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閣,桃花林中。</br> 一株被攔腰打斷的桃花樹下。</br> 東璃音艱難地動了動胳膊,便感覺到周身一陣劇痛傳來,皮膚上都傳來了火辣辣的觸感。</br> “好痛……”</br> 但比起身體的疼痛,此刻東璃音的心里,顯然更痛。</br> 從她有記憶以來,東璃音便從來沒都沒有打過她,甚至連責罵都十分少,因為她確實也有天賦,人很聰明,看起來單純又嬌憨,哪怕是在自己父親的眼里,她都是那樣的形象。</br> 有一些任性嬌蠻,但是勝在光明磊落,隨性灑脫,所以在家族之中十分討喜,也十分得到長輩們的寵愛。</br> 可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從孟扶歌一出現,東璃釋就像是中邪了一般,他的眼里只有孟扶歌,仿佛根本就沒有了她這個女兒!</br> 而這,才是東璃音最在意,也最不能理解的。</br> 起初她也懷疑過,東璃釋可能是因為某一種原因,想要利用孟扶歌,所以才會如此對她好,可是,事情顯然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br> 因為,東璃釋竟然為了孟扶歌一個外人,而開始對她這個親生女兒動手!</br> 還有什么,會比他一直以來最為寵愛的女兒更加重要的事情?</br> 當時孟扶歌在東璃釋的面前裝虛弱裝委屈的時候,東璃音并沒有多么的在意,甚至還有些得意,覺得自己的父親一定會相信自己,而不會相信她。</br> 可東璃釋卻不由分說地對她動了手,那一掌,幾乎是徹底傷透了東璃音的心,讓她更加堅定了要殺孟扶歌的想法。</br> 東璃釋怎么可以為了孟扶歌這樣的女人,而對她動手?</br> 像她這樣卑賤又卑鄙的人,哪怕她真的殺了她,又能如何?</br> 緩緩地攥緊了拳頭,東璃音藏在一頭凌亂長發之下的面容,逐漸變得猙獰扭曲起來,她不會放過孟扶歌,絕對不會……</br> 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br> 東璃音心尖一顫,充滿詫異地,緩緩抬頭看去。</br> 下一刻,她便看見了一張略微顯得有些蒼白的俊臉。</br> 是公孫霽月,此刻的他,顯然也沒有了之前那般的意氣風發,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微微泛白的唇邊掛著一縷血絲。</br> 雖然一看就是受了傷虛弱的狀態,但卻絲毫不顯得狼狽,反而更令人心生不忍憐惜之意。</br> 至少東璃音這一刻,便是這般想的。</br> “你……沒事吧?”</br> 公孫霽月看著她,目光微微有些閃爍,見她面容漆黑,發絲凌亂,趴在地上狼狽的模樣,露出了幾分心疼之色。</br> 他伸手用袖子幫她擦去了臉上的灰,而后目光深深的看著她,嗓音低沉暗啞,卻故作灑脫道:“歌兒她,似乎不要我了……公主殿下,您能送我一程嗎?”</br> 東璃音癡癡地看著他,喃喃道:“你要去哪?”</br> 公孫霽月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何愁沒有我九尾狐族容身之處,本座也是時候該回去管一管狐族了。”</br> 他這笑容看似十分灑脫,但唇邊的那一抹笑,卻又明顯得透著幾分苦澀。</br> “我帶你出去,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東璃音看著公孫霽月,眼神之中充滿了希冀之色。</br> 在被東璃釋這般對待過后,她便不想再留在家里,更不想再看見東璃釋!</br> 她要用這種方式告訴東璃釋,她很生氣,后果很嚴重,他最好能給她一個合理的交代,如果不能,那么就不要妄想她會回家!</br> 聽到她的話,公孫霽月微微一愣,似乎很詫異她會這么說。</br> 不過,想到方才東璃釋對她的所作所為,他倒也能夠理解。</br> “好……我帶你走。”</br> 公孫霽月試著將她攙扶起來,發現她似乎走不了幾步,便將她抱了起來。</br> 之前化為原身的時候,一直都是東璃音抱著她,這一次,便換作他來抱她了。</br> 而打從東璃音有記憶以來,便從未被人如此抱過,而且還是一個對她而言,并不是那么熟悉的男人……</br>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異常的新鮮,同時,也異常的心動。</br> 她就這么窩在公孫霽月的懷里,注視著他的側顏,眼神竟然看得微微發癡。</br> 被他抱在懷里的時候,東璃音完全不覺得公孫霽月身形瘦弱,反而覺得他的懷抱異常的堅實,能帶給她很大的安全感。</br> 這也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柔弱,可以無助,可以依靠旁人。</br> 這么多年來,沒有人敢像公孫霽月這般對她,也沒有人,能如他這般清風朗月,這般優雅灑脫,這般重情重義,這般的完美……</br> 東璃音畢竟是天門宗的小公主,對天門宗的地形十分的了解,自然也知道應該如何離開才最方便。</br> 所以,她雖然在公孫霽月的懷里,但卻一路暢行無阻,很快便將天門宗出入的所有路線都告訴了公孫霽月,甚至還告訴了他解開一些禁制的術法口訣。</br> 而且因為東璃音的身上有通行令牌,所以即便是守門的護衛,也會順利地放行,不會對她有任何的阻攔。</br> 這么快就能夠摸清楚天門宗的路線,在天門宗內部暢行無阻,倒是讓公孫霽月自己也有些意外。</br> 意外的順利。</br> 本以為東璃音只是看起來單純耿直,畢竟也已經不小年齡了,沒想到她在感情上確實是一片空白,對他幾乎沒有任何的防備心思……</br> 其實以公孫霽月的性格,并不喜歡利用感情來行事。</br> 但是她一想到孟扶歌如今的艱難處境,卻又不得不選擇利用東璃音,至少現在,他必須牢牢掌控東璃音,不讓她節外生枝才行。</br> 眼看著二人便要順利地離開天門宗,就在這時,突然一道身影迎面走來,攔住了二人的去路。</br> 是一名身穿藍衣,身段窈窕的女子,她看起來與賀蘭淑差不多的年紀,但是妝容卻比賀蘭淑要濃艷一些,眼神十分勾人,像個修煉了千年的妖精一般。</br> 自她出現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便始終沒有從公孫霽月的臉上移開過,至始至終都牢牢地盯著,眼里充滿了引誘的意味。</br> 而一看到這藍衣女子,東璃音臉色立刻就是一變,眼神明顯慌亂起來,見她緩步走來,她有些害怕地低下了頭。</br> “阿音,你要去哪兒啊?”藍衣女子微笑著走近二人跟前,饒有興致地開口問道。</br> 東璃音身子一僵,緊張地攥住了公孫霽月的衣襟,顫聲道:“參見皇祖母……皇祖母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