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空洞迷惘的雙眸，玉無塵心如刀絞，愈發用力地摟緊了她的身體，低聲道：“只是一條蛇而已，已經死了，沒有受傷，恢復了六七成?！?lt;/br> 他耐心地逐個問題回答她，便是為了讓她能夠安心一些，少些慌亂。</br> 確認了他的氣息已經平穩，孟扶歌終于松了一口氣。</br> 幸好，這果子對他有效，否則，她現在眼睛看不見，就更加無法指路，無法照顧他了。</br> “那……你能自己走路了嗎？”</br> 猶豫良久，孟扶歌方才開口，打算告訴他眼睛的事情。</br> 玉無塵并沒有回答她，只是十分從容地將她抱了起來，這個時候，行動代表了一切。</br> “我的眼睛不小心碰到了一些蛇毒，現在有些看不清，可能需要盡快去找古寒，憑他的醫術，應該可以治好。”</br> 安心地靠在他的懷里，孟扶歌不再隱瞞此事，低聲的說道。</br> 最后一句話她說的實在沒什么信心，因為她失去的是眼睛，而不是簡單的一塊肉，很有可能永遠都無法復明。</br> “我知道，我現在便帶你去找古寒?！?lt;/br> 玉無塵一邊說著，一邊速度飛快地抱著他往前掠去。</br> 他早就已經知道她的眼睛出了問題，之所以一直沒有說，一方面是不想讓她更加傷心，另一方面，是他非常清楚眼睛的重要性，眼睛的受傷，靠著一般的藥品，是根本不可能治愈的。m.</br> 唯一的辦法，便是換眼。</br> 用另外一雙健康的眼睛，換給她。</br> 有辦法，他心里便有了打算，所以此刻自然篤定。</br> 聽到玉無塵冷靜的聲音，孟扶歌心里稍稍安心了一些，其實眼睛看不見了之后，她發現自己的聽覺變得更加的敏銳。</br> 她可以聽到遠處的風聲，枯葉落下的聲音，也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呼吸聲，也能夠感受到他無言的溫柔。</br> “宇文戟，如果……我永遠都看不見了，我便不去域境了，我也不要去找慕千雪，你就這樣陪我回大周，我們一起回去過平淡的日子，好不好？”</br> 孟扶歌突然開口，緩緩地說道。</br> 然而，聽到她這么說，玉無塵的臉上，卻露出了無比驚訝之色，似乎很難相信，她居然會這么想。</br> 她那么驕傲的一個人，怎么能就這么輕易認輸呢？</br> 等了一會，沒有得到玉無塵的回應，孟扶歌嘴角牽出一抹苦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出息？才遇到一點困難，便想要放棄了……”</br> “宇文戟，我開始害怕失去，也開始害怕死亡了，所以只要你能夠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只要孩子能夠平安出世，我可以放棄仇恨，放棄尋找母親，后半生就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瞎子，過平平淡淡的日子。”</br> 孟扶歌將頭靠在他的胸口，享受著這一刻內心的安寧。</br> 玉無塵深吸了一口氣，垂眸看著她精致的小臉，心中卻是五味雜陳，既感動又心疼，甚是復雜。</br> 雖然不現實，但是聽她這么說著，他的心里，莫名地也生出了幾分向往……</br> 這樣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日子，她覺得累，想要放棄，簡直太正常不過了。</br> 可是，現在想要往回走，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br> “傻丫頭，你的眼睛會沒事的……”</br> 沉思良久，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溫柔地安撫道。</br> 孟扶歌聞言，心頭卻是一緊，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襟，急迫問道：“你不想回去嗎？”</br> “不是……”</br> 他搖頭，他怎么可能會不想回去，只是，他必須要讓她明白一件事。</br> “你若是走了，那些陪你走到這里的人，你要怎么面對他們？你現在逃避還太早，況且……無論是跑到哪里，這些黑衣人，都會想辦法找到你。所以你只能往前走，不能回頭?！?lt;/br> 玉無塵沉聲說著，言語間有太多的無奈與無力。</br> 見她沉默不語，他繼而道：“我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具身體內，我還是要回去原本的身體。當時之所以拼命從體內掙脫出來，是為了確保你的安全，讓你留在域境之外，就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讓你過平淡且安寧的日子?！?lt;/br> “但是現在，我一路陪你走到這里，我發現你其實并不喜歡那樣的生活，你只是在妥協。所以，我更希望你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不被任何人操縱，我不想用所謂的保護你、為你好作為理由，一次隱瞞你，欺騙你，改變你……”</br> “我說過……在我這里，你永遠都可以做你自己?！?lt;/br> 這是孟扶歌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聽到玉無塵與她說這么多的話。</br> 聽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眶紅了，心底里情緒如同海浪般翻涌不絕。</br> 也是這一刻，她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來自宇文戟對她的深沉愛意。</br> 也只有他，會這樣無條件的包容她，支持她的任何決定，堅定地陪伴著她，就算她做了錯的決定，也不用害怕，因為他永遠都會替她擺平一切。</br> 長久長久在心底里積壓著的情緒，因為這些話而如同決堤洪水一般涌出。</br> 豆大的淚珠從她無神的眼中簌簌滾落，濕濡了他的衣襟。</br> 她自以為自己不是一個十分愛哭的人，但是每一次見到他，都會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楚，表現出脆弱的自己。</br> 實在是因為……太過于深沉的感情，無法用言語來表述，只能用淚水來傾訴……</br> “別哭……”</br> 他心疼至極，只能停下腳步來安撫她，替她擦淚，苦笑道：“你之前那樣想其實沒錯，我并不是真正宇文戟，我只是他靈魂的一部分，你該去找他……帶著我的記憶，去把他搶回來?！?lt;/br> 聽到他這么說，孟扶歌直接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了聲來。</br> “你這個混蛋！你若真的不是他，你為何要同我說那么多，為何不繼續假裝下去，為何要這么像他……對我那么好……”</br> 孟扶歌一邊像個孩子一般痛哭著，一邊小力地捶打著他的胸口，憤然至極。</br> 玉無塵任她發泄著，繼續替她擦淚。</br> 良久，他方才道：“你太累了……我想讓你騙騙自己，哪怕只是片刻，讓你感覺到，宇文戟一直陪在你的身邊?！?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