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都露出了羞愧之色。</br> 但唯獨趙虎威,他卻并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愧,反而理直氣壯地看著顧流云,道:“流云你這話是何意思?難道你覺得,我們是因為貪生怕死,所以才不愿意上戰場的嗎?難道你以為我們愿意屈辱投降!若不是因為……勝算實在實在是太低,我們又怎會有此想法?死去的將士們的命是命,難道我們或者的將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嗎?誰不是沒有家人,誰不是想要捍衛自己的國土,可是,我們誓死守衛著大周,大周卻始終沒有援兵到來,這正常嗎?”</br> 在此之前,趙虎威從不怯戰,永遠都是沖在最前鋒,出手最迅猛的那一個。</br> 但如今,卻是一切都不一樣了。</br> 趙虎威已經沒有了上陣殺敵的能力,他斷掉的那支胳膊,成了他曾經勇猛無窮的勛章,他見證過太多的血雨腥風,所以,他有資格為了剩下的那些還活著的士兵們說話。</br> 顧流云一雙明眸看向了趙虎威,她自然是知道他受了傷,這輩子都無法再繼續上陣殺敵。</br> 當時得知此事的時候,她的心里亦是無比的心痛。</br> 哪怕是此時此刻,她也不忍心說重話給他聽。</br> 顧流云起身,仰視著趙虎威,一臉嚴肅道:“趙大哥,你說的這些,流云心里都懂,也明白你的難處……只是,不論你怎么說道,我們也是絕不可能退兵的,大將軍曾說過,為將者,國之榮耀至上,若是因為對方的太強而選擇投降,我寧愿死戰到最后。畢竟,倘若每個人都輕言放棄,那么,我大周遲早都會滅亡!趙副將身受重傷,將軍必然不會為難苛責于你,接下去的日子,趙副將且在營地之中好好歇息,我顧流云會頂替您的位置,領兵出戰!”</br> 很顯然,顧流云的這番話,說得趙虎威啞口無言,已然不知還能說些什么了。</br> 她分明只是一個女人而已,怎么會有如此大義?</br> 趙虎威并不是不相信顧流云的本事,只是,自己一個大老爺們的萌生了退意,卻被顧流云給比了下去了,臉上著實是有些掛不住。</br> 軍師一臉驚詫地看著顧流云,道:“這怎么能行?你重傷未愈,身子都還沒好利落,怎么能在這個時候出戰,你是想要去送死嗎?!”</br> “是啊,去送死又如何?”</br> 顧流云一副對自己的性命毫不在乎的樣子,一臉輕描淡寫地說道,“若是我的死,能夠換來將士們的覺醒,能夠激起大家的戰意和血性,那我便是死了又有何妨?”</br> 她的話,讓營帳內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br> 其余的那些將士們顯然是都說不出話來了。</br> 當初孟哲訓練他們的時候,他們的身上似乎也有著顧流云這種,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灑脫與血性,那時候的他們個個勇猛,根本不可能打敗仗,也不會讓自己受傷。</br> 可是現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問題,他們開始變得越來越怕死,也變得越來越沒有時戰斗意識,甚至手里的一些士兵,都開始變得不那么愿意練兵,變得懶怠了。</br>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了呢?</br> 就在這時,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孟扶舟,看著久久未語的他……</br> 不是兵不行,而是將不行。</br> 為什么當初那么勇猛精銳的一支隊伍,如今卻越來越不行?</br> 為什么曾經的大周,僅憑著三萬將士便能夠與北齊大軍抗衡的力量,如今卻變得如此羸弱不堪?</br> 靜謐的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在這個時候開口低聲說了一句。</br> “要是孟大將軍在這里就好了……”</br> 要是他在,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要是他在,就必然會有奇跡出現,他總是能夠想到最好的辦法去應對,要是他在……</br> 而就是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耳光,狠狠打在了孟扶舟的臉上。</br> 顧流云臉色一變,立刻回頭看去,卻見沉默已久的孟扶舟,突然便繃不住了,淚水從眼眶涌出。</br> “是啊,要是爹在,就好了……他不會讓你們敗,之所以會有這么多次的失敗,都是因為我的無能,都是因為我!”</br> 孟扶舟崩潰低吼,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到他無法呼吸,也令他倍感絕望。</br> 他跟著孟哲征戰沙場多年,是孟哲手把手帶出來,教出來的兒子,他是如此的熟悉孟哲手底下的人,也是如此的熟悉他的士兵,所有的兵書,他幾乎都已經倒背如流,可是為什么他還是不行?</br> 為什么他還是會輸?輸得那么慘?!</br>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營帳之中的無數目光,他像是為了逃避什么一般,沖出了營帳。</br> 外面是漆黑的天,月朗星疏,天上的星子一閃一閃的,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與懦弱。</br>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件陳舊的盔甲之下,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也沒有人在意,其實今年的他,才只有十八歲而已。</br> 只是因為他姓孟,他的父親是孟哲,所以,關乎大周未來的壓力,便全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br> 打不贏的仗,誰都可以來責怪他一句,可是他呢?</br> 他該如何去吐露自己的委屈與不甘?</br> 心里仿佛憋著一股子火無法傾泄,這一刻,他只想發泄。</br> 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br> 孟扶舟下意識防備,立刻轉身躲開,回頭看去,卻看見了月光之下,顧流云那張清秀的臉龐……</br> “想什么呢?我說孟少將軍,你不會真的被打擊得站不起來了吧?”顧流云眼神平靜地看著他,笑容玩味地說道,干凈清澈的眼眸之中,卻仿佛盛滿了星辰。</br> 孟扶舟心下失落,即便是面對她,也有些笑不出來。</br> “顧流云,我是不是很無用,連父親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此時的他,對自己已然是失去了全部的信心,無比失落地說道。</br> 顧流云伸手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語氣無比篤定道:“當然不是,孟小將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也不看看,對方是什么兵力,而我們又是什么兵力,可我們卻還沒有完全敗呢!”</br> 知道她只是在說安慰的話,但孟扶舟還是動容了。</br> 他轉過身,用力地將顧流云抱在了懷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