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快到了!”
在新尼使館南側的交流中心門口,也有人說了同李景天類似的話。
只是比起李景天先生興奮難耐的語氣,說這句話的人則顯得非常焦急,他低頭看了看表,然后又沖身邊那人喊道,“真的來不及了!”
而被催促的另一人,則沒有半點緊張情緒,他的發色是柔軟的琥珀顏色,目光溫柔,此刻正怡然自得地靠在香樟樹下,舉起相機,隨意拍著這周圍的女學生們。
見自己同伴毫無所謂地沉迷于女生們的長腿中,身材有些矮胖的那位終于急得掏出手機:“你不打電話給我師兄我來打!”
“急什么?”終于,那人放下相機,靠在香樟樹上,徐徐說道。
“我們來都來了為什么不告訴我師兄,說不定我師兄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啊,李景天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既然是你師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你又急什么呢?”那人反問。
“我……我得幫忙啊!”
“幫忙這種事情,當然要講緣分。”
說完這句話,那人看著不遠處永川衛視的直播攝像,對著鏡頭微微一笑。
林辰并不知道,有很奇怪的人試圖通過直播畫面與他做著詭異的心靈溝通,他站在宋聲聲家的電視機前,沉默地看著新聞直播畫面。
主播在做著直播前最后的新聞背景介紹,永川衛視的直播攝像機架在會場最后,給了整場一個巨大的全景。
交流中心的會場并不大,并填塞著深綠色桌椅和正在交頭接耳的記者朋友們,主席臺背景布上寫著“李景天先生新聞發布會”幾個字,雖然時間緊張,李景天的團隊還記得做這塊背景墻,顯然這次新聞發布會也不一定是臨時起意。
時間是十二點缺五分,主持人終于從后臺走出,只是在那位身著標準化西裝的主持人站上臺的一瞬間,臺下那些記者們瞬間停止了交頭接耳,這是明星新聞發布會現場幾乎看不到的情景,只有類似嚴峻的政府會現場才偶然可以看到記者朋友們如此聽話。
會場霎時安靜下來,這種安靜,令人非常不悅。
主持人大概也意識到現在電視機前有無數雙眼睛正在注視他,所以,他輕咳一聲,有些驕傲道:“發布會即將開始,請檢查您的手機是否已調節到靜音模式,并遵守相應的會場禮儀,在李景天先生發言后,會給予大家十分鐘的提問時間,請準備好您的問題,提問人選由李景天先生抽取,謝謝合作。”
望著主持人趾高氣昂的面容,林辰覺得這一切都很不可思議,犯罪嫌疑人大張旗鼓召開新聞發布會,而他們這些所謂的警務人員卻只能站在電視機前收看直播,任由李景天顛倒黑白,不要說替受害者討個公道,他們連最基本的到場也做不到,這種無力感令人非常難受。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出現在直播現場,但逢春與永川相距數百公里,類似于瞬間移動一類的空間技術還在研發當中,他當然沒辦法現在過去。
林辰想到這里的時候,導播再次給予場外手持標語的李景天支持者們最后一個直播畫面。
鏡頭掃過,烈日下群情激奮,每一人都滿臉通紅、眼含怒火,他們高喊著“守護”的口號,仿佛組成了什么勢不可擋的洪流,那么在這些憤怒的人群中,唯一平靜的那個人,就顯得格外惹眼。
林辰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下意識閉了下眼,再睜開時,電視畫面已經切回會場內部。
他于是向身邊看去,無論是刑從連還是王朝,都保持著與他剛才如出一轍的怔愣狀態,他知道,那應該不是他眼花了。
“我……我是不是看到大變態了?”王朝問。
自上次永川一行經受了某人的心靈摧殘,王朝就習慣這么叫蘇鳳子,想到那個名字的時候,林辰還是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開什么玩笑,為什么蘇鳳子會在會場外?
“旁邊的是……付教授?”刑從連也很不可思議地問道。
在說完那句話后,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仿佛是那種在電視上看到自己中了大獎因此必須馬上致電體彩中心的彩民,這種感覺,和中五百萬真得沒什么差別。
電話接通的剎那,林辰幾乎控制不住地吼道:“蘇鳳子你開什么玩笑為什么不早點打電話給我?”
“因為,聽你發火很有趣啊。”
“滾!”
“咦,我在這里你不高興嗎,為什么要讓我滾?”
“我很高興。”林辰咬牙切齒。
“你的那位,也很高興嗎?”蘇鳳子又問。
林辰下意識看向刑從連,刑從連很明顯在和付郝通話,付教授連珠炮似地不停在說著什么,主旨必然緊緊圍繞著吐槽蘇鳳子。
“他也很高興。”林辰一字一句說道。
“高興就好……”蘇鳳子笑了起來,林辰剛要說話,卻被他打斷,“那么,請你身邊那位小朋友聽電話吧?”
聽他打電話的時候,王朝已經縮到了沙發最角落,林辰開了公放,然后把電話塞了過去。
“王朝啊……”蘇鳳子拖長了調子。
“干嘛你找我干嘛!”王朝壯著膽子喊道。
“我現在正在向新聞發布會大廳門口走去,離檢查邀請函的保安大概還有300米的距離,如果你阿辰哥哥需要我幫忙的話,那請你在60秒內給我和付教授準備一張與會的記者邀請函……”
王朝拿著電話,目瞪口呆:“什么?”
“你看,新聞發布會那么突然,是不是沒有寄送紙質邀請函的時間了呢,所以記者們收到的一定只有……”
“電子邀請函!”王朝答。
“嗯,還有50秒。”
下一刻,少年人扔下手機,飛也似地從沙發上跳起,瘋狂地沖到餐桌上自己的電腦前,以史無前例地速度開始敲擊鍵盤。
“你嚇到他了。”林辰關掉公放,這樣說。
“咦,聽你這么說,我還以為你已經嫁過去給人家當后媽了呢。”蘇鳳子笑道。
林辰簡直有摔電話的沖動。
蘇鳳子話鋒一轉,嚴肅道:“好了,告訴我,李景天是怎么一回事?”
蘇鳳子問怎么回事,并不是讓他從起因說道結果,所以林辰只說了四個字:“罪大惡極。”
“我明白了。”蘇鳳子說。
話機內的背景音漸漸安靜下來,蘇鳳子踏上臺階,似乎已經走到了安保崗位前。
他說:“抱歉,我們接到社里電話馬上趕來,但是路上堵車實在太厲害,應該還沒遲到吧?”
“先生,請出示您的身份證和電子邀請函。”
“稍等稍等。”蘇鳳子放下手機說,“我找找郵件。”
他說完,掛斷電話,就在他點開郵箱軟件的剎那,新郵件+1的提示亮了起來。
蘇鳳子點開郵件里的掃描碼,將之和身份證一起遞了過去。
他回過頭,付郝正氣喘吁吁地跑上臺階。
“我還有一位同事,真是太抱歉了。”他對保安這樣說道。
……
林辰已經聽不到蘇鳳子的聲音了。
從他掛斷電話那時起,導播已經將電視畫面固定在會場主席臺上。
現場落針可聞,因為李景天剛剛走出了后臺,來到主席臺下。
主播很激動地配音:“在經歷了數周的性丨侵丑聞和昨日的割喉驚魂后,李景天先生終于召開新聞發布會,首次直面大眾、回答公眾的疑問,無論真相如何,讓我們首先為這樣的勇氣鼓掌。”
主播的話是講給電視機前觀眾聽的,但會場內外的掌聲卻如出一轍,甚至有人在臺下吹起口哨,閃光燈不停亮起,將會場內都照射得亮堂不少。
林辰就在一片鼓掌聲中,眼睜睜看著李景天走上臺。
再見李景天的剎那,林辰發現自己竟然比想象的要平靜很多。
這位歌手依舊保持著謙遜得體的神情,像是為了表示對此場合的尊重,他穿了合體的淺灰色西裝,額發用發膠梳到最后,露出光潔的額頭,他臉色慘白并透著青色,膚色與林辰昨日見他時完全不同,想來化妝師為了讓這位歌手顯得憔悴可憐而下了不少功夫。
李景天緩緩上臺,向所有人鞠躬,臺下爆發出一陣掌聲,那仿佛像是歡迎什么英雄授勛的掌聲,非常可笑。
但林辰沒有再因為而這些掌聲而憤怒,因為那樣的憤怒除了占用情緒外毫無意義。
他敏銳注意到,主席臺兩側有兩組身穿黑衣的安保人員,與到醫院接送李景天的是同一撥人。
接下來,蘇鳳子可能會做的事情,恐怕會有些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