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哲顯然是在軍營里面呆了太久,早就已經忘記了男女之間的情誼。</br> 自然,也就特別看不慣孟扶舟這個樣子。</br> 不過,縱然他再看不慣,看著孟扶舟這憔悴狼狽的樣子,也是不忍心在這個時候責罰他。</br> “這是出什么事兒了,扶舟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br> 這時,一個穿著盔甲,身材清瘦高挑,面容白凈秀氣的少年走上前來,一雙清澈的眸子便看向了一旁的孟扶舟。</br> 孟哲瞪了孟扶舟一眼,沒好氣道:“這一趟回去,不知道是看上了哪個姑娘,把心魂都給弄丟了!真是沒出息!”</br> “姑娘?”</br> 少年顯然是有些意外,隨即眼珠子一轉,走上前用拳頭錘了一下孟扶舟的胸口,大大咧咧地笑道:“你咋了?看上哪位姑娘求而不得了?堂堂大周國的少將軍,回去的時候還意氣風發的不行,怎么回來之后反而把自己搞成這樣!”m.</br> “顧流云,你就別取笑我了……”</br> 見到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龐,孟扶舟的表情才終于有了一些變化,整個人逐漸放松了下來。</br> 他直接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道:“快扶我進去歇一會,要是有酒就更好了,這些日子可憋死小爺我了……”</br> “現在戰勢膠著,你也敢討酒喝,你就不怕將軍打你板子來給將士們立威!”</br> 少年身子比孟扶舟略矮一些,可是力量卻是不小,被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卻也不顯吃力,半被半扶地帶著他進了營帳之中。</br> 孟扶舟甚少會對人如此信任和依賴,哪怕對身邊的副將,也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威嚴,但是對顧流云卻是不一樣。</br> 顧流云是邊疆城知府大人的獨子,當初顧家滿門抄斬,只活了一個顧流云。</br> 而顧大人和孟哲卻又是多年好友,為人十分正直忠貞,于是顧流云被孟哲救下之后,便一直帶在身邊,當做干兒子一般對待,對他可以說是十分疼愛,他一切的吃穿用度,都和孟扶舟一般無二。</br> 當然了,這個顧流云也確實十分討孟哲的喜歡,他性子要強,為人聰明,而且一點都不怕吃苦,哪怕曾經是個嬌養出來的小公子,卻也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融入軍營之中。</br> 同時,他還很懂得照顧人,非常會看眼色,所以很快,便和孟扶舟成了至交好友,可以背對背的睡在同一張床上的那種。</br> 今日孟扶舟歸來,他自然是第一個找來的。</br> 把孟扶舟拖回營帳內,顧流云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送到了他的手邊,笑嘻嘻道:“沒想到啊,你小子居然也會受情傷,你這是開竅了啊!快和我說說看,是哪家的姑娘,模樣可是水靈?”</br> 孟扶舟看了他一眼,一把從他的手里搶過了那杯水,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br> “顧流云,你是不是也想嘲笑我……”</br> 他都已經這樣表態了,卻被青絲那樣無情的拒絕,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文不值。若說他心里沒有難過和失落,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確確實實是有些傷心。</br> 看見孟扶舟這時的模樣,顧流云漸漸地收斂了笑意,心里大概是明白了,他這是真的動情了。</br> 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傷心。</br> 說起來,顧流云認識孟扶舟,也已經有快三年的時間了,自然對他的性子十分的了解。</br> 孟扶舟這個人,常年在軍營之中,從小便是在男人堆里面長大的,極少遇見女子,即便是遇見了,腦子里也并沒有男女之情的概念,對他而言,戰場上殺敵的發泄,便已經足夠緩解他內心的戰斗欲了,他不需要更多的別的感情來排解。</br> 所以他這樣的人,往往都是會有些耿直和死腦筋,他一旦認準了一個人,便會一門心思都放在那個人的身上,會變得十分沖動,卻不會考慮太多別的因素。</br> 而一旦可能對方拒絕了他,他便會情緒失控。</br> 如此一來,傷心似乎也就是必然的了。</br> 顧流云看著他,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不取笑你,我就是好奇,想問問你……那姑娘……是拒絕你了嗎?她可有說是為何拒絕的你?你同我說說看,或許我還能幫你找到原因。”</br> 孟扶舟沖他露出了一個苦笑,道:“她叫青絲,是我妹妹扶歌的好朋友……我與她相識的日子雖然不長,但是,她卻是我見過的,最溫柔,最善良,最體貼的女子,她總是能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讓人想要保護她,照顧她一輩子。原本,我以為我可以帶她來營地里,可是扶歌回來了,她便和扶歌一起回京都去了……”</br> “然后呢……”</br> 顧流云看著他,原本清澈的眼眸,此時變得有些幽深,他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凝重起來。</br> 孟扶舟仿佛是想到了當時的那一幕,他眼里閃過一抹疼痛之色,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才接著道:“我知道經此一別,可能許久都不能與她相見,所以,我便在臨別前,與她表明了心意,詢問她是否愿意等我回京娶她……”</br> 說到這里,孟扶舟便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挫敗的低下了頭,身上的銳氣一掃而空,整個人都頹敗了下來。</br> “噗嗤”</br> 然而,這個時候,顧流云不但沒有同情他的遭遇,反而還忍不住笑出了聲來。</br> 孟扶舟猛地抬頭看他,直接傻眼了,自己在和他說這么嚴肅傷心的事情,他居然還敢笑?!</br> 孟扶舟捏緊了拳頭,似乎下一刻便要往他的臉上招呼過去了。</br> “哈哈哈……”</br> 不過顧流云卻好像是在早有準備,一邊放肆地大笑著,一邊道:“孟扶舟啊孟扶舟,怪不得我一直都覺得你這個人不大聰明,至少情商一點都不高,你怎么能當著人家姑娘的面這么問,人家不拒絕你才怪呢!”</br> “我……我怎么了?!顧流云,你居然還敢笑本將軍,你是真不怕我揍你是不是?!”孟扶舟瞪著他,拳頭顯然已經準備好了。</br> 不過,被他這么一笑話,孟扶舟似乎沒有之前那般的頹然了,心情也沒有之前那般的糟糕了。</br> 顧流云還在笑,毫不客氣地嘲諷道:“你若是真喜歡人家姑娘,真的要娶她,就應該拿出你的誠意來,準備好三媒六聘,給人家堂堂正正的名分,而不是就憑那么一句話,就要別人等你,誰知道你會不會死在戰場上,讓她苦等半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