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到越南人的美甲店里涂了玫瑰色的腳指甲手指甲,到韓國人的理發店里洗剪吹了個飄逸的發型,在鏡子前化了大半個小時的妝,然后穿著媽媽給買的維多利□□趣內衣就去了天強那里。
天強剛剛洗完了澡,身上一股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他不停地夸可待“你這就是標準的韓國整容過的明星”。可待笑嘻嘻地說“搞法律的就是會說話,瞧把韓國明星貶得。” 天強拿出一張大大的白色厚宣紙,一小籃子各種新鮮的樹葉子, “我剛剛采摘的,就在附近的那個公園里,入股你仔細看,有各個品種的樹呢。”他一邊說一邊又拿出好多種顏色的涂料,兩個人就開始在這宣紙上做葉子畫。其實這畫很簡單,找片喜歡的葉子,拿小刷子刷喜歡的涂料,然后把葉子帶涂料的一面按在宣紙上,拿起來,一片葉子的形狀以及它的脈絡就在宣紙上顯示出來了。他們倆在手邊搭了一個JENGA,輪番每人畫一片葉子就抽走一塊JENGA。可待含情脈脈地說說“天強,最后JENGA塌你手里,你得讓我把你給霸占了。” 天強笑呵呵地說“可待,要是塌你手里,就得讓我霸占你。” 可待伸出小手指跟天強拉了拉。
兩個人一片葉子一片葉子地畫,也一塊一塊JENGA往外抽。時間過得很慢,屋子里是靜靜的情感在流淌,有愛,有信任,有希望,有的是多得溢出來的默契,此時的許可待已經忘卻了那個叫陳曉峰的人。可待的腦子里時不時會跳出小的時候爸爸陪她剝豆子的場景,一盆豆子帶著莢,爸爸陪她坐在小板凳上一個一個地剝,莢放在一個小籃子里,豆子放在一個大碗里。可待就坐在太陽底下剝啊剝,豆子的清香就是她童年的愉悅,也是她迄今為止可以數得清的靜謐時光。。。。。。
“嘩”地一聲, JENGA倒了。可待輸了。天強脫下手上滿是涂彩的塑膠手套,也替可待脫下她的手套。話也沒說,他抱著可待進了臥室。。。。。。
(筆者注,多想像賈平凹那樣寫”此處省去3000字”)天強1分鐘之內就結束了戰斗。他在可待的臉上親了親就自己睡了。留下可待一個人沒太搞懂。
接下來,天強有點像在躲著可待一樣沒有聯系她。可待的心罩著大片的陰云,媽媽顯然看到了。但是媽媽沒敢問。
可待又主動去找了一次天強,這一次,天強又不行了。可待想跟天強談一談,可是天強沒有要談談的意思。善解人意的可待不敢輕易地開口。
到了第三次,可待非常確定,天強是幾乎完全不行的了。可待翻看他們倆每天互換的EMAIL,里面的內容的長度在第一次親密之后就像斷崖一樣從每天1000字變成了“HOW ARE YOU TODAY?”“FINE, THANK YOU”。
可待約天強出來坐坐,天強如約來到了咖啡館。兩個人坐在角落里,都看著很憔悴,可待想,我想讓他去看醫生,這可怎么開口呢?
天強:“你看著好像挺累的。”
可待:“還好了。你呢?”
天強:“我挺好的。 ”
兩個人沉默了。可待正想著怎么啟口,天強開始了。
天強:“可待,我覺得咱們還是做朋友吧?”
可待心里一緊,她是不是聽錯了?這不是她預測的。她故作鎮靜沒有回話。
天強:“可待,這件事我很難開口,但是我還是直說了吧。我覺得你的生理結構有點畸形,不太正常。我之前有過幾個女朋友,我知道正常的是怎么樣的。”
可待著實地被驚呆了。她的腦子里迅速地思考不知道如何應對。她安靜地坐在那里,她不想直視天強,于是把頭轉向窗外。她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再說出自己也是有經驗的,知道自己也沒問題;她也沒辦法開口說她認為對方應該主動看醫生開些藍色藥丸事情就解決了,那樣會進入到底誰出了問題的爭執;她也沒有辦法告訴天強,即使沒有了性,她也是喜歡他的,她這些天徹夜不眠已經想好了,她不會強迫他什么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從最初的萍水相逢到現在這是多么大的緣分,這點事在她許可待的豐富的內心里是可以裝得下的,她不在乎。她喜歡他給自己生活帶來的所有的感受,他們可以試著忘卻這些“小問題”接著交往。他們可以做個人工授精什么的來解決這個問題;她甚至想過實在不行兩個人可以不要小孩,余下些時間攜手走世界。。。。。。
然而,她的修養跟自尊讓她沒能張開口。因為,她自己的腦子是亂的。她的習慣是在想清楚之前輕易不開口。
天強則簡短地結束了這場談話:“可待,你是個非常好的姑娘,快點看醫生吧。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謝謝你的媽媽。我先走了。再見。” 他甚至都不想等可待的回應直接站起身甩著兩條長腿自顧自地離去了,咖啡館的門是透明的玻璃門,許可待目送著他的背影,那背影開門的時候送進來一陣多倫多冬天的冷風,冷風吹進許可待的眼睛,背影在冷風中離開了許可待的視線再也沒有回來;而此時兩個人的咖啡杯子還冒著熱氣兒。
幾天后,可待見了趙美心。趙美心的辦公室搬到了一棟高樓的頂層,玻璃窗很寬很明亮。那一天外面是寒冷的,室內很溫暖,許可待卻無法感覺到這現代文明所給予的一切,她覺得自己要爆裂了。 趙美心聽了可待的陳述后并沒有急著回答她的疑問,而是把她領到窗前,她讓許可待隔著玻璃往窗外的幾十米以下的馬路上看。恐高的可待一陣腿軟眩暈,不敢看了。于是她們坐回到沙發上。
趙美心:“害怕吧?”
許可待: “怕。腿直發酸。”
趙美心: “像于天強這樣的男人只要想起性生活就會有這種感覺。”
許可待: “他怕什么?那么多實踐證明好用的藥呢。是病就治一下嘛。”
趙美心: “據統計,男人到了35歲以后就有40%左右的人有各種程度的ED。等到了40歲,一半的人就都有問題。 Pfizer公司在偉哥問世以后做了一次營銷計劃,就按這個比例定了銷量。等折騰了很久發現銷量遠遠沒有他們的預期的那么大。他們當初想的很簡單,一個人病了,然后看醫生,然后醫生開藥,病人拿了藥回家吃了,病好了。不就這么簡單?可其實不然。很多病人都是選擇不就醫的。他們很長一個階段都在ON DENIAL。不知道他們內心是怎么回事,外部表現就是覺得自己是沒事的,燈光太強了,晚飯吃得太飽了,今天上班太累,還有就是埋怨對方。就像于天強這樣。這是非常常見的反應。”
許可待開始有點凌亂了:“難道他們自己不知道這種事怨別人是非常傷害別人的嗎?明明是自己出了問題。”
趙美心:“那需要對方有非常大的同理心,他會替你考慮。這件事說明,他沒有或者不想替你的感受考慮 。可待,不過,可以肯定地說,你沒有問題。”
許可待哭了:“謝謝。謝謝你。謝謝你這么說。”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可待平靜了下來。
可待:“你說,我要是啥也不說,就是回去接著跟他約會呢?就是一起花時間干點有意思的事呢?”
趙美心:“沒有什么不可能的。這個問題我就不替你回答了。我沒有答案,人是復雜的,我在這個階段已經沒有辦法理解你的想法了。” 她坦誠得讓可待害怕。
可待:“你其實理解我的想法,我36了,想要個家。”
趙美心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可待怕趙美心沒聽懂自己的話,就解釋說:“我的想法是,花時間在一起,讓他不要那么緊張這件事,然后慢慢地勸他看醫生。。。。。。”
趙美心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許可待:“可是你還是覺得我不該回去找他,對嗎?”
趙美心還是沉默著,她的眼睛平靜得像機器,又像浩瀚的宇宙。可待不敢看她,像小孩子做錯了事或者考試不及格。她開始用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尖。不過此時,她的心是明澈的,她在等待趙美心對自己的提點。她知道,憑自己這寫了百萬行程序的的腦子其實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的。她拋出去的與其說是個解決問題的提議,倒不如說是一個渺茫的幻想。
趙美心終于開口了:“可待,你不要等我的意見了。這是非常個人的選擇。我真的不知道答案。”
可待終于長長出了口氣。她忽然笑了。
可待:“你這150塊錢可夠貴的。” 趙美心接住了她的幽默,兩個人大笑了起來。笑得可待流出了眼淚。
這一次告別的時候,趙美心給了可待一個大大的擁抱,她很認真地對可待說:“可待,你其實非常美,比你自己的自我感覺要美得多。”
趙美心的話重重地敲在可待的心上。可待不理解她的意思。可是她不想多想,她是個理工女,她不知道怎么去理解別人的話的時候基本上就會放在一邊慢慢地回味。
可待走在街上,像個游魂般不知東西南北,她覺得自己太壓抑了需要找個人說兩句話,但是那個人不能是媽媽。她給黃皎皎打了個電話。她打聽了孩子的情況,對方的工作以及旅游的情況并約了過幾天見面吃LUNCH。。。。。。她在談話間不經意地問“你家領導后來交稅了沒有?” 黃皎皎在電話里說“靠,交個屁的稅。我連催的信心都沒了。我也不想老催,像個怨婦似的,我一當上怨婦,就沒頭了。相貌都不好看了。人生苦短,去他媽的。” 黃皎皎打著哈哈聽不出一點不快地解釋自己的想法。可待服了,是黃皎皎天生就會抓大放小地生活還是忙碌的生活逼著她必須這樣去面對?反正可待覺得結婚生孩子后的黃皎皎身上多了一些自己夢寐以求的品質,也說不上是什么品質。
可待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晚了。媽媽做了一桌子豐盛的晚飯在等著她。桌上擺了瓶紅酒,還有一包煙。可待知道媽媽不問不提可什么都看在眼里,今天老太太是來誘供的。
可待在青春期的時候毫無緣由就是想抽煙,家里爸爸媽媽平時都不抽,只是在過年的時候買兩包擺著給來拜年的人意思意思,可待就拿起剩下的煙抽了一次。媽媽爸爸看見了正在吞云吐霧地抽煙的她,當時爸爸沒說話,媽媽也沒阻止,她提議,可待可以抽煙,但是條件是必須只能在家里抽并且她抽一支媽媽也得抽一支,錢得從可待自己的壓歲錢里出。
其實可待最后也沒抽幾天就覺得沒勁兒然后放棄了。不過,娘倆倒是留下一個傳統,她倆的人生遇到大事的時候會坐在一起抽支煙。上次抽已經是非常久遠的事了,可待完全記不清為了啥而抽。
可待給媽點了煙,也給自己點了一支。坐下來,她知道她該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