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閣。</br> 清幽的雅間,茶香四溢,文人雅客們大多來此品茶對弈,吟詩作對,是乃極風雅之地。</br> 而在清月閣的后院,別致的院落,一株盛開的梨花樹,樹下的石桌與棋盤,卻又是另一番景致。</br> “咳……”</br> 樹下,滿身都是臟污血漬,狼狽不堪的孟扶歌,與面前白衣銀面的公子,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br> “果然是你,公孫公子。”孟扶歌輕咳了一聲后,看著他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然后雙手抱拳,干脆利落的道了一聲,“多謝!”</br> 公孫邑面具后的眼睛,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她,笑著問:“看來你早就猜到,是本公子救你了?”</br> “論身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我帶走,還不被人發現,除了這世間最擅身法的銀面公子了。只是……你為何要幫我?”孟扶歌微微抬眸,一瞬不瞬的凝視著他,眼神探究。</br> 公孫邑似是輕笑了一聲,道:“看來,孟姑娘還不知道,自己的項上人頭,已經被掛在了黑市出售,一萬兩黃金。你現在的身價,可值錢了。”</br> 孟扶歌面色微沉。</br> 她自然知道有不少人想要自己的命,光是從她遇到的一波又一波的刺殺就可以看出來,所以,這個公孫邑救她,是因為她的命值錢?</br> 看出她眼里的疑惑,公孫邑微微一笑道:“一萬兩黃金,在下還并未看在眼里,不過……以姑娘你的身份,必定會有人出更大價錢,尋找你的消息。”</br> 孟扶歌不禁想起了上一次與公孫邑的見面,她曾說過,可以幫他和宇文戟結識一下。</br> 若是按照原先宇文戟對她的照顧和信任,那幫公孫邑與他結識,確實沒什么問題,但是如今……</br> 想到宇文戟毫不猶豫轉身離去的身影,她目光微微一黯。</br> 突然扯了扯嘴角,道:“有酒嗎?”</br> 公孫邑不由得看了她一眼。</br> 眼前這女子,渾身臟兮兮的,身上明顯還有傷,臉色蒼白的得不像話,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居然還要問他,有沒有酒?</br> 雖然心中覺得可笑,但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點了點頭:“有。”</br> 這時,一襲藍衣的宋驚羽帶著兩名侍女出現。</br> 看到二人,明顯微微一訝。</br> “霽月,你說你去搶親……我還以為你會搶個美人新娘回來,怎么搶了個美人乞丐回來?”</br> 這話,宋驚羽說得很是直接,顯然是玩笑話,但孟扶歌卻一點都笑不出來。</br> 身子晃了晃,便一頭栽了過去。</br> 公孫邑下意識的將她摟住,打橫抱了起來。</br> “霽月,你……”宋驚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當真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br> 這男人,平日里潔癖極重,更是愛惜他那身白袍子,怎么如今連臟都不怕了,直接將這么個灰撲撲的人就抱了起來?</br> 公孫邑并未理會他,直接抱著人便進了后院客房。</br> 將人安置好后,這才退了出來,吩咐侍女照顧好她,又去取了一些上好的金瘡藥來。</br> “公孫霽月,你不要告訴我,這個女子,便是那日假扮成你模樣的那個女子?”宋驚羽見他出來了,便立刻追上去問道。</br> 公孫邑點了點頭。</br> 其實在街上看到她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到,那日假扮他有趣女子,竟然是這么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但就是這么個瘦瘦小小的身軀,卻像是有著巨大的力量。</br> 看著她為了捍衛自己尊嚴倔強又高傲的樣子,他竟然生出了幾分憐惜。</br> “嘖嘖嘖,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差點就以為,傳聞中被宇文戟護著的孟家大小姐,是個絕世美人呢!”</br> 宋驚羽并未察覺到公孫邑的情緒變化,在一旁說著風涼話,一陣感慨唏噓。</br> 公孫邑聞言,卻是不由瞥了他一眼,認認真真道:“難道她不是絕世美人?”</br> “噗……咳咳!”宋驚羽笑得被自己口水嗆到,“沒想到過去了這么多年,你終于學會開玩笑了。”</br> 這孟扶歌若是絕世美人,他不如直接戳瞎自己的眼睛!</br> ……</br> 孟府。</br> 在得到孟扶歌被刺殺,被擄走失蹤的消息之后,孟擎天差一點又暈過去。</br> 本以為,有這么多人護著孟扶歌,必定不會出問題,可是沒想到,還是出事了。</br> 他雖然一大把年紀了,但身子骨還算是硬朗,所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吩咐了下面的人全城尋找孟扶歌的消息,同時又立刻傳信給宇文戟,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幫忙找回孟扶歌。</br> 不論發生了什么事請,他也要保住自己這個寶貝孫女,將她找回來才是,至于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在回來了之后慢慢說!</br> 與此同時,孟府西院內。</br> 對今日發生之事一無所知的薛楊,正在盡力的醫治被蜜蜂蟄了滿臉包,尚且昏迷不醒的孟清瑤,顧娉婷在一旁一臉焦急的守著。</br> “二小姐臉上的傷,只要每日敷藥,日后消下去,并不會留疤,倒是不打緊,只是落水一時,怕是染了風寒,需要好好休養才是。”細細的幫孟清瑤上完藥,薛楊便又忙著去煎藥了。</br> 孟扶歌和薛彩不在,他便是孟府西院的大夫,西院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他自然有義務醫治。</br> 顧娉婷先是松了一口氣,而后便是嘆了一口氣:“這丫頭也正是可憐,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哎……”</br> “二小姐身體一直不錯,一定不會有大問題的。”薛楊隨意的安撫了一句,便準備離開了。</br> 雖然一直在忙著,但是薛楊的心情卻始終有些不好,明顯感到了一陣奇怪的不安,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br> 就在這時,一個小丫鬟跑了過來。</br> “夫人不好了,出事了……”</br> 消息終究還是傳了過來。</br> 迎親的隊伍遭到了刺殺……</br> 薛彩代替孟扶歌穿著嫁衣,所以受了傷……</br> 而孟扶歌則是被人劫走,直接失蹤,生死未卜……</br> 一連串的消息,讓顧娉婷徹底傻眼,她嚶嚀一聲,便又要暈過去。</br> 而薛楊,在聽到薛彩受傷的消息之后,臉色亦是猛地一變,立刻便要往外沖。</br> 但卻被那傳信的小丫鬟給攔了下來。</br> “薛姑娘被攝政王殿下帶走了,宮里有御醫,她應該不會有大事的!倒是大小姐,太子妃沒當成,突然就失蹤了,可能已經……”</br> “夫人!夫人……”</br> 顧娉婷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br> 聽到身后丫鬟的驚呼聲,薛楊離開的腳步一頓,終究還是轉身折返了回去。</br> 大小姐曾承諾他,一定會照顧好薛彩,那么他無論如何也應該相信她……</br> 所以,他也應該照顧好她的家人,等她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