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歌自然沒有覺得自己是瘋了。</br> 她不會嫁給宇文燁,至少從他救了自己一命開始,她就不再打算將他牽扯進來。</br> 聽到她這么說,宇文戟倒是露出了幾分意外之色,她之前不是還很想嫁給宇文燁?還說什么嫁給她沒什么不好的,如今怎么突然就變卦了,寧可讓他寫休書,也不愿意嫁給他?</br> 顧娉婷簡直快要氣死了,奈何孟扶歌此刻當躺在床上生著重病,她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br> 眼見著屋內的氣氛越來越差,薛彩猶豫了一下,便主動過去安撫顧娉婷道:“夫人別再生氣了,你和大小姐的身子都不好,這些事……不如等身體好轉了再說吧……”</br> “想必流言此時已經傳開了,若是再不想辦法,歌兒的名聲就毀了!”顧娉婷還是很氣。</br> 薛彩想了想,道:“或許,小姐是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了,所以才……”</br> 點到即止,薛彩并未繼續往下說,但這句話,卻很好的提醒了顧娉婷。</br> 顧娉婷立刻看向了孟扶歌。</br> “她是我妹妹,薛彩。”薛楊看出孟扶歌眼里的疑問,便主動解釋道。</br> 孟扶歌點了點頭,也就沒再多說什么,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宇文戟。</br> 她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如今除了家人之外,她唯一在意的人,便也只有他了……</br> 上輩子,她被宇文戟寵了許多年,卻對他的情誼視而不見,只一門心思撲在宇文赫身上。</br> 如今,她既想要彌補他,便要如上輩子他對待她那般對他才行。</br> 也曾想過,今生不再接近他,不再接受他,與他老死不相往來,也就不會再虧欠他,重蹈覆轍。</br> 可這一世,她欠他的,終究是無法還清,那么,干脆便留在他的身邊,慢慢還吧……</br> “君上,該回去上早朝了。”</br> 眼看著天已經徹底亮了,鬼靨實在看不下去了,偷偷時在他耳邊提醒道。</br> 宇文戟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才想起來,自己還有政事要處理,回想起昨夜堆積下來的折子,自然是沒有猶豫,轉身便走,準備回宮。</br> 然而他剛一轉身,一只冰涼的小手,突然觸上了他的手。</br> 腳步一頓,宇文戟回頭,一雙墨眸直勾勾直直的看向了她。</br> 孟扶歌還是那副虛弱的模樣,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多少,卻費勁的伸出了一只手,努力的夠著他的手,然后,輕輕勾住了他的手指。</br> 冰涼卻又柔軟的觸感,宇文戟的面色再一次沉了下來。</br> 孟扶歌見他只是黑了臉,卻并沒有甩開她的手,于是,便大著膽子握住了。</br> 宇文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薄唇抿了抿,冷冷道:“放手。”</br> 他不想用力,再傷了她。</br> 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他根本不需要用力,就可以脫身。</br> “不……”孟扶歌一雙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堅定,“別走……”</br> 宇文戟看向她的眼睛,完全沒料到,只是這么一個眼神而已,自己居然會猶豫?</br> 如若此時的她還只是一個孩子,她依賴他,不愿意他走,他或許可以理解,但是……</br> “你多大了?”他有些頭疼的看著她,眼里是滿滿的嫌棄,“要糖葫蘆才肯喝藥也就罷了……”</br> 居然還要和他玩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戲碼?</br> 孟扶歌其實從未如此,她的處境讓她必須比任何人都要成熟,可她卻清楚的知道,要對付宇文戟,其實這套最有用了。</br> 她百試不爽。</br> “痛……”她輕呼了一聲,沖著他扁了扁嘴,可憐巴巴道,“你走了……有人要害我……不敢睡……”</br> 她似乎是篤定了他不愿意她死,篤定了他會心軟一般。</br> 宇文戟頭疼的蹙起眉頭,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br> 他自然知道,有人想讓她死,但想來也不可能這么快便動手,她這分明就是不想讓他走……</br> 突然的沉默……</br> 宇文戟雖然臉色難看,可終究還是沒有甩開她。</br> 足足僵持了半晌后。</br> 他給了鬼靨一個眼神。</br> 鬼靨:“……”</br> 主子您是認真的?!</br> ……</br> 一盞茶后。</br> 宇文戟搬了一張桌椅在孟扶歌的床邊,施施然的坐了下來。</br> 可憐的鬼靨一趟一趟的將宮中的奏折送過來,又一趟趟的將他批過的奏折送回宮里給皇帝過目。</br> 薛楊在給孟扶歌把完脈之后,便繼續去煎藥去了。</br> 攝政王在批折子的時候,需要絕對的安靜不被打擾,所以房間里是不能留閑雜人等的,于是薛彩和顧娉婷也被請了出去。</br> “現在可以睡了?”宇文戟看了孟扶歌一眼,見她一雙眼睛還在盯著自己看,便有些沒好氣的說道。</br> 孟扶歌躺在床上,明明已經很累了,卻并無多少困意。</br> 她看著他正襟危坐批奏折的樣子,陽光透過窗欞打在他的臉上,恍惚間又回想起了前世相似的畫面。</br> 也是他救了她的命,為了能時時刻刻保護她,所以特意將折子搬到病床前陪著她。</br> 可那時,她卻并不希望他在身邊,因為她想盜他殿中之物。</br> 后來,她自然是偷到了,卻也被他察覺。</br> 他說……以后不必再偷偷摸摸,想要什么,他都會給。</br> 后來,他果然說到做到……她要什么,他便給什么,最后連自己的命,都給了她。</br> 一滴滾燙的淚水,忽然自眼角滑落。</br> 她尚在恍惚之中,并未察覺到,可宇文戟雖然面無表情的翻動著折子,可余光卻一直在注意她,忽而瞥見她眼角的那一滴晶瑩,眉頭微不可查的輕輕一跳。</br> 怎么?他都已經坐在這里陪著她了,竟還不知足?</br> 怎么還……</br> 是身上的傷太疼?還是,不想讓他看折子的意思?</br> 這一刻。</br> 鬼靨生平第一次在攝政王殿下的眼里,看到了一絲茫然之色。</br> “啪”</br> 重重的將折子丟在桌上。</br> 宇文戟起身走到床邊,直接拿出一塊干凈的帕子,對疊了一下之后,便直接蓋在了她的眼睛上。</br> “睡覺!”</br> 冷冰冰的兩個字,直接甩了孟扶歌一臉。</br> 剛剛還感動的不能自已的孟扶歌,突然就被毫無理由的欺負了。</br> “再胡亂看,孤便回宮了。”</br> 剛要動手扯下眼睛上的東西,耳邊就傳來宇文戟威脅的聲音。</br> 孟扶歌動作一僵,訕訕的放下了胳膊,當真是怕他真的就這么走了,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