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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聲 68

    【一】
    到底,宋聲聲粉絲見面會還是采用了內(nèi)部開票的模式,在見面會全部的1116張門票里,其中90%按比例分配給各大后援會,只有10%的余票向公眾開放。
    并且門票收入將全部捐給一項幫助性丨侵受害者康復的公益活動。
    雖然公眾票很少這點讓普通民眾非常不滿,但大部分人都還非常欽佩宋聲聲的決定。粉絲們更加很高興,因為按照開票公告里給出的細則,內(nèi)部票也將按照粉絲在會年限分配,注冊10年的會員比注冊1年的會員有更大可能性搶到見面會門票,具體來說這里面涉及到復雜的比例分配問題,總之當林辰聽王朝解釋半天以后,只問了一句:“你到底能不能搞到?”
    王朝瞪大眼睛看他:“阿辰哥哥你竟懷疑我!”
    后來的事情就變成王朝在開票后一秒內(nèi)秒了一百來張門票,刑從連不得不拎住少年人的耳朵逼他把搶到的票重新釋出,又狠狠地揍了他一頓罰了半個月零用錢才算了結(jié)。
    林辰看著剛剛發(fā)送到自己手機上的電子票。
    見面會地點在在永川克里斯汀文化中心,那是他們發(fā)現(xiàn)能定罪李景天關鍵性證據(jù)的地方。
    他們的位置在7排11/12/13座。
    而見面會開始時間,是6月1日,那正是他們與新尼國商議好押解李景天來華的日子。
    后來林辰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在冥冥之中或許自有天意。
    …… ……
    網(wǎng)絡上關于李景天案的熱度已漸趨減退,畢竟這世界上每天都在發(fā)生可能影響歷史格局的大事,普通網(wǎng)民的注意力總會很快被這些事情吸引走。除了宋聲聲粉絲見面會開票那天他的名字和見面會話題又上了微博榜單外,他的名字好像正在漸漸淡去,這或許正是宋聲聲想要看到的。
    而為了準備粉絲見面會,宋聲聲就更有理由不見他了。
    據(jù)刑從連托著傳話的警員說,他們給宋聲聲做二次筆錄時,曾私下親口詢問過對方的意見,但宋聲聲依舊拒絕見他。
    林辰終于不再執(zhí)著于這件事。
    不過,在等待見面會開始的那些時間里,他和刑從連還抽空做了另外一件事情,當然,他們也絕不會承認這件事同他們有關,畢竟那是王朝做的。
    5月15日,許染頭七那天。
    刑從連在警局加班,早晨的時候,林辰和王朝先去了市郊公墓。
    因為許染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所以林辰自作主張,在這處還算山清水秀的墓園里,給她買了一小塊地方。
    墓碑上,許染笑容明艷,她畫著淡妝,像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既無痛苦也無煩惱。
    林辰將手中的百合放下,輕輕撫摸著墓碑,然后向王朝伸出手。
    少年趕忙從背包里掏出一張紙出來,那是宋聲聲粉絲見面會門票,當日王朝搶票時,還特意在角落里給許染也搶了張票,他不僅電子票打印出來,還用了很厚的卡紙,做成很像門票的樣子,仿佛真像那么一回事。
    林辰看著墓碑上女孩的照片,拿出打火機,將紙點燃。
    火焰吞噬紙面,卷起灰色的毛邊,余燼落下,林辰帶著王朝轉(zhuǎn)身離開。
    那天他們調(diào)休,在去完墓園后,林辰又帶著王朝來到了宏景市公共圖書館內(nèi),少年人終于從有些說不出的悲傷中恢復出來,他背著包在圖書館大廳很興奮地跟他說這說那,但只走了一會兒,王朝就又不肯走了,他抱著雙肩包賴在圖書館公共休息區(qū)外,說:“阿辰哥哥我剛想起來我昨天和工會約了要開團啊,你幫我挑就行了。”
    林辰會意,徑自向借閱室走去。
    他記得一周多前,他和刑從連還是以格外輕松的態(tài)度在討論青少年教育問題,刑從連說把給王朝挑選閱讀書目的重擔交給他,他還想著下個休息日就可以帶王朝來圖書館。可明明只過了一個禮拜,當他真帶著王朝來到這里的時候,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站在林立的書柜前,很漫無目的走過一排拖拉機維修的專業(yè)書目,并隨手抽出一本翻了起來,看著那些千奇百怪的圖紙,他又走向下一處書架。
    圖書館休息區(qū)內(nèi),王朝找了處背對監(jiān)控的位置,在長桌上坐下。
    少年人壓了壓帽檐,把裝滿各種零碎的紅背包甩在桌上,他從中抽出筆記本電腦,按下開機鍵。
    但事實上,王朝并沒有打開戰(zhàn)網(wǎng),而是點開了某個視頻網(wǎng)站。
    林辰已經(jīng)挑到了第五本書。
    少年人面前電腦屏幕上的進度條緩緩推進,終于,文件上傳到100%的時候,他迅速按下回車鍵,拍上筆記本,匆匆走出休息室。
    林辰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他看了眼剛收到的短信,拿起第七本書,走到借閱臺前。
    今夏天氣比往年更熱。
    林辰同王朝在公交站臺等車。
    而在許多空調(diào)房間里,剛打開最國外最著名在線視頻網(wǎng)站MEtube的網(wǎng)民們,發(fā)現(xiàn)網(wǎng)站首頁上出現(xiàn)了一則新上傳視頻。
    有人隨意將之點開,然后驚得無法言語,他把視頻看了兩遍,迅速把視頻下載下來,然后上傳到國內(nèi)另一視頻網(wǎng)站,最初的二次上傳者按照原上傳者的標題,將之改得更加聳人聽聞——《逢春皇家一號驚現(xiàn)地下淫丨窩,慘烈景象如人間地獄》
    不得不說,這位二次上傳者天生是搞媒體工作的高手,因為標題太有煽動性,短短半小時內(nèi),該視頻點擊率已破五十萬。
    無數(shù)網(wǎng)民在手機上、臺式機上、平板電腦中觀看了這段慘無人道的影像。
    視頻昏暗,并且沒有任何配音。
    但那一看就是針孔攝像機拍攝的畫面,一位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正在水床上折磨一個看起來很瘦弱的女孩。
    女孩被拽著頭發(fā)撞向床頭柜,男人不停用手捶著她的肚子,視頻中根本看不清女孩的的面容,可男人興奮殘忍的神情令許多人都不忍再看。
    正因為這段視頻太過挑戰(zhàn)人類道德底線,只在瞬間便激起所有網(wǎng)友的滔天怒火,很快,施暴者的身份被人肉出來,那正是逢春市一位平日總是扮演好丈夫角色的著名企業(yè)家。
    接下來的事情發(fā)展,就不是任何人能夠控制住的。
    當刑從連接到逢春警隊隊長電話時,林辰和王朝正在離圖書館3公里開外的小店里吃咖喱飯。
    少年人很高興翻著他新借的書。
    當看到《拖拉機維修指南》的時候,他更是興奮地叫了起來:“阿辰,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拖拉機啊!”他邊說,邊又把一勺咖喱飯塞進嘴里,“我小時候跟我爸爸說,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個拖拉機駕駛員。”
    “然后呢?”
    “然后我爸爸說好啊。”王朝很高興道。
    警局辦公室內(nèi)。
    刑從連把手機拉開耳朵一米遠,拼命否認剛剛占據(jù)各大視頻網(wǎng)站榜首并在朋友圈內(nèi)瘋狂傳播的的那段淫丨穢視頻是他的杰作。
    “老陳啊,怎么可能是我啊,真不是我啊,我在局里呢,你知道我面前的報告堆得有多高嗎,命特別苦啊!”
    “老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手下那個技術員有多能干,不是你還能是誰,你這是捅了天大的簍子你知道嗎!”
    “天地良心啊,這世界上能干的人多了,你不能因為我的人能干就冤枉我吧,咱凡是都得講證據(jù)是不是,我也想知道這誰干的,真是太漂亮了,要我說你們能容忍皇家一號這種毒瘤這么久,我都要開始懷疑我們隊伍內(nèi)部的純潔性了……”
    刑從連不停絮叨,終于,電話那頭的人像是被煩的不行,猛地掛斷電話。
    刑從連對著手機屏幕,很冷地笑了起來。
    咖喱店內(nèi)。
    林辰只是喝著配餐的飲料,一口未動面前的午飯,他給少年遞了張紙巾,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他接起電話,刑從連愉快聲音傳來:“午飯吃了嗎?”
    “在吃。”
    在他對面,王朝猛地停下飯勺,朝他做著口型,少年塞了滿嘴咖喱都快掉了出來。
    林辰對著電話嗯了幾聲,然后放下手機,對王朝說:“你老大被逢春警隊的老大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了一頓,他很生氣。”
    “什么,我干得這么漂亮嗎,這簡直是意外收獲啊!”王朝興奮道。
    林辰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一開始的時候,網(wǎng)監(jiān)部門想禁那段視頻,但是沒禁住,現(xiàn)在全網(wǎng)都炸開了。”
    “燦爛!”少年舉起可樂,和他輕輕碰杯。
    林辰放下可樂,小聲道:“不過事情牽涉太廣,高層震動,據(jù)說已經(jīng)在查上傳者了。”
    王朝笑嘻嘻地王朝大手一揮:“不用擔心啦,公共圖書館的好處在于,就算他們真有實力爆種查到真實IP,那也是然并卵,全圖書館幾百個人同時上網(wǎng),能查到才有鬼了,而且我選擇了延時上傳,視頻上傳的時候我們在公交車上呢,有監(jiān)控為證,是不是特別有計劃性!”(*^__^*)
    林辰再次舉起飲料,與少年人輕輕一碰,說:“謝謝你。”
    【二】
    雖然關于皇家一號會所真正流出的視頻其實只有那么一小段,但正是這么一小段視頻卻成為撬動逢春地上、地下世界的一個支點,不光是逢春市,全國上下都為之震動不已。
    許染的案件被再次翻開,雖然林辰與李景天在閣樓對質(zhì)時,觀眾們都看過許染那封親筆信,但信件中并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許染受害地點就在皇家一號會所之內(nèi),因此會所在歷經(jīng)調(diào)查后很離奇地僥幸逃過一劫,可現(xiàn)在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警察廳再次組成專案組開始調(diào)查逢春市皇家一號,這樣的調(diào)查規(guī)模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個人可以阻止得了的。
    伴隨調(diào)查逐漸開展,一個個名字被挖掘出來,警方隨后聲稱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皇家一號公司的秘密賬本,開始調(diào)查相關涉案人員。
    那幾天里,小道消息滿天飛揚,逢春及其周邊城市的精英巨賈們?nèi)巳俗晕!?br/>     皇家一號與CA公司的關系被挖掘出來,CA公司一些練習生包括高層都開始接受調(diào)查,民眾最樂意看這種連續(xù)劇似的戲碼,一波未平一波未起的好戲令人目不暇接。
    盧旭先生作為污點證人,在調(diào)查過程中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經(jīng)由他的證詞,警方終于可以大大方方調(diào)查涉案人員的通訊設備。
    雖然大部分涉案人員在調(diào)查開始都已經(jīng)提前刪除手機里見不得人的那個軟件,但如果盧旭所說的手機賣丨淫軟件真的存在,那么這種軟件必然會在使用者手機和服務器上留下痕跡,只要使用者沒有聰明到把手機扔進無法打撈的大海里或者把內(nèi)存給燒了,存在的數(shù)據(jù)總可以被復原。
    刑從連于是用了一點辦法,讓逢春方面?zhèn)鬟f了一份數(shù)據(jù)過來。
    王朝坐在電腦前,伸展了下筋骨,他一只手舉起剛買的檸檬紅茶,另一只手隨意在鍵盤上敲打起來。
    林辰看了看他,坐在他身邊的辦公桌上繼續(xù)填寫報告。
    因為對皇家一號的調(diào)查逐漸深入,他和刑從連曾偷偷潛入皇家一號調(diào)查的事情到底也瞞不住了,于是,又是新一輪的質(zhì)詢和詳細報告,他覺得自己再次回到高中痛苦的抄寫生涯。
    窗外陽光明媚,他寫了一會兒,松開筆揉了揉手臂,在忽然間,他又再次看到手臂上的刀傷。
    他當時在手上割自己的兩刀已逐漸愈合結(jié)痂,雖然傷口現(xiàn)在看上去還有些猙獰,但當那些痂脫落的時候,也就只會留下很淺的疤痕。
    林辰再次翻出手機里宋聲聲粉絲見面會電子票,希望你也一切都好,他這樣默默想到。
    就在這時,王朝突然開始瘋狂敲擊鍵盤。
    “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人隨后大喊一聲。
    林辰還沒反應過來,少年竟然瘋了似得推開椅子,沖出屋子開始圍著警局大院跑圈。林辰愣了一會兒,趕忙給正在開會的刑從連發(fā)了條短信,跟著追了下去。
    王朝跑得很快,望著少年人瘋狂的背影,他決定還是站在原地等他跑一圈回來。
    刑從連也很快推門下來,他氣喘吁吁眺望四周,王朝已經(jīng)跑得看不見人影了,但風中還是傳來少年人的嘶吼聲音。
    “這是怎么了,看個代碼看成了失心瘋?”刑從連問。
    林辰眉頭緊蹙,非常擔心。
    終于,王朝極速狂奔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刑從連二話沒說,直接從前方包抄過去,王朝像是完全沉浸在狂奔中,也沒在意前方的人影,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jīng)來不及剎車,猛地撞上刑從連。
    刑從連后退兩步,沒有站穩(wěn),還是被撞翻在地,但他倒地時還不忘護住少年人頸部和腰間。
    砰地一聲悶響傳來,王朝躺在刑從連胸口,他揉著腦袋,一時沒反應過來,等看清自己摔在誰的身上,他隨即嚇得向后坐去:“老大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辰趕忙過去,在兩人身邊蹲下。
    “沒事吧?”他問刑從連。
    刑從連很干脆撐著身子坐起,臉上甚至沒有任何表情:“你怎么回事?”他很嚴厲質(zhì)問王朝。
    林辰看向刑從連的后背,夏天衣物單薄,刑從連后背上很明顯被擦傷一大片。
    王朝坐在地上,愣著不敢開口。
    林辰過去很輕地拍了拍他的脊背,王朝受到撫觸,這才開口:“老大,我就是覺得很眼熟,但想不起來啊啊啊啊。”
    “什么眼熟?”
    刑從連邊問,邊將手搭了過來,林辰會意,將人扶起。
    刑從連拍了拍制服褲上的灰塵。
    王朝說:“就是逢春那邊傳過來的賣丨淫軟件的復原版本,我覺得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刑從連彎腰的動作猛然頓住:“說清楚。”
    縱然他要求少年人說清楚,但實際上感覺的事情,并沒有辦法講清楚。
    王朝重新坐回電腦前,指著皇家一號自制賣丨淫軟件代碼,對他說們:“每個程序員寫程序的時候,都有自己的風格,就像每個人說話或者寫東西的風格都是不一樣的,比如你寫的代碼和我寫的代碼肯定不一樣。”
    “當然,我又不會寫代碼。”刑從連冷冷道。
    “就是這么個意思啊老大,雖然程序語言是相對固定的,但是,比如變量名啊注釋啊反正每個人寫東西的習慣是不一樣的,我的意思是,我覺得這段代碼很眼熟,我看過它的編寫者寫的別的東西”
    刑從連皺了皺眉:“全國那么多手機軟件編程人員寫每天成千上萬代碼,你這都能看出來?”
    “我就是覺得我看過啊!”王朝忍不住加大音量。
    刑從連還想開口,林辰看他一眼,他于是不說話了。
    其實刑從連說得沒錯,不算上網(wǎng)頁,王朝曾看過的手機軟件編程代碼都是天文數(shù)字,讓他從中分辨出哪些代碼是同一人寫的,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更何況全國上下的從業(yè)人員基數(shù)雖大,但每個人總是寫過很多軟件,而王朝總也會看到過同一人寫得東西。
    但看著少年人愁苦的面容,他只好說:“不要著急,你慢慢回憶一下。”
    “我想不起來啊。”王朝很煩躁地隨意點開各種軟件,然后又不停將之關掉。
    “有什么搜索算法可以用嗎?”林辰又問。
    “但我不知道要搜什么啊,沒法搜,如果是文章還可以用跟音聯(lián)系來建立統(tǒng)計學模型比對,但是代碼我真的想不出啊,而且我電腦里也不可能存儲所有看過的代碼啊。”王朝愁得不停抓頭發(fā),“阿辰你說得沒錯,我為什么不留心一下的,這說不定就是我拯救世界的機會啊!”
    少年人的話,讓林辰心中升騰起很奇怪的不良預感。
    他與刑從連對視一眼,對王朝說:“其實我們的大腦遠比我們現(xiàn)在已知的任何計算機器更加強大,如果這是一份不重要的,由同一人撰寫的代碼你一定不會有這么大反應,你甚至很有可能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那樣將之忽略過去,但剛才的時候,你的潛意識提醒你,你眼前的這段代碼非常重要,與他相似的同一人撰寫的代碼也非常重要,所以你才會察覺到異常、停頓下來,所以曾經(jīng)的代碼也應該在你腦海里留下過非常深刻的印象,你往這個范圍查查看吧。”
    “我明白了……”王朝有氣無力地說道,“但我還是先試試看搜索代碼關鍵詞吧,但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喜歡把變量名命名為食物相關嗎,吃貨誤我啊!”
    林辰安撫性質(zhì)地揉了揉少年人的腦袋,和刑從連一起出門。
    “背沒事吧?”林辰蹙眉問道。
    刑從連卻大大咧咧靠在墻上,點了根煙,對他說:“你在擔心什么?”
    “擔心你。”
    “不對。”
    “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不管怎樣,試試看對宋聲聲用強硬的辦法吧,我必須見他一面。”
    …………
    林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從王朝看到相熟代碼的事情又聯(lián)想到宋聲聲身上,那是一塊他無法解開的心結(jié),他恐怕自己如果,一有風吹草動都要擔心對方。
    宋聲聲粉絲見面會前20小時。
    5.31日夜里十一點。
    他坐在家里的木沙發(fā)椅上,看著今天早些時候宋聲聲進入永川克里斯汀文藝中心彩排的畫面。
    王朝依舊在自己房間內(nèi)琢磨皇家一號的賣丨淫軟件代碼,就算在客廳里也間或可以聽到少年人崩潰的喊聲。
    刑從連還沒回家,皇家一號的事情越鬧越大,甚至還牽涉到一些高層人物,刑從連又被專案組請去喝茶,還未回家。
    林辰握著遙控器,調(diào)大了一些音量。
    巍峨的飛碟型建筑物聳立在永川市郊,鏡頭向前推進,趕來采訪的記者和聞訊而來的粉絲擠在會展中心廣場上,粉絲們舉著各種聲援橫幅,非常有紀律地排成一排,那甚至更像是什么訓練有素的軍人而不是狂熱的追星族,唯獨在宋聲聲的保姆車開過的時候,她們才開始尖叫。
    記者很興奮道:“觀眾朋友們聽見我身后的喊聲了嗎,在歷經(jīng)磨難后,宋聲聲先生終于決定舉行一場小型粉絲見面會來回饋一直以來支持他的鐵桿粉絲們,雖然見面會拒絕媒體采訪,不過到時候我們電視臺還是會在文藝中心門口為大家做直播,請大家鎖定永川衛(wèi)視。”
    記者話音未落,保姆車徑自駛向VIP通道口停下。
    相野戴著墨鏡,從副駕駛位置下來給宋聲聲開門,宋聲聲的女助手最后下車。
    今天宋聲聲特意做了造型,穿了件戴骷髏的燒毀感T恤,頭發(fā)用發(fā)膠梳到腦后,他依舊戴著口罩,只是看了場邊的粉絲一眼,他便收回視線,向門內(nèi)走去。
    畫面再次一閃而逝,尖叫聲卻不絕于耳。
    林辰的眉頭越皺越緊,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宋聲聲雖然起色看上去很好,但他看向鏡頭的目光中,卻沒有那日的堅定神色。
    監(jiān)禁
    媒體記者卻說:“我們看到宋聲聲先生好像恢復得很好,衷心希望明日的粉絲見面會能順利召開。”
    記者順勢將話筒湊到身后的歌迷會粉絲面前:“你們激動嗎?”
    “激動!”粉絲們整齊劃一地喊道。
    “有什么想對宋聲聲先生說的嗎?”像是被那種快樂的氣氛感染,記者笑著問道。
    粉絲們面面相覷,然后其中一人做了個倒數(shù)三、二、一的手勢。
    那些年齡不同樣貌不同但都同樣快樂的姑娘們整齊劃一地喊道:“聲聲,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我們永遠都會守護你!”
    那樣光明而燦爛的聲音,林辰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娛樂新聞開始播報另一則內(nèi)容。
    屋外傳來吱呀一記開門聲,林辰放下遙控器,推門出去。
    刑從連滿臉倦意,出現(xiàn)在站在門口。
    林辰看著他略帶微笑的面容,遙遙問道:“看你的表情,恐怕是有好消息吧?”
    刑從連向他走來,說:“宋聲聲答應見你一面,在見面會后。”
    “不能在見面會之前嗎?”林辰突然問道。
    刑從連停下腳步。
    林辰心知自己的要求非常過分,宋聲聲松口見他一面,都不知刑從連在其中做了多少明里暗里的努力,按照刑從連的辦事作風,他甚至很有可能委托逢春或者永川警方向宋聲聲施壓。
    但他還是非常堅定地看著刑從連:“我必須要見他,在見面會之前。”
    刑從連用很疲倦的目光凝望著他,爾后點了點頭:“好,我們馬上走,你先去叫王朝。”
    后來無數(shù)次,林辰推演著那些天里發(fā)生的事情,試圖從中找出一種阻止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
    比如說,他應該更相信自己的感覺,從一開始就去堵宋聲聲質(zhì)問他究竟發(fā)生什么,而不是被一些看起來很好的表象蒙蔽住;又或者他根本不應該在那寶貴的十幾天里策劃對皇家一號的行動,以至于他和刑從連的大部分時間都被永無止境的官方調(diào)查和文書報告填滿;甚至,如果刑從連能在那天把車開得更快一些的話,或許一切都會走向完全不同結(jié)局。
    然而,用刑從連的話來說,既定事實的發(fā)生并不能已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而他們不是神明,更沒有扭轉(zhuǎn)時間的能力,他們只能非常普通的人類,唯一能做的,只有帶著悲傷和感激,繼續(xù)走下去。
    【三】
    雖然出發(fā)很快,但他們真正到逢春的時間已將近是第二天凌晨四點。
    一路上,他都強迫刑從連在車里放宋聲聲的歌,王朝和著歌聲,在半夢半醒間還在在念誦代碼。
    就算在凌晨時分,永川依舊燈火通明,林辰在高架橋上俯瞰整座城市,突然在某一瞬間感到由衷而來的絕望。
    燈光猶在,可濃重的黑色卻從地底蔓延開來,仿佛將要吞噬一切有生之物,一切都再不會好起來,林辰在那時想到。
    他捂著眼睛,毫無緣由地落下淚來。
    4:13分。
    他永遠都會記得刑從連將車在永川寶力豪大酒店門口停下的時間。
    酒店樓下是震耳欲聾的警笛聲音,救護車和四輛警車依次排開,凄紅和慘藍的將夜空打成詭異的紫色,他非常茫然地向四處望去,甚至不知自己是怎樣走向酒店門口。
    在酒店大廳里,相野背對著他,卻佝僂著身體,近乎乎脫力般地在和警員敘述著什么,而他身邊的另一位女孩已經(jīng)哭得泣不成聲。在數(shù)小時前,林辰還在電視上看過那個女孩,那正是宋聲聲的助理小姐。
    心中縈繞許多日的不良預感終于成真,林辰一步一步朝相野走去,他直接從后伸手拽過那位精英的領口,用近乎顫抖的語氣說道:“出什么事了。”
    相野看到他的瞬間目呲欲裂,林辰反被對方一把拽住領口。
    相野怒吼道:“林辰你怎么還有臉來這里,聲聲死了,被你害死了,他都說了不想見你,你為什么還要一遍遍逼他!”
    相野的喊聲極大,周圍原本就有人用手機攝像在偷偷拍攝,閃光燈亮起,林辰只覺得有人用榔頭狠狠錘了他一下。
    就在這時,一只有力的臂膀從斜側(cè)伸出,反手制住相野。
    林辰看到了刑從連。
    相野疼得當場嚎叫起來,他叫聲凄慘,卻還在不停敘述:“我那么保護他,那么不想讓再次受傷害,你為什么還要不停逼他,是,你有恩于他,可你憑什么在他不想見你的時候還一遍又一遍施壓,他說他看到你就想到李景天,他說得一點都沒有錯,你們都是一樣的人。”
    水晶吊燈降下刺目的光,林辰胸中翻涌起無數(shù)情緒,他已經(jīng)分不清楚眼前的色彩,但聽到相野那么說之后,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一種他自己都甚至覺得毫無人性的殘酷語調(diào)說道:“首先,我不會謀殺宋聲聲,因為那是我正在趕來這里的路上,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其次,我從未與宋聲聲接觸,逼死他的人只有可能是你而不是我。最后,告訴我,他是怎么死的?”
    在他身邊,女孩的尖利的哭聲將要刺破耳膜,林辰扭頭,冷冷看了一眼發(fā)聲的位置,然后,女孩瞬間止住哭聲。
    “如果你的上司不回答,就由你來親口回答我,告訴我,宋聲聲是怎么死的。”
    “聲聲……聲聲……”女孩哭著坐在地上,“聲聲……在浴室里……浴室里……割……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林辰幾乎無法站穩(wěn),他猛一踉蹌,就在這時,刑從連穩(wěn)穩(wěn)托住他的后背。
    他再次將喉嚨口的血腥意味壓制下去,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環(huán)視四周,強迫自己繼續(xù)清醒。
    “帶我去現(xiàn)場。”他對身旁那位警員這么說道。
    “你憑什么去,聲聲活著的時候都不想見你!”相野近乎瘋狂地喊道,完全不像是那個曾經(jīng)彬彬有禮的紳士。
    “相野先生,請配合警方調(diào)查,否則我將以妨礙公務罪逮捕你。”
    刑從連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保持著超然的冷靜。
    他迅速向酒店大堂內(nèi)的警員出示證件:“宏景大隊,刑從連。”
    那位警員趕忙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您和林顧問。”
    “現(xiàn)在帶我們?nèi)ガF(xiàn)場。”
    見那位警員神色猶豫,刑從連點了點頭,繼續(xù)對他說:“你可以拒絕我,但我會撥通所有能讓我們進入現(xiàn)場的人員電話,相信我,總有人會點頭,所以不要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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