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薛老就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孟扶歌的心中,卻并無多少暢快之意。</br> 因為,她知道,薛老是遭到了反噬,才會變成這樣。</br> 可他僅僅只是因為說了幾句話,便受到了如此致命的反噬。</br> 可想而知,當初的宇文戟,因為她而承受了多少。</br> 那個時候的他,該有多痛?</br> 她已經數不清,他究竟為自己做了多少,受了多少的傷痛,吃了多少的苦!</br> 薛老說,他只要回到域境,身體就可以逐漸的恢復。</br> 那些噬心蠱所帶來的傷害,以及他昔日所承受的反噬,都會逐漸的愈合,但是他沒有選擇回去,而是毅然決然地留在這里陪她。</br> 而這,又是為何?</br> 就算他不能說出域境的事情,但是,他若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她未必不會同意!</br> 除非……</br> 他在那邊,也沒有把握一定就讓她安穩度日,那邊的情勢或許會更復雜。</br> 一想到這里,孟扶歌的心情,便愈發地沉重了起來。</br> 她有些迷茫,不知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找他,對于那個未知的世界,她擔心自己的出現,會給他帶去麻煩。</br> 還有那些來殺她的黑衣人,若也是域境中人,或許她根本活不到找到他的那一天。</br> 此時,慕千雪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被鬼影和鬼靨用最厚的玄鐵鎖鎖了起來,只等孟扶歌的發落了。</br>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這時。</br> 一枚小小的蟲子從薛老的尸體內鉆了出來,悄無聲息地飛向了天邊……</br> 孟扶歌看了一眼地上的慕千雪,吩咐道:“把她關起來吧,別讓她跑了。”</br> 說完之后,她便直接轉過了身,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公孫邑。</br> 她的目光,是冷靜的,是篤定的,平靜得令人心頭發慌。</br> 公孫邑是何其聰明之人,如何察覺不到,孟扶歌此刻在心底涌動的怒火。</br> “聞人彧、公孫邑,你們二人留下,其余的人,全都退下。”</br> 孟扶歌只盯著公孫邑,冷冷的說道。</br> 看孟扶歌如此嚴肅,明顯就是要找人算賬的樣子,孟扶舟和青絲,立刻十分識趣地便帶著人退下了。</br> 林秦山更是頃刻間便帶著羽林衛們紛紛逃出這座醫館。</br> 而被孟家軍保護著的,僥幸活下來的宇文燁,則是再一次被護送入了皇宮之中。</br> 人群一散。</br> 孟扶歌的眼里燃燒起了一股怒火,直接走上前,用盡了全部的力量,一拳砸在了公孫邑的臉上。</br> “砰——”</br> 公孫邑并沒有躲開,硬生生接下了她這一拳,頭偏向了一邊。</br> 隨后,他那張俊雅的臉上,一下子便多了一個紅腫的印記。</br> “噗嗤……”</br> 聞人彧剛才一直在看好戲,此時見到公孫邑的臉逐漸開始變形,一個沒忍住,在旁邊偷偷地笑了起來。</br> 有意思。</br> 還真是有意思。</br> 這世上,能夠讓清風霽月的公子臉上掛彩的人,可是不多了。</br> 他的小歌兒,倒也真是狠人一個。</br> “公孫邑,你這個渾蛋!”</br> 孟扶歌氣惱急了,打了一拳之后依然還是解不了氣,便是一陣破口大罵。</br> 公孫邑看著她有些微微發紅的手,眼里閃過一抹心疼之色,弱弱勸道:“仔細你的身子,別氣壞自己的身子……用手會疼,你若真的想打我出氣,不如用這個……”</br> 說著,他便從懷里取出了一根長長的鞭子遞給了她。</br> 事到如今,他已無話可說,她想如何懲罰他都可以,只是……不希望她自己再受更多的傷害了……</br> 因為她承受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br> 多到他覺得無比的心疼,他寧可自己承受一切,也不希望她再多承受一分。</br> “公孫邑,你不要以為我不敢真的打你!”</br> 孟扶歌看著他手里的鞭子,氣的渾身發抖。</br> 這個男人,在她的面前從來溫柔,從來弱勢,從來無可挑剔!</br> 但是,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他的心機,他的籌謀,他的算計,都能讓人防不勝防!</br> 薛楊為何沒有按時出現?</br> 宇文戟為何要提前一日自行取出蠱蟲?</br> 公孫邑為何會出現,為何會給她服用忘情丹!</br> 只要孟扶歌有腦子,稍微想一想,便知道,公孫邑他究竟做了什么!</br> 若是薛老是害死宇文戟的真兇,那么,公孫邑便是最大的幫兇,也是最可恨的那一人!</br> 或許,他早就已經看出薛老不對勁,但是,他就是不說。</br> 他也在盼著宇文戟死,然后,讓她吃下可以忘記宇文戟的丹藥,從此以后,她便成了這世上最大的傻子,最可笑的傻瓜,任由他來擺布,連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br> 面對孟扶歌憤怒至極,也失望至極的眼神。</br> 公孫邑沒有說話,他也無話可說,無可辯駁。</br> 他的臉色很蒼白,就連嘴唇,都時白的,他的眼里,是無盡的潰敗之色。</br> 他也承認,在感情這一場博弈之中。</br> 他不僅僅輸給了宇文戟,同時,也輸給了她……</br> 他從來沒有低估過孟扶歌對宇文戟的感情,但是,他卻高估了自己。</br> 他以為沒有了宇文戟,自己便可以有機會得到她,或者說,至少得到更多的機會與她相處。</br> 但是,當他聽到聞人彧他對慕千雪所說的那一番話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低劣,多么的可悲可笑!</br> 沒錯……</br> 他聽到了。</br> 他不知道為什么,當時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不動了,時間也仿佛靜止了。</br> 所以,他在第一時間也屏住了呼吸,一動都沒有動。</br> 他就這么一瞬不瞬地站著,僵直地站著,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br> 在那一刻,他也發現了自己的渺小和無力。</br>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如他這般自以為是的。</br> 他也承認自己不偉大,是自私的,但是,并不代表他對她的感情,便是骯臟的,卑劣的。</br> 骯臟是他生出的那些心思,卑劣的是他所用的那些手段,和對她的感情絲毫無關。</br> 眼里閃過一道悲哀之色,公孫邑自嘲地笑了。</br> 然后,他看著眼前的孟扶歌,雙膝一軟。</br> “咚——”</br> 他的雙膝,就這么毫不留情地,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br> 清雅無雙的銀面公子。</br> 竟然在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面具,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嚴。</br> 這一幕,令聞人彧都吃了一驚。</br> 公孫霽月,竟然跪倒在了孟扶歌的腳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