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外。</br> 一片寂靜。</br> 青絲撩開營帳的門簾，緩緩地從里面走了出來。</br> 當她踏出門外的那一刻，也正好就是天色明亮的的瞬間，她看著躺在地上神色平靜的公孫霽月，也看到了面色復雜沉重的孟扶舟。</br>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么，腳步微微一頓。</br> 她有些不敢相信，最后立刻快步走上前，看著孟扶舟道：“孟大哥，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br> 青絲神色有些慌亂，她幾乎無助地抓住了孟扶舟的胳膊，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準確的答案。</br> 孟扶舟看著著急的青絲，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不忍之色，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幫不了他的，誰也幫不了他……你看他，走得很平靜。方才，他也說了，歌兒沒事，她已經回到大周了。”</br> “扶歌回來了？”青絲有些驚訝。</br> 扶歌不僅僅沒事，而且已經回到了大周。這原本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甚至是驚喜，但是此刻的青絲，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br> 如果扶歌知道了這個消息，那么她該是有多么的難過？</br> 孟扶舟道：“我會去派人去打聽歌兒的消息，不過具體，誰也不知道她在什么位置，以她的性子，恐怕也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我便只能讓我們的人，盡量放出一些孟府的消息。“</br> “可是，就算找到了歌兒，她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也會……”</br> 青絲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不忍之色，在略微一陣思考過后，便直接道：“孟大哥，雖然說人死不能復生，但是，我還是想讓扶歌能夠見到他最后一面。如果扶歌回來了，那么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回孟府看望老太爺。所以，我想和白芷帶著公孫公子的遺體，和那位阿音姑娘先回京都，就不陪您一起去邊疆了……”</br> 看著青絲認真的眼神，孟扶舟既心疼又不舍。</br> 一方面又覺得青絲這般善良，能夠想出來這么一個方法，完全就是在為孟扶歌考慮，對她的感情可以說是十分的深厚且用心了。一方面，又擔心她一個弱女子自己回孟府，會遇到一些危險。哪怕他會讓人保護她，可是需要將近二十天的路程，她還要照顧受傷的東璃音，那么誰又能真的照顧她呢？</br> 孟扶舟的心里，終究是放不下。</br> 而且，萬一她回去了之后，孟扶歌卻并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孟府呢，那么，她這邊等得起，公孫霽月的身子，等得起嗎？</br> “青絲……其實，我倒是覺得，公孫公子他既然毅然做出了這個選擇，那么他可能并不想見到歌兒。至少，他不想以這樣的方式見她。就算，你讓歌兒見到他了，對歌兒來說，或許也是一種傷痛，而不是一種安慰。有時候，相見不如懷念。”</br> 孟扶舟溫柔地安撫著青絲，一時沒有忍住，將她擁進了懷里。</br> 感覺到青絲與他靠近時的不自然，他便又繼續安撫道：“我知道你這么做，是為了扶歌，不想讓她太痛苦。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會放心。你總是那樣為別人考慮，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你把別人都照顧好了，誰來照顧你？”</br> “扶歌她……是個非常重感情的人。”</br> 或許是此刻的孟扶舟實在太過溫柔，所以，青絲的身體，終于不那么僵硬不自然，表露出了她作為一名女子的柔軟。</br> 孟扶舟道：“這里山清水秀，我想，他應該會很喜歡這里。清風霽月的銀面公子，這么驕傲的一個人，他又怎么會愿意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看見他不那么完美的模樣呢……還是早一些入土為安，畢竟同為男子，我想，我應該比你更了解他的心思。”</br> 青絲抬起頭看向孟扶舟時，此刻的眼眶已經通紅一片了。</br> 這一刻，她的嗓音明顯有些發澀，點了點頭，道：“好，我信你……”</br> 畢竟，現在天熱，回程的二十天，她實在不能保證，公孫霽月的遺體會依舊如初。</br> 孟扶舟心里其實也同樣難受，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了一般，壓抑得讓人感覺簡直要喘不過氣來。</br> 可是他也知道，他是男人，必須要在這個時候做決定，而不能讓青絲獨自承受。</br> 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他溫柔道：“放心吧，歌兒她那么聰明，她一定不會怪你的，她也會懂他的想法，會平靜的接受。”</br> 青絲已經難過到說不出話來了，擦了擦淚后，便從孟扶舟的懷里掙了出來，道：“孟大哥，謝謝你……”</br> 說完后，青絲便轉身朝著營帳走去。</br> 因為她實在是不忍再繼續看下去了，也不愿再繼續多想，現在她只想一個人帶著，找個地方靜一靜。</br> 而孟扶舟，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打擾了她，便轉身沖著身旁的副將吩咐道：“找個風景好一些的位置，將人安葬了吧……”</br> “是，將軍！”</br> 副將同樣是一臉沉重地說道，雖然他們和公孫霽月并未沒有多少的感情，但是作為一名將士，對于將軍的朋友，也是不敢有任何的不敬。</br>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將地上的人抬走時。</br> 一道聲音，突然在這時響起！</br> “別碰他！”</br> 將士們還沒反應過來，一道身影便猛地沖了上來，一股極強的力量，一把將他們推開。</br> 來人的速度快得好似一道閃電，幾乎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機會，便已經闖入了營地。</br>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是直接愣住了。</br>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居然會是孟扶歌！</br> 這個時候，就連一旁的孟扶舟都愣住了。</br> 他的眼里充滿了不敢置信之色，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確定不是幻覺之后，這才立刻上前，喃喃喚道：“歌兒，你怎么會在這里？”</br> 然而，孟扶歌這個時候，卻并沒有理他。</br> 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她幾乎是一瞬不瞬的看著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整個身子木楞的僵硬在原地。</br> 氣氛一下子，就又變得極為沉重了起來。</br> 而原本想要回到營帳里一個人待一會兒的青絲，聽到了動靜之后也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看到孟扶歌的時候，她同樣也是愣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