于是兩人返了場。</br> 周辰瑜回到舞臺中央，說：“這出《烏龍院》，我和賀辰烽常說，不過這還是我頭一回演閻惜嬌。”</br> 說著，他轉(zhuǎn)過身，對身旁的晏朝說：“人家第一次都給你了，你要對我負責(zé)。”</br> 晏朝：“……”</br>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一臉呵呵地對臺下道：“你們今天來現(xiàn)場真的來對了，等上了節(jié)目，這出相聲至少能剪掉一半。”</br> 立馬有一群炮姐兒指了指三腳架上的攝像機：“字母站見！”</br> 晏朝笑道：“你們前腳發(fā)完，后腳我倆就被封殺了。”</br> “什么封殺不封殺的，”周辰瑜也跟著笑，“這不是說相聲呢么，又不是真的，照著本子演而已，臺上咱倆就是戲里的甲和乙。”</br> 周辰瑜的這話本來就是一句無心的開脫，可晏朝偏偏就聽到了心里去，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飛快地閃過一絲落寞，卻又被他用微笑掩飾了過去。</br> 閑聊了兩句，周辰瑜說：“今天返場，我和小晏一起給大家唱首歌兒。”</br> 臺下瞬間爆發(fā)出一陣尖叫聲，后臺就有助理拿上來了一把吉他，遞給了晏朝。</br> 晏朝身上還穿著大褂兒，此刻卻無比自然地把吉他背在了身上，驀地有種跨時代的混搭感，可配上他那張年輕英俊的面孔，卻又莫名地讓人覺得賞心悅目。</br> 晏朝站在話筒前，撥了兩下吉他弦，開口唱道：“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看著你梳妝。”</br> 作為一個青春校園劇里的標配男主，晏朝的吉他彈得很好，聲音又自帶低音炮，這會兒一開口，簡直蘇得不要不要的，臺下瞬間就爆發(fā)出了一陣尖叫，瞬間仿佛回到了校園歌手大賽現(xiàn)場。</br> 就聽周辰瑜開口接了下一句：“這夜的風(fēng)兒吹，吹得心癢癢，我的情郎。我在他鄉(xiāng)，望著月亮。”</br> 晏朝被他這一句唱得一怔，連撥吉他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br> 《我要你》這首歌，分別有男女聲兩個版本，他們之前排練的時候自然唱的都是男聲版，這一句就是“我的姑娘”，誰成想周辰瑜到了臺上，就唱成了“我的情郎”？</br> 他絕對是故意的。</br> 然而晏朝又不能當(dāng)場發(fā)作，他只好心情復(fù)雜地接著往下唱：“都怪這夜色，撩人的風(fēng)光。都怪這吉他，彈得太凄涼。”</br> 周辰瑜果然又唱：“哦我要唱著歌，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你在何方，眼看天亮。”</br> ……原本是唱給臺下姑娘們的歌，結(jié)果硬生生地唱出了一種情歌對唱的感覺。</br> 不過臺下的姑娘們看樣子也十分樂在其中就是了。</br> 唱完副歌以后，這首歌里還有一段類似于戲腔的假聲部分，是《天涯歌女》這首歌里的選段，這一段自然是由周辰瑜來唱。</br> 就聽周辰瑜一提氣，聲音立馬從剛剛溫潤的男聲無縫切換到了唱戲時的小嗓子：“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br> 唱到這，他居然要死不死地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晏朝，然后接著唱道：“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br> 對上他那雙飽含著笑意的桃花眼，明知道那里面分明都是戲謔和調(diào)侃的意思，晏朝還是感覺到自己的心頭一蕩。</br> 臺下已經(jīng)徹底瘋狂了，瞬間響起了一片“咔咔咔”不間斷的快門聲。</br> 這是什么情歌對唱！這是什么絕美對視！</br> 沉魚落雁是真的！</br> 一首歌唱完，按理說返場就該結(jié)束了，但臺下的觀眾自然是不依不饒，讓他們再聊會兒天。</br> 周辰瑜想了想，難得地認真道：“《第二角色》錄了這么久了，我也沒什么機會和你們，還有小晏老師說說心里話。”</br> 說著，他看了晏朝一眼，接著說：“說真的，小晏之前說他以為相聲都是老頭子們的玩意兒，其實我從前也覺得綜藝都是嘻嘻哈哈的，所以也完全沒有對這個節(jié)目抱有期待。但是在錄制和播出的過程中，我卻慢慢地打心眼兒里愛上了這檔節(jié)目。”</br> “因為這檔節(jié)目，有機會讓更多的年輕人來了解我們說相聲的，了解傳統(tǒng)曲藝這個行業(yè)，這對于我們來說都是意想不到的收獲。”</br> 晏朝笑了笑，接道：“還不是園主您本人有魅力，不然節(jié)目一開始也不會有這么多捧場的。”</br> 周辰瑜這人平時沒臉皮，但就是不禁夸，這會兒就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咱倆就別商業(yè)互吹了行么？”</br> 晏朝點了點頭：“那我不商業(yè)吹捧了，我正經(jīng)夸你。”</br> 說著，他對著臺下說：“之前我對他的印象和絕大多數(shù)人一樣，花瓶捧哏。但是當(dāng)我真正了解他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不是花瓶，他是俄羅斯套娃。每剝開一層，里面還有一個全新的他。”</br> 就聽周辰瑜忍俊不禁道：“‘剝’這樣的詞兒，咱們回家再說行么？”</br> 晏朝剛難得正經(jīng)地夸了他兩句，有心把這個錄在節(jié)目里，多少替他洗白一點，沒想到他這會兒又突然開車，讓晏朝簡直無奈得要命：“你能不能有點兒正形？”</br> “我錯了我錯了，那我也認真夸您行么？”周辰瑜也面向觀眾，莞爾一笑，“別看小晏老師年紀輕，但他其實是一個特別年少有才的人，我們參加節(jié)目這個過程中的劇本和情節(jié)安排，基本上都是他寫的，我也真的很感謝他給我們夏清園兒提供了這樣一個向外界展示的機會。”</br> 他突然說這種正經(jīng)感謝的話，把晏朝搞得也有點兒不自在，于是他順嘴開了個玩笑：“感謝的話光掛在嘴上有什么用？”</br> 周辰瑜問：“那你還要讓我干嘛？”</br> 晏朝剛想開玩笑說讓周辰瑜給他打錢，沒想到臺下就有個觀眾喊了一聲：“以身相許！”</br> 臺下瞬間響起一片起哄聲，就見周辰瑜忽然轉(zhuǎn)過頭看著晏朝，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br> 晏朝被他這個直勾勾、火辣辣的眼神看得渾身上下都瘆得慌，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由自主的慌亂：“你干嘛？”</br> 臺下又有人喊了一句：“親一個！”</br> 沒等晏朝反應(yīng)過來，周辰瑜就忽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那張俊美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猛地就湊到了他的眼前。</br> 盡管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躲開，但是那一刻，不知怎么的，晏朝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好像當(dāng)機了一般，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根本沒辦法再做出任何動作。</br> 下一秒，身旁那人滾燙而綿軟的唇就貼在了他的臉上，輕輕地烙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