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方婉是在半夜醒過來的時(shí)候感覺到陣痛的, 她的肚子大到了一定程度, 睡覺就睡不熟了, 腰酸背痛，時(shí)時(shí)愛醒，一晚能醒七八次，幸而她在這府里自己做主, 蕭重又不在家，她精神不濟(jì)白日里不干活，也不要緊, 不是要緊的事情都擱著今后再辦就是了。
    方婉懷疑是自己嬌氣，不過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嬤嬤們倒是說，誰到了后頭都這樣，撐著這樣的肚子, 自然是和常人不同的，不能說是嬌氣。
    當(dāng)然，方婉覺得她們在自己跟前肯定是只說好話的, 她知道，這幾個嬤嬤在府里住了這幾個月，有人心思活動，想要留在景王府伺候了。
    那個吳嬤嬤, 在方婉跟前沒敢說，但在綠梅那幾個跟前, 早就透出了想要留在這府里伺候的意思, 她在內(nèi)務(wù)府又與武鶯有點(diǎn)香火情, 也跟她走的近，托她說項(xiàng)，顯然是看出來武鶯如今在王府里還挺得用的。
    王妃懷孕時(shí)的貼身衣物，為寶寶預(yù)備的小衣服襁褓鞋襪等，都是交給武鶯帶著人預(yù)備的，要放在普通人家，一般都是主子身邊的丫鬟們做，可見信重了。
    尤其是武鶯和宋薇兩個，還是當(dāng)初太妃娘娘賞來給王爺練手的侍妾，偏王爺又不喜歡，若是放在別人家，別說前程了，能掙條命就算命硬了，這樣年輕的小姑娘，都不用害她們，只管冷著，沒人管，難保什么時(shí)候一場病就能要了命。可在王妃手里，武鶯眼見的就要提起來，至少管著針線房一半了，宋薇不聲不響，但已經(jīng)把廚房小庫房的鑰匙捏在了手里。
    這位王妃是寬厚肯容人的，只要心里頭不糊涂，吳嬤嬤想要留在府里，自然打聽過，聽說前頭王府管事的大嬤嬤，王妃進(jìn)府第一天就去打擂臺，被打了一頓攆了出去再不用了，她就明白了，王妃寬厚，但手也辣的很，而且眼睛又毒，伺候這樣的主子其實(shí)不難，只要實(shí)心為主子辦事，萬事都聽吩咐，不要自作主張，就是錯了一點(diǎn)兒半點(diǎn)兒，也出不了事，反比伺候糊涂人強(qiáng)。
    這位吳嬤嬤這也是要找個養(yǎng)老的地兒了，這差事上就格外盡心，早幾日就覺得方婉這是快要到時(shí)候了，產(chǎn)房是出了正月，方婉七個月月份的時(shí)候就預(yù)備下的，防著隨時(shí)要用，里頭的布匹針線全是新的，都是武鶯帶著人新做出來的，這幾日開始吳嬤嬤每天上午叫人點(diǎn)著火烘兩個時(shí)辰的潮氣，天氣雖然已經(jīng)開始熱了，但房子一直沒人住，是有潮氣的，產(chǎn)婦和新生兒跟常人不同，只怕禁不起。
    她這幾日都沒回房去睡，只跟著值夜的丫鬟打地鋪，這半夜的聽到里頭叫人，她比丫鬟還靈醒的快，一骨碌爬起來，就扒著門問：“王妃覺著怎么的？”
    方婉說：“疼起來了。”
    吳嬤嬤忙進(jìn)去，告了一聲罪，上手摸方婉的肚子，果真是發(fā)動了！
    吳嬤嬤趕緊著把丫鬟都攆了起來，又叫小丫頭子去后頭叫幾個嬤嬤，廚房捅開灶燒熱水，一應(yīng)東西都預(yù)備上，又叫人通知太監(jiān)總管趙培去請?zhí)t(yī)到王府預(yù)備著。這一頭給方婉換了衣服，扶到產(chǎn)房去，吳嬤嬤囑咐道：“現(xiàn)在只是疼，王妃要攢著勁兒，等會兒才好生。”
    她們這些嬤嬤是每日里要摸胎位的，防著胎位不正好及時(shí)調(diào)整，這個問題不大，唯一麻煩的是，她們又不敢向在宮里當(dāng)差似的餓著景王妃，景王妃吃的有點(diǎn)胖，只怕孩子個頭大了不好生。
    可這會兒想這個也沒用了，正房院子里此時(shí)燈火輝煌，滿院子人走馬燈似的走來走去，王爺不在府里，就王妃這一個主子，若是有半點(diǎn)兒差池，滿府里的人都脫不了干系，趙培在院子里看著滿院子的人，摸著下巴想了一陣，叫人去把綠梅請過來說話。
    “綠梅姑娘，王爺臨出去前原說要趕回來的，只如今趕不及，這會兒沒個主事的人，這可了不得啊。”趙培雖然是總管太監(jiān)，可這會兒也是滿臉堆笑，綠梅這丫頭，是王妃帶過來的，又管著上房的其他丫頭，那就是王妃信重的，他矮上一分也好說話。
    綠梅也是手心里一把冷汗，對趙培道：“我正要找趙爺爺說這話呢，王妃平日里總說王爺必是趕得及的，就沒有預(yù)備，可沒承想這會兒發(fā)動起來了。雖然各人都有職司，想必不至于亂起來，到底不像個樣子，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趙爺爺是不是叫人去百花胡同，把太太請過來，只怕就好了。”
    趙培也是打的這個主意，鄭氏雖然是繼母，可到底是娘家母親，沒有比她更親近的了，兩人商議定了，趙培這邊就叫人騎了馬帶著車，趕緊去請鄭氏。
    大半夜的，百花胡同進(jìn)來了人，也就跟著熱鬧起來，蘇太太晚上是回家的，不在這里住，也有人立刻就過去喊人，這邊鄭氏趕緊起來穿衣服梳洗，囑咐人照管著屋里兩個孩子就要去景王府，方杜氏也起來了，擔(dān)心鄭氏沒管過家，進(jìn)了王府更不知道怎么辦，就也忙陪著去。
    方婉這會兒疼的還不算很厲害，她就只是哼哼，到天亮起來，開始疼的厲害了，倒抽著氣，聽嬤嬤說還早，眼淚都差點(diǎn)流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蕭重養(yǎng)的嬌了，這個時(shí)候就覺得特別委屈，她疼的這么厲害，蕭重竟然沒在，太委屈了，方婉直想哭。
    可這個時(shí)候還得顧著生孩子，疼的厲害了，方婉也顧不得委屈了，她那股子天然就根植在她身上的韌勁兒上來，只管咬著牙使勁兒，嬤嬤眼看不行，她們經(jīng)驗(yàn)豐富，早就預(yù)備好了軟木，塞在她嘴里讓她咬著，手掌上也綁了布，剪了指甲，要防著傷了自個兒。
    到了中午，方婉終于順利生下了女兒，五斤三兩，方婉吃的肉看起來都沒太長孩子身上了，但這一生，整個人還是輕松了許多。
    膳房里早預(yù)備好了東西，是連爐子一起抬進(jìn)院子里的，小寶寶生下來，擦洗了包好，這邊就給方婉喂紅糖水雞蛋，方婉哼哼：“餓，餓的很。”
    一邊又叫抱孩子給她看。
    新生兒她自己都第一次見，以前娘家那么多弟弟妹妹們，都是生下來幾天才看到的，這會兒看著自己的孩子，臉紅通通的還有一點(diǎn)皺，頭上只有一些稀疏的絨毛，眼睛緊緊閉著，皮子嫩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想摸又縮了回來。
    吳嬤嬤在一邊看的一笑，只是一句話也不敢亂說，待方婉看了一回女兒了，才說：“王妃先吃一點(diǎn)東西。”
    院子里現(xiàn)煮好的雞湯下雞蓉丸子和餛飩，方婉生了一天，這會兒輕松了，覺得餓的前心貼后背的，吃了一碗還不夠，還要再吃一碗，這一碗就不敢煮實(shí)在了，湯還是一碗，丸子和餛飩就減了一半。
    鄭氏和方杜氏在這里坐鎮(zhèn)了一天，心里也是打著鼓的，這會兒見過了小姑娘，心里念著阿彌陀佛進(jìn)去看自家姑奶奶，看她精神好，還吃的下這么多，總算也才跟著輕松一點(diǎn)，看著御醫(yī)進(jìn)來隔著帳子請了脈，回說無恙，忙叫人引著御醫(yī)去預(yù)備好的客房歇著，暫時(shí)不放家去，預(yù)備著隨時(shí)要使。
    方婉躺在床上，臉色還有一點(diǎn)發(fā)紅發(fā)燙，但人還是輕松的，笑對鄭氏二人道：“辛苦太太和大伯娘了，回頭王爺回來了，親自去謝。”
    鄭氏忙道：“都是一家子，哪用說這樣的話，你這樣平平安安的把姑娘養(yǎng)下來，比什么謝禮都強(qiáng)了。”
    方杜氏親兒子才被景王殿下想著提攜了起來，當(dāng)然知道這是靠的自家的姑奶奶，更是說的好聽，又不敢叫方婉勞神，看了一回，就出去了。
    出門的時(shí)候鄭氏心中還不免想著，這福氣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他們家姑奶奶有這樣大福做了景王妃，懷孕生養(yǎng)也容易，可卻沒養(yǎng)下哥兒了，可見沒有真正事事都能如意的。
    不過說起來，福氣真的十分圓滿了也不好，略虧著一點(diǎn)兒反是應(yīng)該的，她和景王殿下都還這樣年輕，兒子定然是要來的。
    方婉這里生了，后頭的事情還有許多，要派人去給景王殿下報(bào)喜信兒，府里要掛紅賞人，要往內(nèi)務(wù)府報(bào)信兒，宮里頭就由內(nèi)務(wù)府上折子報(bào)了，另外還有各處親戚家送信兒的，這些因忌諱，是不能提前預(yù)備的，這會兒王妃平安生下了大姑娘，才一股腦兒的開始辦了。
    也虧的蘇太太是熟手，跟府里的幾個管事嬤嬤一起，倒也還算是事事妥帖的。
    方婉生了兩天之后，才開的奶，如今早有貴婦人也親自喂孩子的慣例，雖然早就給小主子備下了四個奶娘，方婉還是要開奶來喂女兒，她已經(jīng)從產(chǎn)房挪出來坐月子了，到了第十天上頭，蕭重才風(fēng)塵仆仆的趕回來。
    方婉披頭散發(fā)的靠在大枕頭上喂女兒，聽到外頭一疊聲的報(bào)“王爺回府了！王爺回府了！”聲音越來越近，聽到蕭重大步走進(jìn)來的聲音，方婉又有一點(diǎn)兒眼淚汪汪的樣子了。
    吳嬤嬤在一邊伺候著，眼見這樣連忙勸道：“王爺回來是喜事，王妃怎么倒這樣兒呢，這月子里流眼淚傷眼，王妃還是歡歡喜喜的才好。”
    方婉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她以前明明出了再大的事，再令人絕望的時(shí)刻，哪怕天塌下來了都不會哭，只會咬緊牙抗過去的，如今竟然單聽到他回來了，人還沒看到呢，居然就這樣忍不住了。
    這到底是哪里不對！
    小丫頭還一無所覺，她的眼睛已經(jīng)睜開了，黑亮亮的，小手緊緊的攥著拳頭，咕咚咕咚的喝奶，這還真是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
    蕭重走進(jìn)來只露了一個臉看了她們母女一眼，沒敢靠近，離著足有七八尺遠(yuǎn)，就一臉?biāo)闪艘豢跉獾谋砬椋骸澳阈量嗔恕！?br/>     然后他就要去換衣服，梳洗，連頭發(fā)都要解散了擦過，才敢靠過來，一個在月子里，一個才落地十天的孩子，外頭進(jìn)來是半點(diǎn)兒也不敢沾染的。
    可是方婉偏就是有一種被他丟下的感覺，覺得眼睛酸酸的，忍了半天，低頭摸摸女兒的臉，才算被轉(zhuǎn)移開了，忍住了似的。
    蕭重過了一會兒過來，小姑娘已經(jīng)吃飽了，方婉抱起來豎著，拍了奶嗝，摟在懷里，見蕭重?fù)Q了一身家常的藍(lán)色常服過來，大約是酸了兩回了，這會兒就好點(diǎn)了，把寶寶往他跟前遞：“趁她這會兒還沒睡，看看爹爹。”
    “還是你抱著吧。”蕭重坐到床邊上，不敢接這個不比他手掌長多少的活寶貝，只拿手扶著方婉的手臂，覺得寶寶嫩的他都不敢碰，就怕手上粗糙，碰疼了她。
    小寶寶吃飽了，眼睛一下一下的閉著，偶爾動動嘴嘰咕一聲，叫他們這樣看著，不過片刻功夫就睡著了，方婉叫奶娘抱下去看著她睡，蕭重才拉著她的手說話。
    他在外頭這么些日子明顯黑瘦了些，眼睛卻更亮了一點(diǎn)，方婉道：“進(jìn)宮去見過皇上了？”
    “還沒呢。”蕭重道：“還沒進(jìn)城，皇兄就有口諭給我了，叫我先回來看看，明日里再進(jìn)宮回話去，要是進(jìn)了宮，只怕要晚間才回得來呢。”
    然后蕭重笑一笑：“我覺得她眉毛眼睛都像你。”
    方婉要慢一拍才明白蕭重想說的還是孩子，這一孕傻三年，她果然變傻了，說什么皇上，蕭重明顯就是急著回來看孩子的嘛。
    “我還說像你呢！”方婉手指跟他的纏在一起：“我覺得我的眼睛彎一點(diǎn)。”
    “我看看。”蕭重煞有介事的捏著她的下巴轉(zhuǎn)過來，好像貌似認(rèn)真的打量一番，就好像以前沒認(rèn)真看過似的：“好像你是有點(diǎn)彎彎的，笑起來更顯。”
    說完了，他在她的眼睛上親一親，又在她的嘴上親一下，然后又親一下，旁邊伺候的嬤嬤丫鬟們無聲無息的都退到外間去了。
    春蘭去膳房叫膳，王爺剛回來，歇一歇定是要用膳的，王妃坐月子，一天吃六回，這也該吃了，就剩吳嬤嬤和紫萱在外頭守著，一邊豎著一只耳朵防著里頭叫人伺候，一邊吳嬤嬤就跟紫萱小聲的笑道：“王爺回來了，咱們的擔(dān)子可就輕些兒了。”
    紫萱點(diǎn)點(diǎn)頭：“可不是嬤嬤這話么。王妃偏在王爺在外頭的時(shí)候養(yǎng)了大姑娘，虧的沒事兒，不然……”
    后頭的話不必說，吳嬤嬤就心領(lǐng)神會的道：“王爺這等看重王妃。”
    紫萱那是方婉還住在百花胡同的時(shí)候就伺候她的，雖比不得綠梅春蘭是錦城帶上來的，從小兒伺候的，但也是作為陪嫁丫鬟被帶進(jìn)王府的，自然也是頗有體面，此時(shí)聽吳嬤嬤這樣說，便小聲笑道：“那真是跟別的人家不一樣的。”
    不過她也就說了這一句就不敢說了，吳嬤嬤心中卻是活動的，她伺候過的貴人也多了，這夫妻之間，互敬的多了，互愛的卻少，反是有些屋里伺候的，有那么一兩分，可偏身份不夠，愛里又夾著些怕，真正像景王殿下剛才那驚鴻一瞥舉動的那么自然的，真是鳳毛麟角。
    可見這景王妃哪里是福氣，只怕還是本事呢！
    方婉坐月子，兩人當(dāng)然不能做什么，只能摸摸親親的親熱一會兒，方婉還推他：“我生了又不能洗澡，你別摸了。”
    蕭重給她撩了一下頭發(fā)，她雖然不能洗澡，但還是每日里要擦一擦的，而且她現(xiàn)在有肉，摸在手里軟軟的，還是只能遺憾的放開來，不過滿心里還是女兒：“我沒在，她的洗三也沒辦？”
    “沒怎么辦。”方婉說：“只幾家親戚來坐了坐，我又不能下床，沒個人招呼。”
    “那滿月了好生辦一回，不能委屈她了。”蕭重說。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膳房就送了膳來，兩個人的飯涇渭分明，方婉這里黃豆燉豬蹄一大碗，有餅有飯，還有兩個肉菜，蕭重的則是酸菜雞湯，四樣時(shí)鮮小菜，有御田粳米飯，另外還有粥，再有一碟紅棗發(fā)糕和一盅雪桃羹。
    連方婉都覺得宋薇真是摸準(zhǔn)了他們的脈，她雖然不大到自己跟前來露臉，這人才也埋沒不了。
    這顯然是知道蕭重長途回來不會有好胃口，才上的這樣清淡開胃的東西，這樣吃著才舒坦。
    這樣想來，宋薇和武鶯進(jìn)府也有四年了，進(jìn)來的時(shí)候才十五六歲，這翻年都過二十了，既然兩個都使著順手，這一年多來，也沒見她們起別樣的心思，就該施恩了。
    賞功罰過，才成樣子。
    方婉想著，等蕭重用過膳，明顯松弛下來，洗了手坐下來喝茶了，方婉便說：“還有一件事，我想著把武鶯和宋薇都指個人家，成了親還進(jìn)來伺候，好不好？”
    蕭重詫異：“誰？你的丫鬟嗎？你問我做什么，這種小事也要問我，我還有空出去辦事嗎？這王府里的事就辦不完了。”
    方婉就想笑，蕭重裝起傻來還是很像樣子的，她笑道：“別的人倒也罷了，這兩個是太妃娘娘賞你的，我問一問，也看看合不合規(guī)矩。”
    “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蕭重不以為然的道：“誰還來查驗(yàn)這人在還是不在嗎？既然賞了來，就是府里的奴才，你愛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誰能說個不字？”
    說著還不高興的說：“這種事，今后別問我。”
    “好好好，我不問你了。”方婉笑瞇瞇，一點(diǎn)兒也不生氣。
    不過過了幾天，蕭重從外頭回來，卻問她：“那天你說的那個武鶯，你還沒給她指人家吧？”
    方婉還在月子里呢，哪里那么快理這樣的事，只是詫異：“當(dāng)然沒有，又不是急事，你怎么想起管這個了？”
    “今天韓九來求我。”蕭重坐下來，隨手揀了一顆蜜餞吃，又道：“我的姑娘呢，怎么不抱來我看。”
    “這會兒也該醒了。”方婉叫人去隔壁屋看看大姑娘，一邊道：“倒是那日武鶯來送鞋，我跟她們說了一說，還許她們自己要是有看好的，我替她們做主呢，她們不都說只憑我挑人嗎。原來還有這一遭。”
    “這就不知道了。”蕭重道：“韓九跟了我也這么些年了，我今年大約就要把他放出去，大約從五品武將起，這事兒辦了也是好事。”
    蕭重這樣說，那武鶯的身契就要放給她，今后她就是官太太了，果真是個好事，方婉是個喜歡大家伙兒都有好處的人，不由的就替她高興一番，笑道：“既如此，王府也算她娘家了，我給她備一份兒嫁妝，就把她嫁出去罷。”
    武鶯雖然不能再回來針線房伺候了，但她做個蘇太太那樣的倒也不錯，王府的產(chǎn)業(yè)，也還缺人呢。
    方婉一頭想著，問蕭重：“韓九要放去哪里？”
    “不止他一個。”蕭重說：“我手底下用了這些年的人，都要放出去，這些當(dāng)年都是皇兄賞的人，長的有七八年了，這么些年跟著我下來，又有功勞又有苦勞，我也該給恩典了，總不能叫人一輩子做侍衛(wèi)，放出去五品六品都有，也算沒白跟著我一場。”
    方婉就明白了，蕭重這一次施恩，就不止是安排底下人那么簡單，他說的是這些侍衛(wèi)，那就是做低級武官，就算他們是皇帝給蕭重的人，但誰不對蕭重感恩呢？這種恩典可不是誰都有本事給的，齊郡王溫郡王雖然是皇子，卻都沒這樣的能耐。
    這跟方婉在府里的賞功罰過，也是一樣的道理，只不過還多一層意思罷了。
    然后蕭重當(dāng)然還要再有新的人，他從幾年前起開始辦差事，手里的人手已經(jīng)逐漸聚集起來了，正需要地方安放呢。
    而且這侍衛(wèi)是一邊，其他各級地方，各部也是如此，所謂實(shí)權(quán)王爺，并不是有個封號就能算的，要使得動人，底下人眼睛里有他才算呢。
    方婉心領(lǐng)神會，笑道：“既然這么多缺，我這跟前還有些人要放出去，不如都挑一挑，倒不用什么好根基的，自己能掙前程就行了。”
    方婉也要給綠梅和春蘭這兩個丫鬟一個好前程，也做做官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