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歌獨自一人回到醫館時,天色尚未完全黑下來,剛好到了飯點。</br> 一想到白芷最近做菜廚藝突飛猛進,孟扶歌的步履就變得輕快了幾分,幾乎是小跑著回來的。</br> 幽靜的小院中,稀稀疏疏的有幾個人在走動,但是,夕陽很美,有飯菜勾人的香味從小廚房飄出來,便顯得此刻的畫面十分的恬靜美好。</br> 青絲一見到她,便笑瞇瞇地迎了上來。</br> 她穿著一身布料粗糙色澤暗淡的衣裳,只挽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發髻,臉上未施任何粉黛,可即便如此,卻依然顯得她清麗動人,眉眼間的那一抹尋常女子少有的清冷與英氣,但是在她的臉上卻顯得很是賞心悅目。</br> “扶歌,你回來了,剛好,吃飯了。”</br> 青絲的聲音清脆又悅耳,不同于她冷冷清清的人兒,形成一種十分美妙的反差感。</br> 孟扶歌看著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恰好一陣風吹過,一粒沙子掉進她的眼睛,一行清淚便滾落下來。</br>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掉眼淚了……”</br> 青絲看著覺得奇怪,連忙湊上來替她擦淚。</br> 孟扶歌忍不住紅著眼睛笑了,“眼睛里掉進沙子了。”</br> 話雖然這么說著,但是她卻還是一把抱住了青絲,心里莫名地一陣慌亂。</br> 不知道為什么,距離宇文戟解蠱的日子越近,她便越是慌亂,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br> 她剛才看到青絲,明明是那樣好的氛圍,卻總有一種即將要離別的錯覺,這種感覺來得那么莫名其妙,根本無法找到根源。</br> 這幾日的情緒,或多或少都有些過分波動了。</br> “沒事,我幫你吹吹。”</br> 青絲無奈的一陣笑,像哄孩子一般輕輕撫拍她的后背,然后輕聲道,“別擔心,我們都在呢,不會有事的。”</br> 青絲果然是最懂她的人,就算她什么都不說,她也能猜到她的情緒。</br> 趴在青絲的肩頭用力的擠出了眼里的淚水,孟扶歌立刻便穩定了情緒,恢復了之前那沒心沒肺的樣子。</br> 她溜達著進了宇文戟的屋子。</br> 他就這么好端端的坐在窗口看著折子。</br> 簡簡單單的一襲淺色常服,三千青絲如瀑,墨發松松垮垮的用一根帶子系著,微風拂過,卷起他鬢邊的一縷發絲,斑駁的樹影稀稀疏疏落在他的身上,就連長長的睫毛都投下了一抹陰影,霞光映紅了他的側顏,勾勒出一道棱角分明完美的曲線。</br> 乍一看去,榻上那人兒,宛若畫卷之中的仙人一般。</br> 雖然說好的這幾日不會過分操勞,但他還是將宮里送過來的折子逐一看了過去,他終究還是惦記著大周王朝的子民。</br> “宇文戟,我回來啦。”</br> 她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后,像是藏著什么秘密。</br> 早就知道她回來了,那么大喇喇的在門外和醫館的伙計下人打招呼,那么大的嗓門,誰能聽不見似得?</br> 宇文戟抬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然后便垂下眸子,繼續看折子。</br> 孟扶歌瞧他瞧得有些上癮,也不想打斷他,便湊過去坐到他身邊,作勢跟他一起看折子。</br> 當然不是真的看,那上面枯燥乏味的內人,她一個字都看不下去。</br> 聞著他身上熟悉好聞的味道,她將藏在身后的糖葫蘆拿了出來,在他的耳邊咔嚓咬了一口。</br> 他耳朵微微一動,果然,他立刻便分心了。</br> 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黝黑的眸子之中,一道饒有興味之色閃過。</br> “咔嚓咔嚓……”</br> 孟扶歌變本加厲的咬著酸甜脆口的糖葫蘆,瞇著眼睛含含糊糊道,“你繼續看,我不打擾你……”</br> 說話的時候,可真是像極了一只偷腥的饞貓。</br> 她都這個樣子了,他還怎么看得下去?</br> 捏了捏她這幾日明顯有些鼓起來的腮幫子,他忍不住道:“你這幾日胃口是不是太好了些,小豬似得一直在吃,沒見你停過。”</br> 話雖如此,但眼神卻是寵溺不已,對此甚至還有些高興。</br> “大概……我還在身體,主要也是白芷的廚藝進步太多了。”</br> 孟扶歌也不知道自己的胃口怎么就突然變得那么好了,只覺得這酸酸甜甜的糖葫蘆怎么吃怎么覺得可口。</br> 說著,她又將糖葫蘆串朝著宇文戟遞了過去。</br> “你嘗嘗,很好吃。”</br> 看了一眼她手里紅彤彤的東西,宇文戟眉頭微微蹙了蹙,拒絕道:“你吃吧,我不愛吃酸的。”</br> “哦……”</br> 孟扶歌見他不吃,不禁有些失望。</br> 這么好吃的小玩意兒,不嘗嘗真是可惜了。</br> 不過,他若是不喜歡,她自然也不會逼迫他,更不想讓他刻意的遷就自己,便不再說什么,自顧自吃了起來。</br> 吃了兩口,脆脆的冰糖碎渣子便掛在唇邊,她也管不了這么多,只將里面酸酸的果肉嚼得很香。</br> 她一來,一下子便將宇文戟那安安靜靜看折子的平靜時光攪得天翻地覆。</br> 這下,折子是一本都看不進去了,光是聽她吃糖葫蘆都夠了。</br> 看著她吃得那么香,嘴角幾顆冰糖的碎屑沾得很是晃眼,不過,粘在她的紅唇上,看起來卻好像很甜的樣子。</br> 他只多看了兩眼便忍不了了,俯身湊過去嘗了嘗……</br> 當然不是糖葫蘆,而是她唇邊那些碎糖渣。</br> “嗯,很好吃。”</br> 抿走了她唇上的冰糖之后,他便立刻退開了,重新拿出折子翻開,很是一本正經的得出了結論。</br> 當然也只是看著一本正經而已。</br> 翻開的折子,是反的。</br> 而孟扶歌,整個人已經徹底呆傻了,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br> 沒想到他裝正經一流,不正經的時候,技巧也是一流!</br> “咔嚓咔嚓咔嚓……”</br> 等徹底回過神來的時候,孟扶歌開始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啃糖葫蘆吃,吃得臉頰都鼓鼓囊囊起來,像極了往嘴里藏食物的小金子。</br> “你吃得那么急做什么?”</br> 宇文戟微微蹙眉,轉過頭無比驚訝地看著她,眼神甚是不解。</br> 孟扶歌費勁巴拉的將口中的糖葫蘆咽下去,然后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嘴上很是可笑的沾滿了糖沫子,她卻一臉嚴肅道。</br> “好吃你就多吃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