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孩子氣般的言論，宇文戟哭笑不得，心中無奈之際，卻也明白，她如今的患得患失，是因為他不止一次的不告而別。</br> 無奈又心疼，摟著她一陣輕哄。</br> 孟扶歌這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哭完之后才發現，醫館里的伙計和下人們都在看著自己，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br> 孟扶歌的臉一下子便紅了，既尷尬又羞臊，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br> 飛快地拉著宇文戟進了屋，孟扶歌一言不發便開始吃粥。</br> 宇文戟看她羞得臉頰緋紅的樣子，忍不住取笑道：“現在知道害臊了？”</br> 孟扶歌瞅了他一眼，道：“我只在你面前這般，你當我在外人那兒也一樣矯情呢？！”</br> “嗯……不算矯情，還可以更矯情一些?！?lt;/br> 語氣淡淡的說著，他的眼里卻盡是揶揄的笑意。</br> 孟扶歌又瞪了他一眼，突然便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道：“昨天晚上，你……你是不是……”</br> 她是想要找他算賬的，但話說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br> 難道要問他，是不是幫她洗了個澡？</br> “嗯？”宇文戟一臉淡然的看著她，那叫一個鎮定沉著。</br> 孟扶歌知道昨天自己是喝醉了酒，還吐了他一身，否則他也不會換去那身紫袍，但后面的事情，她便是再厚的臉皮，也問不出口。</br> 但若是不問，她又不甘心，便干脆裝傻，道：“你是不是一夜沒睡？”</br> 還以為她要問什么，結果居然是問他有沒有睡覺……</br> “昨夜某人喝醉撒酒瘋，吐了自己一身，又嚷嚷著要洗干凈了再睡。”宇文戟睨著她，目光深邃，語氣幽幽道，“我哪來的時間睡覺？”</br> 孟扶歌被他的眼神看得一臉赫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埋頭喝粥。</br> “叩叩”</br> 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門外傳來白芷的聲音，十分急切地道：“大小姐，府上傳來消息，說老爺子病了，您看回去看一眼吧！”</br> 孟扶歌臉色一變，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起身便疾步往外走。</br> 宇文戟自然也是聽到了這個消息，面色亦是微微一沉，很快便跟上了她的腳步。</br> 回到孟府，孟扶歌第一時間便趕到了孟擎天的住處。</br> 老爺子十分虛弱地躺在床上昏睡著，看起來氣色十分的不好。</br> “爺爺這是怎么了？”</br> 孟扶歌沉著臉，拉過在孟擎天身邊伺候的仆人，仔細的問道。</br> 仆人照顧了他多年，自然清楚老爺子的生活習性，立刻便如實說道：“老爺子他是舊傷復發了，記憶力大不如前，而且時而還會犯糊涂，這幾日胃口不佳便時時昏睡，大夫說，老爺子怕是油盡燈枯了……”</br> 說這些話的時候，仆人的聲音有些顫抖，而在他面前的孟扶歌，身體也在顫抖。</br> 她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嘴唇毫無血色的嚅囁著，良久，她才喚：“薛楊！檢查一下老爺子的身子?！?lt;/br> 回來的時候，孟扶歌沒忘記把薛楊也一起帶來，他的醫術和人品，都是她最信得過的。</br> 薛楊立刻背著藥箱走了進來，他還是和原來一樣，穿得簡單卻很干凈，那張清秀俊朗的臉上，始終都是寵辱不驚的表情。</br> 即便是成為了孟扶歌心腹一般的存在，在京都城以絕佳的醫術漸漸聞名，性子卻也不驕不躁，依然是十分謙卑的姿態，全心全意的鉆研著醫術。</br> 他進屋后，仔仔細細的給老爺子做了檢查，而后取出銀針，給老爺子施了一針。</br> 孟扶歌瞧著那銀針刺入孟擎天的體內，隨后他的眉毛便動了動，吃痛一般“嘶”了一聲之后，不情不愿地幽幽轉醒。</br> 孟扶歌見孟擎天醒了，立刻便迎了上去，伏在床頭一臉關切道：“爺爺，我回來了……”</br> 孟擎天看到眼前這張臉，眼神竟是癡了一瞬，隨后喃喃道：“是小月兒回來了么？小月兒……”</br> 眼前這張臉，顯然與他混亂記憶中的另一張臉，漸漸地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老爺子的臉上布滿了激動之色，眼眶亦漸漸紅潤。</br> 孟扶歌沒想到孟擎天居然已經糊涂到連她都認不出來了，她一把抓住了孟擎天的手，眼眶濕潤，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哭腔道：“爺爺，我是歌兒……我是您最疼愛的孫女，歌兒啊……”</br> 老爺子眨了眨眼，眼神漸漸地恢復了清明，勉強提著精神道：“原來是歌兒啊，你這丫頭，才知道回來看老夫！”</br> “對不起，爺爺，是歌兒不好，竟才知道你病了……”孟扶歌看著眼前這張愈發變得蒼老的臉，心里很是內疚，只怪自己沒有多陪伴他。</br> 孟擎天搖了搖頭，道：“無妨，只是老毛病罷了，最近天氣涼了?！?lt;/br> “爺爺，您剛才喊的小月兒是誰？您可是在想這人嗎？要不要歌兒去將人找來？”孟扶歌不是看不出來孟擎天在發現是自己之后，眼里那一閃而過的失望之色。</br> 她想，孟擎天應該是很想念那個人。</br> 孟擎天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沒事，只是剛才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她也已經不在了……”</br> 孟扶歌還想說些什么，身后卻突然傳來一聲輕喚。</br> “歌兒！”</br> 是孟扶舟的聲音，他穿著一身官袍走了進來，顯然也是收到了老爺子生病的消息，急匆匆的趕了回來。</br> 這些日子，孟扶舟過的也不清閑，被封爵之后，也是要日日上早朝，宇文戟不在之后，他在朝堂之上的壓力也會變大許多，畢竟他功勛諸多，必然要遭人眼紅，平日里麻煩自然也不少。</br> 進門后，孟扶舟便看到了宇文戟，不由得狐疑道：“皇叔怎么在這里？”</br> 孟擎天才注意到宇文戟也在，沖他招了招手，“阿戟，你過來。”</br> 沒有理會孟扶舟，宇文戟看著老爺子微微一怔。</br> 阿戟，陌生又熟悉的稱呼。已經好多年沒有人這般稱呼他了，也就是老爺子和孟哲會在邊疆的時候這般稱呼他。</br> 他默然走了過去，恭順的站在了孟扶歌的身旁。</br> 孟擎天深深地看著他，眼含淚光，語氣沉重道：“阿戟，孟哲在外面回不來，這個家如今也是沒什么人了，以后老夫若是哪一天走了……歌兒和舟兒，還望你能多多照顧……”</br> 宇文戟沒想到，孟擎天叫他過來，竟然是準備交代后事。</br> 他驚訝之余，心中也是有些沉重。</br> 他摟過孟扶歌的肩膀，沉聲道：“老爺子放心，孤這便讓人送聘禮過來，將孟扶歌明媒正娶為妻子，照顧她一生一世?！?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