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的晚風鋪面而來,搖晃的篝火漸漸熄滅,余下一地的碳灰忽明忽暗。</br> 周圍一下子便靜得沒了聲響。</br> 孟扶舟看著青絲那轉身離開時,無比決絕的身影,整個人僵在原地,呆立許久,直到手里的烤肉都涼了個透。</br> 原來,她對她,其實從未有過期盼與歡喜,所以,才會如此直接的拒絕他。</br> 孟扶舟并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反而,他亦是灑脫之人。</br> 那番話他既然會以這種方式說出口,就說明了,他和孟扶歌一樣,對感情的態度永遠都是你來我往,并不會過分強求。</br>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便復又坐了下來。</br> 看了一眼方躲在暗處不敢吭聲的下屬們,他踢了一腳碳灰,道:“都杵著做什么?當木頭呢!沒看見火沒了,還不快過來生火!”</br> “是是是……”</br> 下屬們紛紛走上前來,再一次圍坐一團。</br> 孟扶舟又道:“拿酒來,今夜陪我不醉不罷休!”</br> “好嘞,不醉不罷休!”</br> 軍營之中混慣的人,哪有不愛喝酒的,有什么煩心事,酣暢淋漓醉一場也就差不多了。</br> 一時間,孟扶舟這邊的氣氛,一下子便又熱鬧了起來。</br> 另一邊。</br> 青絲直接轉身,默默地朝著孟扶歌走去。</br> 營帳外面有一棵不大不小的紅杏樹,樹上結了幾枚野紅杏,由于味道酸澀,便無人摘來吃,也無人理會。</br> 倒是孟扶歌,在聞見了幾分肉腥味之后,便想吃些酸味爽口的東西,自己摘了幾枚紅杏來吃。</br> 這在旁人口中怕是要酸掉牙的東西,在她看來,倒也是十分的美味爽口,還想多摘些來,在馬車里太悶的時候來吃。</br> 這個念頭才剛一響起,樹上一道人影閃過。</br> 玄武像是讀懂了她的想法一般,張開巨大的龍鱗網,給她摘了滿滿一網子,幾乎夠她一路吃回大周了。</br> 吃了幾顆杏子之后,青絲便回到了她的身邊。</br> 孟扶歌也沒說話,因為她光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大概發生了什么。</br> 青絲也不說話,就這么默默地站著。</br> 孟扶歌取來一枚紅杏,塞進了青絲的嘴里。</br> 青絲咬了一口,滿口的酸澀,實在算不上好吃的,但這是孟扶歌給她的,她并沒有吐,默默地吃著。</br> “酸嗎?”</br> 孟扶歌突然問她,她的表情和他的聲音一樣平靜。</br> 青絲點了點頭,自然是酸的。</br> “你覺得酸,就不要吃了,為何要因為我,而強迫你自己接受呢?青絲,你不欠我什么,我也從未把你當成我的丫鬟看待,你那么聰明,應該知道,我不希望你拿我來當借口,來掩飾你自己的懦弱。”</br> 孟扶歌難得這般嚴肅的與他說話,但言辭間,卻盡是懇切之意。</br> 青絲搖了搖頭,道:“青絲并不喜歡小侯爺,并未以任何人當借口。”</br> “好。”</br> 既然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孟扶歌自然不會再多說什么,這是她的決定,也是她的自由,她不會干涉。</br> “出來吧,姑蘇前輩。”</br> 孟扶歌突然開口,視線卻遙遙望著遠方。</br> 山巒重疊深處,便是一片燈火通明。</br> 那便是南夏國,地方不足大周王朝的十分之一,但是資源豐富,高手如云,是個極其富庶的小國。</br> 之所以富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此地有著通往域境的大門,里面時常會有一些神秘莫測的高手出沒,自然,也會有好的東西流入南夏。</br> 而南夏女帝,也正是因為這個好處,才能憑借這么一個小小的地方,而被其余的國家重視,甚至敢明目張膽和大周叫板。</br> 一道肥胖的身軀從天而降,看似笨重的身體,落下時卻并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甚至連一片落葉,都沒有踩碎。</br> “你的六識果然強大了不少,甚至可以說,在域境之外,應該沒有人的六識,能夠強過你了。”</br> 姑蘇道人瞇著眼睛,饒有興致地看著孟扶歌,上下打量著她。</br> 他還真是有些好奇,這個孟扶歌究竟是用了什么樣的辦法,居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提升這么多。</br>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他卻能夠看出來,她不僅僅六識強大了,她的心智,她的靈魂,還有身體的靈敏度,都有了巨大的提升。</br> 當然了,這樣快速的提升,靠她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必然是有外力的推動。</br> “師父……您怎么來了……”</br> 青絲十分詫異地看著姑蘇道人,完全沒想到他居然就在附近,而且還在偷聽她和扶歌說話。</br> “青絲,你去取些烤肉和酒來,你師父他應該好幾日沒吃上肉了,讓他補補。”</br> 不等青絲說完,孟扶歌便打斷了她的話,神色淡淡的說道。</br> 青絲應了一聲,立刻便轉身離開了。</br> “姑蘇前輩有什么話,現在可以說了。”</br> 聽到孟扶歌的話,姑蘇道人捋了捋胡須,對她故意支開青絲的舉動十分滿意。</br> 不管從那個方面來看,她都比之前要冷靜成熟多了。</br> “此地距離南夏國的皇城,對普通人來說,也不過是就是三日的路程,想來,蘇夫人與她的那位公子,應該已經快要抵達了皇宮了。”</br> 姑蘇道人依然瞇著那雙細細的眼睛,讓人根本看不見他眼里的神情。</br> 孟扶歌一臉平靜道:“所以呢?然后呢?”</br> “你猜,蘇夫人是會選擇先一步帶著聞人彧回域境,還是在皇宮里等著你,堵著你?”姑蘇道人繼續說道,眼里明顯閃著精光。</br> 孟扶歌沉默了一會,道:“除非有緊急的狀況,否則,她應該不會那么輕易離開,因為,她恐怕還在懷疑,我腹中的孩子與他的兒子有關。即便確認了孩子與她無關,她也會想要帶我去找慕千雪對質。所以很有可能,她會在皇宮之中等著我。”</br> 這是她最理智的分析,也是最有可能發生的結果。</br> 而蘇月媚如果沒有離開,她進入南夏皇宮,顯然會更多一份危險。</br> 因為她或許有自信對付南夏女帝,但是卻沒有自信能夠對付蘇月媚,畢竟,她也不能對聞人彧的母親下死手。</br> “你應該不希望再見到蘇月媚吧?其實老道有個辦法,可以讓她提前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