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常德一百三十五年,先帝駕崩,太子公孫邑登基。</br> 新帝仁厚純善,登基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與大周休戰,并且休戰期限為三年,在這三年間,只要大周不進犯,北齊便不主動進攻。</br> 這一決策,自然也是遭到了不少許多朝臣們的反對,因為現在這個時候休戰,就等于說是白費了之前打了這么久的消耗,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損失了一員大將。</br> 可是百姓們卻是十分高興,甚至在歡欣雀躍,因為不打仗了,就說明收稅減少,不再征兵,對于人民來說,自然是更加喜歡安居樂業。</br> 但想要輕易退兵休戰,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br> 新帝登基第三日,朝著邊境派出休戰消息的官兵,在路上數次被攔截,以至于消息根本到不了邊疆。</br> 北齊的藩王并不愿意收兵,繼續進攻,勢要趁著孟哲不在戰場之上,將孟扶舟的頭顱斬下,順便,奪走大周邊境一座繁華的城池。</br> 無論北齊皇宮那邊傳來多少道消息與軍令,藩王充耳不聞,對戰大周越來越頻繁,且迅猛。</br> 他拿著為慘死將軍報仇雪恨之名,激勵著麾下的將士,讓他們持續激戰。</br> 而孟扶舟這邊,則是由于孟哲失蹤的緣故,再加上不那么信任孟扶舟的緣故,經常發生內訌,對己方已然失去了信心,氣勢逐漸變弱,而氣勢一旦弱了,在正面對戰之時,自然是會更加容易戰敗。</br> 有了第一次戰敗,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損耗也會越來越大。</br> 這也就是為什么,北齊那邊根本不愿意退兵。</br> 眼見著孟扶舟那邊已經快要不行了,他們怎么可能舍得就這么輕易的退兵?那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全部都白費了,那他這個王爺在將士們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就沒有之前那么崇高了。</br> 此時,大周營地之中。</br> 孟扶舟一臉疲憊地坐在營帳之中,眼里充滿了茫然之色。</br> 又敗了。</br> 又敗了……</br> 原本就已經只剩下了三萬軍隊的他,如今又少了三千人,還有不少身受重傷的需要休養,現在他手里剩下的精銳,已然不到兩萬人可用……</br> 而對方,卻是有著整整十萬大軍,他們愈戰愈勇,他們物資充足,他們信心滿滿。</br> 自從孟扶歌離開后,他便屢戰屢敗,面對絕對的劣勢,以及將士們提不起來的氣勢,各種各樣的內訌,他便是看再多的兵書,想再多的辦法,都無濟于事。</br> 他試圖傳信回京,求援軍,也試圖給大周的另一位將軍傳信求援,但是,沒有回應。</br> 不論是哪一方,都沒有回應。</br> 他們就像是被拋棄了一般,進退不得。</br> 若是進,他們沒有這個實力與北齊這么大數量的精兵去斗。</br> 若是退,后面便是大周邊塞最重要的一座城,他不能放棄這座城里的百姓,亦不能放棄這座城,他和他父親守護了十幾年,豈能在朝夕間,便被丟下!</br> “將軍……我們真的不能再繼續打下去了,只剩下這么一點人了,我們……降了吧!”</br> 副將趙虎威跪在地上,一臉絕望地說道。</br> 他的臉上有著一道極為猙獰的疤痕,一只胳膊直接被人自手肘處齊根斬斷,上面包著染血的布條,看起來格外的令人痛心。</br> 因為這只手,是趙虎威用來舞槍的那只手,曾經的他,是孟哲手底下最勇猛的武將,是曾經寧死不降的硬漢人物。</br> 如今,一次次的戰敗,竟然令他這樣的人,都已經失去了信念,又如何才能叫旁人去相信呢?</br> 一時間,營帳內鴉雀無聲,其余人也都不說話了。</br> 就連平日里口舌最多的軍師,也在這時選擇了沉默……</br> 氣氛,在這一刻凝固到了冰點,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之色。</br> 若是真的投降了,那么,這一部分的兵力確實可以保存,但是錦安城,是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的。</br> 所有人都在看著孟扶舟,注視著他,等待著他發話,畢竟孟哲不在的情況下,這里的一切,終究是要他來做主的。</br> 孟扶舟沉默了很久,他的面色始終都是平靜卻陰沉的,沒有人可以猜到這個時候的他究竟在想什么。</br> 此時,將士們已經沒有了戰意,但是這卻不能夠怪他們,而是應該怪他自己,是他沒有帶著他們打勝仗,也是他不夠有威信,所以才導致了產生內訌,他沒有資格在這個時候,要求剩下的將士們死戰。</br> 就在營帳內的氣氛已經不能更凝固時,一道清瘦的身影忽然出現。</br> 昏暗的營帳內燭光搖曳,穿著一身戎裝的顧流云,手里端著一份晚膳走了進來,頃刻間便打破了此刻的氣氛。</br> 顧流云將飯菜送到了孟扶舟的身旁,示意他先吃飯。</br> 孟扶舟沒有動,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之中。</br> “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br> 顧流云很平靜地問道,目光淡淡地掃了在座眾人一眼。</br> 雖然在場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顧流云的身份,她并非男兒身,而是女子,但是心里卻依舊對她十分敬重,并不會因此而小看她,更不會輕視她,畢竟她可是能從敵國將軍的手里全身而退的人物。</br> 對上顧流云的眼神,軍師嘆了一口氣,道:“如今我們手里可用的兵力已經只剩下不到兩萬了,援軍遲遲不來,趙副將又身受重傷,無法再上戰場,將士們又實在是沒有信心,所以……”</br> 顧流云聽懂了。</br> 所以,他們就聯合起來逼迫孟扶舟投降退兵,放棄錦安城。</br> 想到這里,顧流云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中,便閃過了一抹涼意。</br> 她冷眼掃過在場的眾人,這些人里面,有以前一直跟著孟哲打拼的老將,也有被孟扶舟提拔上來的千戶,全部都是十分熟悉的面孔。</br> 當然了,也有一些面孔,已經不再。</br> 顧流云就這么定定地看著他們,眼里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她只是冷聲道:“所以就要放棄了,是嗎?為了保住自己的命,把將軍與這些年死去的亡魂誓死守衛的國土,拱手讓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