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的心臟微微一顫,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了起來,一種十分不適的感覺涌上心頭。</br> 她也想沖他露出一個微笑,可是,卻怎么都笑不出來,憋了半天,她竟只能冷哼一聲,用十分不耐煩的語氣道:“你也知道讓我久等了,你看看外面天都黑了,做了半天,卻還只有這兩個菜!”</br> 當這番話說出口的時候,孟扶歌死死咬著住了下唇,她真想一巴掌扇自己的嘴巴!</br> 怎么會這樣?!</br> 她明明不想這么說,她明明就很想吃他做的菜,她明明覺得很幸福,為什么卻說不出想說的話?甚至連一個笑容都無法給他!</br> 而將這番話說出口之后,孟扶歌便一直緊張的盯著宇文戟的臉,想看看他究竟會有什么樣的反應,生怕他會露出傷心或者難過的表情。</br> 然而,他卻顯得十分平靜,顯然對她的態度早就已經習以為常。</br> 他開始布碗筷,然后道:“夫人覺得晚飯不夠吃,我便再去炒個菜。”</br> 孟扶歌蹙了蹙眉頭,死死咬著自己的牙關,將試圖脫口而出的刻薄話狠狠地咽了下去,她用力搖了搖頭,招手示意他坐下吃飯。</br> “怎么了?夫人是哪里不舒服?”</br> 宇文戟看她表情不對,立刻便緊張了起來,關心地看著她,伸手便探向了她的腦門。</br> 可是他這么關心她,自己手上的那個傷口,卻到現在都還沒有處理……</br> 孟扶歌眼眶一熱,她訥訥地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吃飯吧……”</br> 說完,她便再也不敢看他,執起筷子,便開始吃了起來。</br> 她不是沒有吃過宇文戟做的飯菜,她只是沒有吃過,宇文戟做得那么好吃的飯菜。</br> 她拿起筷子,第一筷就伸向了那碗魚片湯。</br> 被切得極其薄薄的魚片,如同潔白的花瓣一般飄在濃湯之上,孟扶歌吃了一塊,接著又吃了第二塊,她就像是一個幾年沒吃飯的人一般,細細地品味著魚片的味道,將這美妙的滋味,深深地刻進了心里……</br> 她一邊吃著魚片,眼眶卻已經開始發燙,她說不出話來,只能低著頭開始扒飯。</br> 碗里的米飯也是熱的,被宇文戟蒸煮得軟硬剛好合適,口中盡是軟糯香甜……</br> 身旁,宇文戟和大寶都在看著她,顯然都很好奇,平時明明只愛吃肉,不愛吃魚的孟扶歌,為何會突然對一旁的兔肉不管不顧,反而一味地開始吃起魚來。</br> 可是只有孟扶歌知道,她想吃魚,不僅僅是因為宇文戟做的魚片真的非常非常好吃,是她此生吃過最美味的魚肉,還是因為,她害怕這是她最后一次吃到宇文戟做的魚片湯,她想要將這個味道深深地記在心里。</br> 她吃了好多好多的魚肉,她也吃了宇文戟專門為她做的紅燒兔肉。</br> 當這些滋味在她的口腔中蔓延時,她再也控制不住內心涌動的情緒,在眼眶之中打轉了許久的淚水,也終于忍不住涌了出來。</br> 可是她哭不出聲音來。</br> 淚水盡數落在了米飯之中,她哭得就好像一個孩子一般無助。</br> 理智似乎將她拉回來了一些,她似乎也回想起了她來到這里的目的。</br> 她不是要和他在這里生活,而是要帶他走出去,帶他離開這里……</br> 可是,一旁的大寶,卻在這時,伸出了他胖乎乎的小手,落在了孟扶歌的臉上。</br> 他緩緩地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道:“娘親不哭,娘親哭了就不漂亮了,爹爹可就不會再疼娘親了哦,娘親把寶寶的魚肉都吃了,寶寶都沒有哭呢……唔,不過以后娘親想吃什么寶寶都不和娘親搶!”</br> 孟扶歌抬起早就已經布滿淚痕的臉,看著宇文戟道:“魚肉一點都不好吃,淡的要死!兔肉也不好吃,肉又老又柴!”</br> 宇文戟看著桌上只剩下一點點湯的魚片湯,以及全都只剩下骨頭的紅燒兔肉。</br> 他輕輕一笑,道:“夫人說的是,下次一定改。”</br> 說罷,他便起身,開始收拾桌上吃剩下的一片狼藉。</br> 而就在這時,孟扶歌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緊緊地將他攥住。</br> 她突如其來的觸碰,讓宇文戟愣了一下,他緩緩抬眸看向她,眼里帶著幾分疑惑……</br> 孟扶歌卻轉頭對一旁的大寶道:“去里屋看看妹妹醒了沒有,不管醒沒醒,你都留在里面幫娘照顧一下她。”</br> “好噠,去照顧妹妹咯!”</br> 一聽到找妹妹,大寶立刻屁顛屁顛地跑開了。</br> 頓時,屋內便只剩下了宇文戟和孟扶歌二人。</br> 他原是要走,可是孟扶歌卻拉著他,他便進退不得,只能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看著她。</br> 孟扶歌咬了咬后槽牙,冷著一張臉看著他道:“宇文戟,你告訴我,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br> 宇文戟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問,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錯愕,愣了片刻之后,他方才道:“夫人……你怎么了?你在我眼里,自然是妻子,愛人……”</br> 孟扶歌想說。</br> 可是她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過夫君和愛人!</br> 為什么她總是會說出那么惡毒那么刻薄的話……</br> “為什么?”</br> 她喃喃地問出口,像是突然之間沖破了所有的阻礙一般,問道:“為什么不論我如何做,你都不會生氣,為什么你要如此忍受我?宇文戟,你是真的愛我嗎?還是,你只是愛你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br> 當這句話說出口的這一刻,所有的一切,就好像迷霧被吹散了一般,變得清晰了起來。</br> 她知道了,她清楚明白了,她找到原因了!</br> “我愛。”</br> 他一臉的認真,深深地望著她,“不論你是什么模樣,什么性格,什么脾氣,我都會始終如一對你,我承諾過,你是我的妻……”</br> 孟扶歌再也聽不下去了,她直接起身,一把揪住了宇文戟的衣襟,咬牙切齒道:“那如果,我根本就不愛你呢?!”</br> “嗯,那也一樣。”宇文戟眼神平靜,語氣平靜,對于她說的這句話,似乎早就已經心知肚明,絲毫不覺得意外。</br> 可是,孟扶歌卻像是心口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那般地痛!</br> 原來,在宇文戟的心里,他竟然下意識的以為,她根本就不愛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