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峰 :“你好,謝謝你幫Lydia 的忙。”
曉峰裝作跟可待毫不認識的樣子。他的眼睛像兩個被挖空了的空洞。可待感到一陣陣的涼氣。
可待回應:“你好, Merry Christmas!\\\" 她迅速地跟女孩揮揮手,轉身回到冰場上一個趔趄,一屁股摔了下來。她狼狽地爬了起來,不顧身上的疼痛滑了出去。
許可待無法完全理解陳曉峰溫暖的笑容和看著自己時裝作全然不認識的泰然自若。得需要有多強的內心才能演得這么真?她忽然發現除去那些謊言,那些熱熱鬧鬧的交流,那些在心中尚有余溫的肌膚之親其實她根本不了解陳曉峰。 包括他到底是哪里長大的,他的本名叫什么,他的爸爸。。。。。。挺好!挺好!這真是再利落不過的分手了。謝謝你棄騙之恩!!! 許可待狂笑兩聲。
許可待暈乎乎地開車到了家。她給自己換上了舒服的睡衣,找了兩粒有助眠功能的感冒藥一口吞下,鉆進被窩睡了。
接下來的許可待一直躲在家里不愿意出門。她覺得自己被陳曉峰這件事給搞亂了。好在她是個35歲的女人,如果是受傷,那也就算個輕傷。她老老實實地躲在家里療傷。她非常理智地認為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不能浪費在任何不必要的負面情感上。她把自己一直想做的Communal Table的計劃重新做了一遍。一個單身女人設計他的木工作品是有單身的特點的。她不單單畫出了桌子的樣子,還細心地按照自己的力量,車子的后備箱的長度等等限制她一個人操作處理重量能力不足的的因素統統考慮進去把設計分解成三個模塊,她的計劃是把三個模塊一個一個做好然后組裝起來。她檢查了幾遍自己的設計,邊上的兩塊木條有點長,自己的車是肯定裝不進去的。管它呢,到時候再說,實在不行就租個大一點兒的車。
她除了給遠在天邊的父母打電話祝福新年快樂就是給自己的高中老師李自清打了一個電話。李老師年輕的時候是個典型的文青,他每個晚自習帶著學生們讀一些他喜歡的東西。可待告訴李老師,她今年忽然想起了他讀的《奧賽羅》。李老師很高興。李師母身體不大好,李老師在電話里說了幾句就陪師母去醫院了。可待想想20年前的李老師,今年也有60歲了。她再一次意識到李老師開始教自己的時候都是將近20年前的事了。
新的一年又開始了。可待回去上班的時候被宣布提拔成公司的重中之重的養老信息系統的頭目。這可是骨干得不能再骨干的職位呀。老板是其實比自己也大不了兩歲的張亮,當初他遠見卓識地組建了這個幾個人的小公司專攻跟醫療健康有關的系統,經過這么多年的創新、 失敗、 再創新、再失敗,公司已經很有名氣了。張亮是個單身工作狂,幾乎不見他休息過。其實可待短暫地喜歡過張亮,但是那僅僅持續了一個月。那種喜歡起源于兩個人談得十分投機的面試,那關于創業的理念和未來的發展前景的熱熱鬧鬧的討論讓張亮的眼睛散發著迷人的魅力。可待毫不猶豫地決定加入這家公司,工資其實很低,那少量的股權也是遙遙無期的一個胡蘿卜,可待是因為覺得情投意合才加入張亮戰隊的。
然而這段好感后來就沒了續集。可待進了公司后迅速發現公司的助理Alicia其實是張亮的女朋友。八年前的許可待并不著急自己的婚事,所以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后來據說Alicia因為張亮從來都不帶她出去約會就憤然辭職了。走的時候跟許可待在洗手間聊天還說了狠話 “哪個女人瞎了狗眼才會看上他臺工作機器,有時候看到前男友帶著新女朋友我會羨慕那個女孩得到了個好男人,是我年輕氣盛甩了他。以后哪天走在路上要是看到張亮帶個女的,我第一會非常吃驚他居然會舍得時間帶個女的出門,第二會嘲笑這是哪個倒霉蛋兒今天輪班守機器! Get a life!!!"在中國,如果一個女孩告訴你她的男朋友是在創業的時候總是帶著點自豪感,好像她明天就成了億萬富翁后面的女人似的,可是在加拿大很多時候不是這樣的,大家也就把創業當成有點事做,沒什么了不起的。大家都成熟地知道這是一天需要身邊的人有很大付出的路。 許可待心想,看來當老板娘也不是一件什么容易事兒。后來公司陸續擴充招人,招的人跳槽什么的,反正留下來的寥寥無幾。也有人來的時候還有著滿頭烏發走的時候開始冒出了白白的銀絲。許可待留了下來。不過,這跟張亮沒什么關系。她只是喜歡這家公司的理念罷了。
許可待一下子就進入緊張的工作狀態,每天披星戴月地干。她的桌子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被這強度很大的項目給頂到了冰箱門上,就這么放了好幾個月。
在夏天的溫熱開始的時候,媽媽到多倫多來了。媽媽之前跟爸爸短暫地來過。爸爸這次因為被返聘了回去教書沒有來。而可待懷疑他不來是因為她跟爸爸之間上次的不愉快談話。爸爸試圖提醒可待應該把終身大事辦了“一個人在國外看著凄涼。”爸爸說。許可待卻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好像在說自己不孝一樣當場哭到崩潰“爸爸,你說你說你說,我從小到大啥時候不是聽話的好孩子?你說你說你說,按資質我是不是拼搏到最后一滴汗才有今天?你說,你說,你說,我哪件事該干,或者你們告訴我干了我沒干?你說你說你說,只要你能說出來的,行為舉止上的,個人修養上的,我自己不好的,我改,我改,我努力改!!!” 她當時說得淚眼模糊上氣不接下氣,等平靜下來了,才發現爸爸已然落淚了。可待長這么大第一次看到爸爸落淚。她呆在那里等爸爸說話。爸爸什么也沒說,慢慢回身上了樓,第二天下來跟媽媽訂了機票就回國了。走的時候媽媽悄悄跟可待說“別聽你爸的,老東西一天跟我吵三回,我要是在你這環境,早都跟他離了。” 從此關于可待的感情方面的事,她跟最最愛自己的爸爸零交流。
媽媽退休前是個教英語的老師,據說她還曾經教過幾天體育課,她個活泛人,也是個極具幽默感的小老太太。來了一個禮拜連時差還沒倒過來就出去跟其他的老頭老太太在公園里見面認識了一堆人,回到家里還給可待做飯做菜,一下子家里有了人氣。媽媽有個天賦,可以迅速給人起外號。鄰居有個白人禿頭讓她叫成“白·拉燈”,有個每天都步行出去買菜的意大利老太太被她叫成“意大利·買買提”,還有個社區游泳池里堅持學游泳的少年被她叫成“烏拉迪米爾·撲騰”。。。。。。這老太太反正每天熱熱鬧鬧地不閑著。可待的日子一下子過得非常的愜意起來。可待忙工作之余使勁兒摟著媽媽說“有個媽真好。”媽媽也毫不遲疑地接話“我培養出的女兒將來一定是個好媽!”可待聽出了話里的意思不接了那個茬。可待此間其實是通過網絡認識了兩個人,結果網絡聊著聊著人家就是不想見面,她果斷地結束了這次網絡試驗。
兩個月過去的后的一天,可待發現媽媽拿了一堆男士襯衫來洗。
可待:“媽,難不成你此行還順便給爸爸戴了頂綠帽子?”
媽媽:“哼,給你爸戴綠帽子還用跑這大老遠?我這是生意.洗熨一件一塊五,比外面的干洗店便宜一半。”
可待查點沒把下巴驚掉了:“媽,你可是個知識分子。”
媽媽:“知識分子怎么了?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我都策劃好了的,我一發展中國家來的老年婦女,我端什么端,我沒啥端著的。你別管了。”
原來媽媽這些天跑到附近的高級公寓里帖小廣告幫人家洗衣服,這一塊五一件非常有吸引力。媽媽的生意幾乎一夜之間就紅火起來,家里的座機旁放了一個大大的記事本,都是媽媽的客人的通信方式,住址什么的。可待也在媽媽的逼迫下隔三差五陪老太太去取衣服送衣服,家里的洗衣機一直開著。媽媽就一直在地下室里忙活。
可待知道媽媽是個閑不住的人,有個營生在著打發時間是再好不過的。只不過她覺得媽媽太累了,就時不時幫媽媽買買東西。她取笑媽媽是“來自東方的洗衣大鱷”,有開連鎖店的趨勢。媽媽終于有一次在玩笑的時候說漏了嘴,她這么干是在替許可待“深入敵后打探敵情”。
媽媽說:“你想啊,有家有業的人都住在house里地方大夠孩子玩兒的,住在那些高層高級公寓里的都是些單身 ,能出錢讓人洗衣服的就更是單身漢,上班還需要把衣服熨平了的,工作一定不錯。我這手里有他們所有的信息,電話、地址、身高、體重,偶爾聊一聊,連戀愛史都聊出來了。。。。。。” 媽媽號稱自己對做任何事都有優于別人的方法論,許可待終于見識了。
于是,有一天,媽媽就把高大英俊的于天強像帶著戰利品一樣領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